清涼與清亮（組詩）

□韓輝升

【中國詩歌萬里行·2014詩人大展】

清涼與清亮（組詩）

□韓輝升

韓輝升，1961年7月出生，蒙古族。現任中共朝陽市委副秘書長、市委辦公室主任。系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朝陽市作家協會副主席。

1980年開始發表作品，1983年在《鴨綠江》第四期發表組詩《我原是一顆癟粒》，被權威刊物《新華文摘》轉載，開始走上詩壇。目前已出版個人詩集7部，分別為：《人生，我的思索》、《在人生線上》、《感悟人生》、《心雨靈痕》、《十行抒情詩選》、《我原是一顆癟粒》和《實話詩說》。先后榮獲《鴨綠江》優秀作品獎、豐收獎，《詩刊》、《當代詩歌》、《文學報》征文獎等各種獎項五十余次，詩集《十行抒情詩選》和《實話詩說》分獲第三屆和第七屆遼寧文學獎。

野鹿

你奔跑在一支獵槍的準星里

你的前邊

便是斷崖。斷崖血紅血紅

有你同類的血，有被濺紅的殘云

你奔跑在一支獵槍的準星里

海南那只鹿化作少女才幸免于難的

你呢，你是否也試圖化作少女

（化作少女你就必須嫁給那個獵人溫存著任他蹂躪）

你奔跑在一支獵槍的準星里

停下來吧，小鹿。停下來告訴那獵人

你是這里最后一只野鹿了

你是這里最后一叢奔騰的花朵了

羊群，放牧著弟弟

那片青青的鮮美的草呢

被風吹了

被沙嚼了

羊兒饑餓的咩叫聲

讓人心疼

牧羊的弟弟

把嘴角那輕松的歌兒扔給小鳥了

把設計中的戀人介紹給同伴了

把手中的牧鞭遞給憤怒的頭羊了

羊群，放牧著弟弟

弟弟在找草

弟弟在挨羊的鞭子……

鬼話

假如生前友好一一缺席

假如哭聲中并無淚滴

假如交談的并非關于逝者的話題

假如有人對死因做無端猜疑

假如默哀的人群中有人互送秋波

假如生平簡介與寫給另一個人的無異

假如主持人的神情語氣正適宜婚禮

他說，他寧愿繼續痛苦地活著

絕不會這樣

平靜地出席自己的葬禮

夜路

一個人走路

感受到夜的黑

兩個人走路

感受著夜的美

一個人走路

最清楚為什么走這條路

兩個人走路

最清楚在走什么路

一個人走路最可能走成兩個人

兩個人走路最可能走剩一個人

我是一顆杏

我苦在心里

我的心用堅強包著

我苦心充實起堅強

當你剝開我的表皮后

我把適口的甜給了你

我把爽口的酸給了你

我把全部果肉果汁都給了你

我把自己的苦留在心里

我用堅強的殼把苦包起來

我用苦心支撐著堅強

你為什么還要打碎我的堅強

你為什么還要揭看我心中的苦

你為什么還要從我的苦中榨油

有一次回家

有一次回家

正在給牛添草的爸爸

對我說：

錢算個啥，牛都不吃

我把一張百元鈔票

放進飼槽

那頭牛理也不理

直到第二天早晨

草，被吃凈了

料，被舔光了

那百元新鈔，未損分毫

我知道爸爸這句話的用意

我甚至想不無委屈地告訴爸爸

兒子也是一頭牛

一頭有什么草吃什么草的牛

一頭沒多少奶卻被擠來擠去的牛

有一種青羊

有一種青羊

多少年沒見過了

那是一種能爬樹的羊

那是一種能消化巖石的羊

那一年我看見一只青羊

它爬到了山尖的樹上

在把尖利犄角挺進云里的同時

用貪婪而無助的目光望著大地

山上那些石頭

山頭那些樹和樹頂上那片天

也像我一樣明白地知道

有一種青羊為什么多年不見了

追尾

今年

追尾事件頻發

汽車與汽車追尾

動車與動車追尾

死傷嚴重

慘不忍睹

前車突然慢了

后車追尾

前車突然壞了

后車追尾

前車突然停了

后車追尾

前車常速行進

后車也會追尾……

企業與企業

城市與城市

國家與國家

星球與星球

是否也能追尾

也要追尾

順毛驢

牽著不走

打著倒退

只有順著才行

好草好料喂你

好言好語贊你

左一下右一下撫摸你

最多的活計

等著你

比馬的還多

最重的活計

留給你

比牛的還重

甚至

馬的活計

牛的活計

也要分一些給你

它們能干的

你都能干

你能干的

它們不一定能干

此刻，你正被蒙了雙眼

在磨道里疾行著

看不見周而復始的過程

你就以為是由于自己不夠盡力

才沒有到達終點

并且堅信

好草好料喂你的人

好言好語贊你的人

左一下右一下撫摸你的人

也一定是

不讓你吃虧的人

深入

深入一株樹里

以我的熱血

補充樹木的體液

用我的思想

把每一片葉子鍍亮

靠我的骨骼

充實那些弱枝

而這一切都是為了我的雙腳

能與樹根合為一體

獲得扎實

責任編輯 李皓

張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