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江醫衛系統窩案現形記

文_釧明榮

怒江醫衛系統窩案現形記

文_釧明榮

2012年3～5月，全國各地紛紛開展了社會保障資金審計行動，云南怒江州的“六庫王和椎間盤突出骨質增生專科醫院”被審計出騙取醫療保險統籌基金117萬元。正是這起看似不起眼的騙保案，卻揭開了一系列腐敗案件的“蓋子”。

此后，辦案人員順藤摸瓜，揪出了怒江州醫療衛生系統的大批貪腐官員，經過偵查、起訴、審理一系列程序，2013年5月10日，怒江州社保局原局長木培龍被判處有期徒刑10年；2013年8月13日，怒江州人民醫院原院長楊福堂被判處有期徒刑13年；2013年12月，怒江州衛生局原局長普永恒被判處有期徒刑8年；2013年6月7日，曾任怒江州中醫院院長、后升任副州長的和新民（女）因涉嫌收受巨額賄賂被正式批準逮捕……

社保局長浮出水面

2007年，不具備醫師資質和執業資質的福建人沈誦福冒用昆明的一位保健醫生王和的名義，向怒江州衛生局申請成立了“六庫王和醫院”。令人不可思議的是，短短兩個月之后，這所冒牌的“王和醫院”居然被定為二級醫療定點機構。就連王和本人都表示：“我在昆明上班的正規醫院都不是定點醫療機構，而這所冒用我名義的冒牌醫院卻是定點醫療機構，真是不可思議。”

而“讓人不可思議”的背后，是貪腐官員的暗箱操作。2007年6月16日，時任州醫保中心主任的木培龍負責審核“王和醫院”的材料，在審核過程中，木培龍隱瞞了該醫院不具備定點醫療機構條件和缺少必備申報資料的情況，將“王和醫院”的申請提交局務會，使局務會作出同意該醫院列為醫療保險二級定點醫療機構的錯誤決定。

木培龍的玩忽職守行為打開了沈誦福違法撈金的方便之門。從2007年9月至2012年3月，“王和醫院”通過多種手段，從州醫保中心違規報銷住院費201萬余元。而在這段時間里，每年的春節、中秋、國慶等節慶日，木培龍都會收到沈誦福送來的“過節費”，五年間一共收了30多次，金額共計3.6萬元。

看到“王和醫院”能用小成本從木培龍那里獲取豐厚的“利潤”，東駿大藥房六庫加盟店、怒江州泌尿醫院、怒江博愛醫院、怒江州民政精神病醫院、怒江州中醫院等多家醫院也陸續參與其中，以各種名義和方式給木培龍送錢送物，木培龍則是來者不拒。

木培龍收受的禮品價值并不算多，但他的瀆職、失職行為卻使一個“冒牌醫院”成為定點醫療機構，破壞了公平公正的競爭環境，同時也給國家醫保資金造成了數百萬元的重大損失。

而嘗到甜頭的木培龍，胃口也慢慢變得大了起來，禮金、紅包已滿足不了他的貪欲了。2010年下半年，木培龍想買車，便借口弟弟做生意資金周轉困難，以“借款”名義向其權屬范圍的東駿大藥房六庫加盟店負責人周某索賄8萬元，后認為數目太大，又還給周某2萬元。而車子落戶時，由于費用不夠，他又再次向周某“借款”1萬元。此前，木培龍就利用職務之便，長期占用怒江州泌尿醫院負責人劉某的昌河牌愛迪爾轎車，占用一年后干脆以2萬元的低價進行強買，而購車款直至案發仍未支付。

醫院院長與衛生局長落馬

楊福堂于2008年擔任州人民醫院院長，剛開始，他也是一副清官模樣。剛上任州醫院院長時，他就主動取消了業務用煙和院長話費補助，贏得干部職工的好評。但這不過是他欲蓋彌彰的伎倆罷了，實際上，早在提任院長之前，也就是2008年7月，楊福堂就以“爭取當院長要跑關系”的荒唐理由，向醫藥經銷商張某索要5萬元。而成為怒江州最大醫院的“一把手”后，楊福堂更是成了醫藥、器械供應商和經銷商眼中的“大紅人”，他也很快就被他們的“糖衣炮彈”拿下。

2011年6月，楊福堂與前妻離婚，準備在新城區的某樓盤買房，他再次向張某“借款”，已從楊福堂身上獲得巨大利益的張某當然心領神會，親自跑到院長辦公室，恭恭敬敬地送上了20萬元“借款”。

2011年1月，楊福堂帶現任妻子張某到泰國旅游，醫療器械供應商陳某負責一切費用，楊福堂和張某每人還帶回一枚寶石戒指，錢自然還是陳某支付；2011年，楊福堂兒子上大學，陳某三次給其匯生活費，每次1500元。

楊福堂通過州醫院這個平臺，早已將藥品、器械供應商及經銷商當成“取款機”。從2008年10月到2012年9月，任州醫院院長的47個月中，楊福堂先后33次收受賄賂達219.29萬元，平均每月受賄45690元，平均每天進賬1523元，可謂“日進千金”。

楊福堂考取了律師資格證，熟知法律條款，深諳商人本性，送錢、收錢都是“一對一交易”，他自以為天衣無縫，不會出事。殊不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最終葬送了自由，弄得身敗名裂。

而隨著木培龍、楊福堂等人被調查，時任怒江州衛生局局長的普永恒選擇了自首。

后經查，普永恒任衛生局長期間，于2010～2012年間先后8次利用春節、中秋等節日以及自己結婚等機會收受他人禮金共計27.3萬元。其中，2010年年底到2011年春節期間，某醫藥公司負責人分兩次在普永恒結婚前和春節前共計送了10萬元的“大紅包”，普當時的經濟狀況的確有些困難，于是，在給張某寫了“欠條”后，他把錢收下了；另2011年和2012年兩年的春節前夕，“王和醫院”負責人沈誦福分別送了3000元和10000元過節費……

事實上，早在普永恒就任衛生局長之初，這些送禮的人就很清楚，衛生局長手中的權力可以決定他們的發財之道。為了能讓掌握權力的局長與他們成為“一條繩上的螞蚱”，他們想方沒法走近普永恒，經常到他的辦公室轉悠，到家里噓寒問暖，一起吃吃飯，喝喝茶，成為“好朋友”。于是，朋友間逢年過節送點小禮自然不足為奇。而普永恒呢，在他困難的時候，是朋友“借錢”給自己，朋友需要“幫忙”的時候自然也就要“盡一份力”。殊不知，朋友的“小紅包”就是大罪惡的源頭，正是所謂的“哥們義氣”讓普永恒也深深陷進了泥潭中……

“女強人”也悲劇了

2012年1月 到2013年1月，這一年對于和新民來說，可謂頗具戲劇性。2012年1月，她剛從怒江州中醫院院長的位子上升任怒江州副州長，2個月后又到國家民政部掛職，仕途一片光明。2013年1月，她10個月的掛職期滿，坐飛機從北京返回昆明。然而她做夢也沒想到的是，一下飛機，迎接她的竟然是云南省紀委的工作人員。2013年6月7日，和新民因涉嫌收受巨額賄賂被正式批準逮捕。

生于迪慶州香格里拉縣的一個小山村的和新民，18歲那年從怒江州衛校畢業，之后被分配到鄉鎮衛生院工作，后來通過自身努力，她一步步成長為州中醫院副院長、院長，46歲那年升至副州長。在28年的工作生涯中，她給人的總體印象是生活樸素，作息規律，工作勤奮，尤其是擔任中醫院副院長和院長職務期間，她極力塑造著“女強人”的形象，一度成為公認的優秀女干部。她被立案調查和被逮捕的消息傳來時，中醫院的職工都說“想不到”。

然而，大家不知道的是，隨著職位的升遷，手中權柄越來越重，面對金錢的誘惑，和新民的道德防線已然失守，人生的軌跡早已被扭曲。她曾在不同場合說過：“我是院長，我能讓老板從醫院謀取利益；當院長期間，我創造了很多百萬富翁，我從老板那里拿點錢是天經地義、兩廂情愿。”

“人前風風火火干事，人后大大方方受賄。”這是和新民利用職務之便大肆受賄斂財的真實寫照，也是她欺瞞組織和群眾的“高明之處”。

2004年，中醫院門診、住院綜合樓開建，這棟樓決算金額為1170萬元，然而，當時財政撥款總共只有120萬元，是和新民想方設法拉來1200萬元貸款，大樓才得以動工。“不是她，我們使用的門診住院綜合樓根本蓋不起來。”這是很多職工的原話。在“政績”的掩蓋之下，和新民卻在想盡辦法把手中的權力“變現”。

經查，2001～2012年，和新民利用職務之便，在藥品購銷、醫療器械采購、工程建設等方面為他人謀取私益，從中索要和收受他人賄賂共400余萬元；串通藥品、器械供應商和經銷商，利用“小金庫”貪污公款300多萬元；2009～2011年，和新民安排本院部分人員采取借用醫保卡、偽造病歷、虛開用藥、做假賬等手段辦理“空住院”200人次，共套取國家醫保資金200余萬元；與此同時，讓相關人員虛開供貨清單、辦公用品、餐飲、差旅發票以及接受藥品供應商返利（西藥3%、中藥和試劑均為10%），共套取資金200余萬元設立“小金庫”，案發時“小金庫”資金僅剩5萬余元。

怒江州醫療衛生系統的這一系列貪腐案，留給人們的思考太多了，但歸根到底還是那句老話：權力是把雙刃劍，秉公用權造福人民，以權謀私害人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