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龐現象再議

鄭若麟

有一種說法，認為西方民主選舉必然有一種“趨中性”，即左右兩派為了爭取到最多選民的選票，就要向“中間立場”靠攏，于是我們的政治學家由此得出結論，西方民主選舉“選誰都差不多”其實是好事；由此而產生的低投票率，更是“說明選民對（民主）政治體制的信任”……

如果真是那樣，希特勒恐怕就無法通過選舉上臺了。然而問題是，西方民主體制幾乎沒有相同的，除了美國是絕對的兩黨制外，其他大多是多黨制；因而這個所謂的“趨中規律”在歐洲特別是法國來看，顯然漏洞百出。更重要的是，中間派選民的構成主要是中產階級。在西方經濟上升階段，中產階級階層日益膨大，中間派選民人數也就增多。“政黨趨中”還可以勉強自圓其說。然而在今天危機時期，中產階級階層正在急劇萎縮，西方社會思潮正在急劇極端化，中間派選民也就日益縮減。日趨嚴重的低投票率證明選民對“選誰都一樣”的政治體制失去信心，而非反之……法國極右翼政黨“國民陣線”在最近的歐洲議會選舉中一躍而成為法國第一大黨的驚人現象，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出現的。而且極右翼政治勢力在歐洲各國目前都呈急劇上升態勢。這說明，危機中的西方選出一個新的希特勒不僅是有可能的，而且這種可能性正在悄然大增……

危機中的選舉往往會出現極端現象。勒龐家族領導的“國民陣線”之所以在歐洲議會選舉中大有斬獲，直接原因當然與法國深陷嚴重經濟危機有關。對普通民眾而言，最明顯的沖擊就是失業人口飆升，已達336萬、失業率突破10%。中產階級生活水準下降，其中相當一部分正滑向貧困階層。貧富分化嚴重加劇。而法國左、右翼傳統政黨先后或各自或聯合執政長達幾十年，卻始終未能率領法國走出困境；其共同特點都是競選時吹得天花亂墜、當選后基本無法兌現。結果導致選民要么失去信心而放棄投票（故而投票率越來越低），要么轉而選擇從未執過政的“國民陣線”：既然傳統左右翼無能為力，勒龐領導的國民陣線便在部分選民心目中逐漸成為唯一的“可替代方案”。

法國“國民陣線”的崛起印證了法國社會目前對他們的政治精英已經極度不滿，社會情緒正在走向極端化。而口號極端、極富蠱惑性的國民陣線恰好回應了社會情緒的這種需求。目前這種趨勢正在日益加強。其特征與1929年大蕭條時期存在著相當程度的吻合性。

國民陣線的口號非常明確：反移民、反全球化（即排外），將法國的一切問題都歸咎于外國和外國人；主張法國人優先（典型的種族主義思維）；反歐盟，主張退出歐元、重建國家貨幣；經濟上公然主張貿易保護主義……這令人無法不想到上個世紀20年代末曾出現過的貿易保護、貨幣貶值、反猶等現象。更令人擔憂的是，勒龐的觀點正在獲得越來越多的法國選民的支持。

在這種背景下，法國極右翼是否會上臺執政，是一個必須嚴肅提出的問題。2002年老勒龐就曾在總統大選第一輪投票中破天荒擊敗當時的左翼社會黨總理若斯潘而進入第二輪，在歐洲引發了一場“政治地震”。而今天老勒龐之女瑪麗娜·勒龐正在對國民陣線進行“去妖魔化”蛻變（即逐漸擺脫“反猶”色彩），并獲得相當大的成功；國民陣線在歐洲議會選舉中奪得24.9%的選票，成為法國在歐洲議會選舉中的第一大黨，就是一個預兆。由此，越來越多的法國政治學家們認為，瑪麗娜·勒龐將很有可能在2017年總統大選中進入第二輪。

盡管“勒龐當選法國總統”目前來看似乎還不太可能，但“勒龐現象”已經逼著法國政治圖譜向極右方向轉向。傳統右翼在思想觀念上正在日益向極右翼靠攏。一旦出現兩者結合、勒龐進入右翼政府將不再會令我吃驚。那時，世界的政治格局將會出現重大變化。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