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迷”是曲波小說《林海雪原》(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64年版)中的女土匪,讀過這本小說的人,估計對她的長相印象不淺。
何以如此?蓋因作者在“蝴蝶迷”出場時濃墨重彩,狠狠地給了她一個特寫:“‘叫他媽的下地獄爬刀山,嘿!窮棒子,看看誰斗過誰?從許大馬棒背后鉆出一個女妖精,她的臉像一穗帶毛的干包米,又長又瘦又黃,鑲著滿口的大金牙,屁股扭了兩扭,這是誰都知道的蝴蝶迷。”
這里的寥寥幾筆顯然還不解恨,于是,作者在講述其身世時沒忘了補描,以便坐實她的長相:“要論起她的長相,真令人發(fā)嘔,臉長得有些過分,寬大與長度可大不相稱,活像一穗包米大頭朝下安在脖子上。她為了掩飾這傷心的缺陷,把前額上的那綹頭發(fā)梳成了一個很長的頭簾,一直蓋到眉毛,就這樣也絲毫挽救不了她的難看。還有那滿臉雀斑,配在她那干黃的臉皮上,真是黃黑分明。為了這個她就大量抹粉,有時竟抹得眼皮一眨巴,就向下掉渣渣。牙被大煙熏得焦黃,她索性讓它大黃一黃,于是全包上金,張嘴一笑,晶明瓦亮。”
似乎為了證明“蝴蝶迷”是一個頭頂生瘡、腳底流膿的家伙,在小說結(jié)尾處,作者特意安排楊子榮一刀把她劈死:“‘蝴蝶迷看刀!”隨著喊聲,蝴蝶迷從右肩到胯下,活活的劈成兩片,肝腸五臟臭烘烘地流了滿地。”可見,“蝴蝶迷”不僅長相丑陋,而且體內(nèi)骯臟。
當年《林海雪原》面世時,我們便已知道這部小說并非憑空虛構(gòu),而是實有其人其事。但是,讓筆下的人物長成什么樣,作者卻大權(quán)在握。于是,正面人物出場時,個個神采奕奕,相貌堂堂;反面人物亮相時,則人人歪瓜裂棗,長得砢磣。曲波便是通過文學(xué)權(quán)力進而體現(xiàn)政治權(quán)力的判官,通過身體修辭,給正、反人物打上了特殊的標記。這樣,人物一出來仿佛就有了氣場,其長相已在散發(fā)著“正氣”或“匪氣”的信號。
那么現(xiàn)實中的“蝴蝶迷”的長相如何呢?看了一些史料時,令我吃了一驚。
1999年,姚丹(現(xiàn)為中國人民大學(xué)文學(xué)院副教授)為撰寫博士論文,曾對曲波做過兩次采訪。當她問起“蝴蝶迷”的原型情況時,曲波的第一句話便是:“‘蝴蝶迷,長得很漂亮。”談到與“蝴蝶迷”談判時,曲波甚至還加了點“描寫”:“‘蝴蝶迷下山的時候,她里面穿著絲絨的衣服,帶著小手槍,外面披著斗篷;帶了八個警衛(wèi)員,好家伙,‘嘩嘩地下來。”(《重回林海雪原——曲波訪談錄》)。這就意味著現(xiàn)實中的“蝴蝶迷”不僅長得漂亮,而且很威風(fēng)。
另一個版本的“蝴蝶迷”(王相禮《蝴蝶迷之謎》)告訴我們:“其實,現(xiàn)實生活中的“蝴蝶迷”卻是一個很有文化素養(yǎng)的女人,她不但懂理懂道,而且還是一個上過哈爾濱女專的文化人,其模樣也是個百里挑一的漂亮女子。”
如此看來,當年的“蝴蝶迷”的長相,經(jīng)曲波與這位作者相互印證,已經(jīng)很是清楚了。
(摘自《新民晚報》 趙 勇/文)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