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光 周守珍
童年時期的創傷性經驗會影響到個體身心健康的發展,而虐待與忽視是兒童創傷性經驗的重要方面。WHO的新近調查顯示,世界各地約有4000萬0~14歲的兒童正遭受虐待與忽視[1]。對于兒童虐待,人們最先關注的是身體虐待和性虐待,卻忽視了心理虐待對兒童的影響。相對于身體虐待和性虐待,心理虐待更普遍、更隱蔽、更有害,其后果也更難以控制。兒童忽視同樣易受到人們的忽視,并且其發生率遠遠高于各種類型的虐待。近年來,越來越多的研究者開始關注兒童心理虐待與忽視[2-4]。但現有研究大多以一般兒童群體為對象,較少有對特殊兒童群體等進行的研究。事實上,特殊兒童群體由于其處境的不利,可能面臨一些遭受心理虐待與忽視的高危因素。
近年來,我國流動人口在規模增大的同時,其結構也發生了重要的變化,最顯著的變化就是流動人口家庭化,大批學齡兒童隨身為流動人口的父母流動成為“流動兒童”[5]。流動兒童隨父母從經濟相對落后的農村進入城市,一方面由于父母忙于生計而無暇照顧、甚至以冷漠和粗暴的方式對待他們,另一方面由于自身條件、家庭社會經濟地位以及戶籍制度限制而遭受社會的歧視,這都有可能導致他們身心發展遭受更多的心理虐待與忽視。因此,本研究擬以流動兒童這個特殊群體為樣本對其受心理虐待與忽視進行研究。
1.1 對象 本研究的被試來自廣州市荔灣區某流動兒童學校,對四、五兩個年級共4個班的150名學生進行了調查,當場回收有效問卷146份(97.3%)。其中,男生71人,女生75人;來自農村的69人,來自城市的57人,來自城鄉結合處的20人;與父母共同生活的72人,與父母一方生活的43人,與祖輩生活的31人。
1.2 方法 采用由鄧云龍等編制的《兒童心理虐待與忽視量表(CPANS)》[6],該量表共有31個條目,包括心理虐待與忽視兩個分量表,心理虐待分量表包括責罵、恐嚇、干涉3個維度,忽視分量表包括情感忽視、教育忽視、身體忽視3個維度。每個條目均采用5等級(0~4)記分,0代表“從來沒有”,1代表“很少有”,2代表“有時有”,3代表“常常有”,4代表“一直有”。
在調查過程中,還獲取了被試的一般性資料,包括性別、來自地域、看護者。
2.1 流動兒童心理虐待與忽視的陽性率 為了界定流動兒童心理虐待與忽視的嚴重程度,參照SCL-90對陽性的界定方法,以量表的平均分(條目總分/條目總數)1為臨界值,≥1即為陽性。在156名流動兒童中,心理虐待與忽視陽性143人,陽性率97.9%,心理虐待陽性144人,陽性率98.6%,忽視陽性137人,陽性率93.8%,其它各維度的陽性率見表1。

表1 流動兒童心理虐待與忽視的陽性率
2.2 流動兒童心理虐待與忽視的性別差異 考慮到性別這一人口學變量會影響到流動兒童的心理虐待與忽視,因此考察了流動兒童心理虐待與忽視的性別差異,見表2和表3。
表2 流動兒童心理虐待的性別差異(±s)

表2 流動兒童心理虐待的性別差異(±s)
注:*P <0.05,**P <0.01,下同
變量 心理虐待 責 罵 恐 嚇 干 涉男 27.35 ±8.04 8.17 ±2.72 8.55 ±3.01 10.63 ±4.124 26女 24.72 ±6.26 6.08 ±1.72 7.02 ±2.40 10.72 ±4.13 t 2.214* 3.61* 2.99* -0.
表3 流動兒童忽視的性別差異(±s)

表3 流動兒童忽視的性別差異(±s)
變量 忽視 情感忽視 教育忽視 身體忽視男 33.63 ±11.04 17.55 ±6.67 8.17 ±2.91 7.92 ±3.00女 28.71 ±9.80 14.71 ±5.94 7.65 ±2.60 6.35 ±2.81 t 2.855* 2.723* 1.133 3.26*
表2和表3顯示,流動兒童在心理虐待分量表、忽視分量表上,男童得分顯著高于女童。在責罵、恐嚇、情感忽視、身體忽視等維度上,男童得分顯著高于女童。在干涉和教育忽視兩個維度上,不存在顯著的性別差異。
2.3 流動屬性對流動兒童心理虐待與忽視的影響 兒童來自的地域、以及隨哪個看護者流動是流動兒童主要的流動屬性。來自的地域可分為來自城市、來自農村、來自城鄉結合處等3種情況。為了驗證來自地域的不同對流動兒童心理虐待與忽視的影響,因此對流動兒童心理虐待與忽視在來自地域上的差異進行了分析,見表4。
表4 流動兒童心理虐待與忽視在來自地域上的差異(±s)

表4 流動兒童心理虐待與忽視在來自地域上的差異(±s)
變 量 農村(n=70)城市(n=57)城鄉結合處(n=19)F心理虐待 25.50 ±6.71 24.02 ±5.56 33.79 ±8.96 15.876**責 罵 7.50 ±2.12 6.70 ±2.13 9.63 ±2.54 12.843**恐 嚇 8.30 ±2.95 6.82 ±2.25 9.32 ±2.69 8.128**干 涉 9.70 ±3.94 10.49 ±3.4 14.84 ±4.75 12.352**忽 視 30.26 ±8.82 27.86 ±9.42 43.95 ±11.56 21.23**情感忽視 15.70 ±5.72 14.14 ±5.83 23.37 ±5.90 18.433**教育忽視 7.53 ±2.22 7.49 ±2.79 10.53 ±3.01 11.326**身體忽視 7.03 ±2.83 6.23 ±2.49 10.50 ±3.32 13.644**
表4顯示,經過方差分析表明,來自農村、城市、城鄉結合處的流動兒童在心理虐待分量表、忽視分量表以及各個維度上均存在非常顯著的差異。經多重比較可知,在心理虐待分量表和忽視分量表上,來自城鄉結合處的流動兒童顯著高于來自農村、城市的流動兒童,農村的又高于城市,但差異不顯著;在責罵維度上,來自城鄉結合處的流動兒童顯著高于來自農村、城市的流動兒童,農村的又顯著高于城市;在恐嚇維度上,來自農村與城鄉結合處的流動兒童顯著高于來自城市的流動兒童;在干涉、身體忽視、情感忽視、教育忽視等維度上,來自城鄉結合處的流動兒童顯著高于來自農村、城市的流動兒童。
與哪個看護者生活可分為與父母雙方生活、與父母一方生活、與祖輩生活等3種。為了驗證看護者的不同對流動兒童心理虐待與忽視的影響,因此對流動兒童心理虐待與忽視在看護者上的差異進行了分析,見表5。經過方差分析表明,與父母雙方、父母一方、祖輩一起生活的流動兒童在身體忽視因子上存在顯著性差異,經多重比較發現,與祖輩一起生活的流動兒童在身體忽視維度上顯著高于與父母雙方、與父母一方生活的流動兒童。
表5 流動兒童心理虐待與忽視在看護者上的差異(±s)

表5 流動兒童心理虐待與忽視在看護者上的差異(±s)
變 量 父母雙方(n=72)父母一方(n=43)祖輩(n=31)F心理虐待 25.17 ±6.68 25.86 ±7.08 26.00 ±8.58 1.828責 罵 7.33 ±2.23 7.26 ±2.52 8.06 ±2.38 1.292恐 嚇 7.71 ±3.28 7.86 ±2.20 8.19 ±2.26 0.326干 涉 10.13 ±3.81 10.74 ±4.05 11.87 ±4.98 1.923忽 視 30.07 ±9.67 30.14 ±10.21 34.41 ±2.85 2.458情感忽視 15.83 ±6.04 15.42 ±6.01 17.61 ±7.69 1.159教育忽視 7.51 ±2.58 7.84 ±2.74 7.90 ±2.75 2.849身體忽視 6.72 ±2.84 6.88 ±2.99 8.90 ±2.98 3.359*
3.1 流動兒童心理虐待與忽視的陽性率 近些年,以一般兒童群體為樣本的虐待與忽視研究也報告了虐待與忽視的陽性率。但由于研究者所采用的定義、工具、樣本的不同,致使對兒童虐待與忽視的流行學研究出現了較大的差異。在與本研究使用相同調查問卷的兩項研究中,肖長根等發現兒童心理虐待與忽視的總陽性率為29.7%[7],責罵、恐嚇與干涉的陽性率分別為 49.8%、30.2%、30.6%,情感忽視、教育忽視、身體忽視陽性率分別為29.3%、34.5%、38.7%;常憲魯等通過回顧性調查成人在18歲前的心理虐待和忽視經歷,結果發現心理虐待與忽視的總陽性率為47.39%,心理虐待陽性率為18.26%,忽視陽性率為42.17%[2]。對比本研究陽性率的結果,發現流動兒童在心理虐待與忽視總量表、分量表以及各個維度上陽性率高于一般兒童。這提示,流動兒童可能是心理虐待與忽視的高危群體。
3.2 流動兒童心理虐待與忽視的性別差異 目前,以一般兒童群體為樣本的虐待與忽視研究大多顯示男性兒童在心理虐待上顯著高于女性兒童,而忽視則不存在性別差異[8]。本研究中,流動兒童在心理虐待與忽視總量表、分量表以及責罵、恐嚇、情感忽視、身體忽視等維度上存在性別差異,且男童顯著高于女童,在干涉及教育忽視維度上不存在顯著差異。這說明在流動狀態下,性別變量對兒童心理虐待的貢獻變化不大,對情感忽視、身體忽視的貢獻增大了,而對干涉的貢獻卻減小了。對于心理虐待的性別差異,可能與男童較之于女童具備一些易受虐因素,以及父母對待男童與女童的教養方式存在差異等有關,這與非流動狀態下基本相似。兒童隨父母流動到陌生地方,父母出于保護孩子安全的心理,尤其是女童身體和安全的保護,他們可能會給予女童更多身體和安全上的關心,女童隨之在情感體驗上也會變得更積極,這可能是流動兒童在情感忽視、身體忽視存在性別差異的原因。
3.3 流動屬性對流動兒童心理虐待與忽視的影響 從農村、城鄉結合處流動到城市,或者從一個城市流動到另一個城市,如果流出地與流入地的差異越大,那么兒童原來所形成觀念和行為可能越不容易被流入地所接收,進而遭受來自各方面的歧視。隨父母雙方、還是一方,或是祖輩流動而生活,兒童所接受的家庭教育方式會不同,他們能夠獲得的社會支持也會不一樣。因此,來自的地域、看護者情況這個兩個流動屬性變量會影響到流動兒童的心理健康。
對來自不同地域的流動兒童受心理虐待與忽視的狀況進行分析表明,流動兒童在心理虐待分量表、忽視分量表以及各個維度上均存在非常顯著的差異。它們大概呈現這樣的一個趨勢,即來自城鄉結合處的顯著高于或不高于來自農村的兒童,而來自這兩個地區的又顯著高于來自城市的兒童。這說明流出地與流入地之間差異的大小會影響到流動兒童受心理虐待與忽視。不過這種地域差異應該不會直接影響流動兒童受心理虐待與忽視,而可能是由于兒童在流入地受排斥、受歧視,導致內心缺乏安全感,間接影響兒童受心理虐待與忽視的。這里需要注意的是,來自城鄉結合處的兒童心理虐待與忽視水平最高,這似乎與流動兒童心理虐待忽視受地域差異大小影響矛盾。但這恰好說明了地域差異是通過歧視影響兒童心理虐待與忽視的,因為來自城鄉結合處的兒童認為自己是半個城市人,不愿意接受城市人的觀念和行為,從而可能會體驗到更強的歧視感。
對與不同看護者生活的流動兒童受心理虐待與忽視的狀況進行分析表明,流動兒童在身體忽視維度上存在顯著性差異,在心理虐待與忽視分量表、以及其它各維度都不存在顯著差異。具體來說,與祖輩一起生活的流動兒童在身體忽視維度上顯著高于與父母雙方、與父母一方生活的流動兒童。對于祖輩撫養孩子,往往由于祖輩沒有能力或精力進行教養,他們對孩子身體的安全、發育疏于照顧。因此,與祖輩一起生活的流動兒童可能會體驗較高的身體忽視。看護者流動到城市的目的是為了謀生,他們對于孩子的教養方式并沒有隨著地域流動而改善,所以就不難理解與不同看護者生活的流動兒童在心理虐待與忽視分量表,以及大多數維度上不存在顯著差異了。
本研究以流動兒童為對象探討了其心理虐待與忽視的發生率和影響因素,但由于樣本的局限性,其結果推廣需保持謹慎。今后,研究特殊兒童群體受心理虐待與忽視的狀況,仍將是兒童心理虐待與忽視的重要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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