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中國古代文學教學的幾點思考

侯榮川

（玉林師范學院 文學與傳媒學院，廣西 玉林 537000）

關于中國古代文學教學的幾點思考

侯榮川

（玉林師范學院 文學與傳媒學院，廣西 玉林 537000）

作為漢語言文學本科專業的基礎必修課程，中國古代文學教學應重視引導學生在文學作品蘊含的歷史文化、人性關懷及藝術審美等方面進行深入的了解和思考，從而切實提高人文素質，適應新時期的高校教學需要。

中國古代文學 歷史文化 人性關懷 藝術審美

中國古代文學是漢語言文學本科專業的基礎必修課程，對學生專業水準的養成具有至關重要的地位。尤其對今后從事中學語文教學的師范生而言，它決定著中國傳統文學思想精神能否得到有效繼承與發展。關于本科教學特點，復旦大學的葛兆光教授指出：“大學本科生應該教常識，碩士研究生教方法，博士生教視野?！保ā堆芯可鷮W術入門》總序）然而在現實教學中，由于各種因素的影響，常識教育往往被曲解為“知識傳授”，如在中國古代文學教學中強調作家、作品、文學觀念、文學現象等知識體系的傳授與記憶，忽視更重要的人文素質的養成，不利于達到加深對民族文化與歷史的認識，提高民族文化修養的教育目的。為適應中國古代文學課程特征及當前社會文化建設的要求，應著重在教學中體現歷史文化、人性關懷及藝術審美等方面的深入思考。

一、中國古代文學經過幾千年的歷史積淀，為后人積蓄了取之不盡的精神源泉，是祖國優秀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從屈原的《離騷》到杜甫的“詩史”，從《詩經·碩鼠》到“三吏”、“三別”，從《孔雀東南飛》到《牡丹亭》，對國家社會責任擔當的入世精神，對社會公平正義的呼喚，對婚姻愛情幸福的追求等，始終是中國古代文學創作的核心主題。在這些作品的學習與研讀中，應引導學生真正走入作者及作品構建的歷史空間，感受文學的歷史文化內涵。而且，這一歷史文化的感知過程不僅是為了解與認識過去的時代文化，而且是為當前時代文化的建設及發展提供啟示。章培恒先生于上世紀提出“中國文學古今演變”的學術命題，強調古代文學與現代文學貫通研究的科學性和重要性。章先生思考中國文學古今演變這一命題的意圖，是認為中國問題的解決不能從西方那里尋找方法，而應該從中國歷史中尋找。古今演變不僅要解決文學史的整體觀，彌合古代與現代文學斷裂的問題，更要在中國傳統歷史中尋找最有活力的東西，它的力量與負擔都是存在于中國歷史當中的，和現在中國的發展方向是相互關聯、相互一致的，并且它仍然有活力，可以延續下來，從而與未來有關。這與在中國古代文學教學中重視歷史文化的養成，強調古代文學學習、研讀中的當下意識，在理論上是完全一致的。

二、文學的靈魂是人生，是作者對自身及他生命存在的展示與思考。

在中國古代文學教學中，應重視對文學作品中表現及折射之人性關懷意蘊的解讀及認知。溫柔敦厚的詩旨、文以載道的教化思想是中國古代文學敘述的重要主題，在一定程度上給人以壓抑、束縛人性自由的印象。尤其，自1917年以來，新文學受到西方文學文化思潮的影響，將“人性的解放”作為基本的精神追求，如郁達夫在為《中國新文學大系·散文二集》所寫的《導言》中說：“五四運動最大的成功是‘個人’的發現。從前的人是為君而存在，為道而存在，為父母而存在的，現在的人才曉得為自我而存在了。”［1］這更易于將古代文學作為壓抑人性的文學與人性解放對立起來。實際上，抒寫個人情志、以普世精神觀照現實、表達人性解放的人文精神在中國古代文學中一直存在，并隨著社會與文學的發展，逐步衍生為文學寫作的主流。章培恒先生在《中國文學史新著》增訂本序言中認為：“中國文學從上古至近世的整個演進過程原是必然要導致這種追求‘人性的解放’文學的形成的，西方文化的影響只是加速它的出現而已。”［2］其所著《中國文學史》更是以人性的發展脈絡作為文學觀照及史述的主線。因此，我們在中國古代文學教學中，應著意引導學生思考個人面對生活時的人生選擇及其展示的人文精神。如司馬遷寫作《史記》是發憤之作，對生平不偶之士給予高度的理解和同情，“論大道則先黃老而后六經，序游俠則退處士而進奸雄，述貨殖則崇勢力而羞貧賤”，正統史家班固批評其“是非頗謬于圣人”（《漢書·司馬遷傳》）［3］；明代中期以后，戲曲創作蔚為繁盛，受王陽明“心學”思想的影響，文人創作戲曲，常常出于表達主體精神、抒發主體情感的內在需求，如周楫論瞿佑寫《剪燈新話》和徐渭寫《四聲猿》云：“真個哭不得，笑不得，叫不得，跳不得，你道可憐也不可憐！所以只得逢場作戲，沒緊沒要，做部小說……發抒生平之氣，把胸中欲歌欲哭欲叫欲跳之意，盡數寫將出來。滿腹不平之氣，郁郁無聊，借以消遣?！保?］戲曲作品多表達作家主觀心靈、真實情感，如王驥德云：“詩不如詞，詞不如曲，故是漸近人情……快人情者，要毋過于曲也。”［5］湯顯祖《牡丹亭》所塑造的杜麗娘為情而死，為情而生，無疑是表現人性解放思想方面最杰出的代表。在教學中，只有將此類作品蘊蓄的歷史人文情懷及社會文化精神加以考量，才能深入理解文學作品的內涵。

三、文學藝術審美上的思考。

所謂文學，藝術表現方式和美學意味是其根本要義之一，尤其文學內容的演進是通過形式的演進體現的。因此，在中國古代文學教學中，有必要將文學作品視為一種審美客體加以觀照，從藝術審美視角閱讀分析古代文學作品，從而提高學生的思想文化素養和審美能力。

一是感知語言之美。文學首先是語言的藝術，無語言則無文學。古人很早就重視文學的語言之美，如孔子指出“言而無文，行而不遠”，傳統文論更將文學語言的鍛煉視做創作的關鍵。陸機《文賦》云：“暨音聲之迭代，若五色之相宣?！鄙蚣s《謝靈運傳論》：“欲使宮羽相變，低昂互節，若前有浮聲，則后須切響。一簡之內，音韻盡殊；兩句之中，輕重悉異。妙達此旨，始可言文?！保?］劉勰《文心雕龍》更有“麗辭”、“練字”等篇探討文學語言問題，認為“善為文者，富于萬篇，貧于一字”［7］。唯有在古代文學的研讀學習中重視文學語言之美，才能真正理解古代文學的深層意蘊。

二是體認形式之美。中國古代文學作品的形式就大的方面而言，有詩文、小說、戲曲等；更細致地分析，僅詩歌就有四言體、楚辭體、歌謠、樂府、古詩、近體等。只有了解、熟知這些不同的文學體式，才能更好地解讀作品，提高文學文化修養。如在教學唐詩時，可以將古詩、近體詩的風格、體制做比較，了解近體詩格律，或者學習近體詩寫作，幫助學生建立對詩歌體制的認識。又如教學明清傳奇時，可以將雜劇、傳奇的形式、語言、內容的不同做比較，將昆曲依字行腔與京劇板腔體的音樂體制做比較，更深入地認識了解傳統戲曲的特征。

三是領悟意境之美。意境，即文學作品表現出來的情調和境界，是超越語言和形式的內涵之美，是文學藝術成功的重要標尺。朱承爵《存余堂詩話》：“作詩之妙，全在意境融徹，出音聲之外，乃得真味?！保?］王國維《人間詞話》：“詞以境界為最上。有境界則自成高格，自有名句。”［9］劉熙載將文學意境分為花鳥纏綿、云雷奮發、弦泉幽咽、雪月空明四類，王國維則分為有我之境、無我之境。在教學中，應重視引導學生體悟文學意境之美。如 《詩經·小雅·采薇》：“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眱H僅十六字描述從軍與歸鄉時之景，就將久役行旅的心情表達得淋漓盡致，含蓄深永，味之無盡。方玉潤《詩經原始》認為：“此詩之佳，全在末章：真情實景，感時傷事，別有深意，不可言喻，故曰‘莫知我哀’。不然凱旋生還，樂矣，何哀之有耶？”［10］只有進入文學作品創設的意境之中，才能真正深入體悟文學之美。

自然，文學中的歷史文化、人性關懷及藝術審美諸因素并不是獨立存在的，而是相互融合的，在文學欣賞中應由綜合視角加以考察。此外，雖然本科教學以培養學生的常識為主，但文學欣賞及研究方法、視野也是應該重視的問題。只有全面平衡地處理好文學各要素的關系，依文學對象的差異選擇適合的教學及研習策略，才能取得良好的教學效果。

［1］郁達夫.中國新文學大系·散文二集導言［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87.

［2］章培恒，駱玉明.中國文學史新著（增訂本）［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7.

［3］班固.漢書［M］.北京：中華書局，1964：2737-2738.

［4］周輯.西湖二集［M］.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2000：2.

［5］王驥德.曲律［M］.湖南人民出版社，1983：160.

［6］沈約.宋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4：1779.

［7］劉勰.文心雕龍［M］.范文瀾注.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62：625.

［8］朱承爵.存余堂詩話［M］.何文煥《歷代詩話》本.北京：中華書局，1981：792.

［9］王國維.人間詞話［M］.彭玉平編著，北京：中華書局，2010：3.

［10］方玉潤.詩經原始［M］.北京：中華書局，1986：3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