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毅
摘 要:契丹民族在向封建化過渡的過程中,武力強盛一時,但也面臨著如何由奴隸制社會向封建化社會過渡的問題。面對中原漢族的封建制度文化,是繼續保持原有的奴隸制生產、生活方式,還是積極學習借鑒漢族文化,實行封建化。歷史證明,遼代統治者選擇了后一條道路。而儒學作為漢族傳統文化的代表,也自然成為遼代統治者傾力推崇和學習的典范。
關鍵詞:遼朝;崇儒;政治實踐
中圖分類號:K24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4)12-0123-02
契丹民族在向封建化過渡的過程中,武力強盛一時,但也面臨著如何由奴隸制社會向封建社會過渡的問題。是繼續保持原有的奴隸制生產、生活方式,還是積極學習借鑒漢族文化,實行封建化。歷史證明,遼代統治者選擇了后一條道路。而儒學作為漢族傳統文化的代表,也自然成為遼代統治者傾力推崇和學習的典范。
一、遼代統治者大力推崇儒學
“遼起松漠,太祖以兵經略方內,禮文之事固所未遑。及太宗入汴,取晉圖書、禮器而北,然后制度漸以修舉。至景、圣間,則科目聿興,士有由下僚擢升侍從,駿駿崇儒之美。”①契丹政權肇興之初是典型的奴隸制貴族政權,以擄掠為生、殺掠為榮:大量中原漢人被俘為奴,一方面增強了阿保機部族的政治、經濟和軍事力量。同時也給契丹奴隸主帶來了如何安置境內以漢人為主的龐大農耕人口的問題。如果繼續保持落后的奴隸制,無疑不能對契丹境內的廣大漢民實施有效統治。而適應契丹政權封建化需要,主動學習中原文化就成為契丹統治者的必然選擇。
契丹民族自北魏年間出現在歷史舞臺后,就一直與中原各封建政權保等著密切的政治和經濟聯系:隋末唐初,契丹大賀氏部族領袖摩會正式投附唐廷。獲得唐朝冊封。唐朝在契丹領地設置松漠都督府,唐王朝的政治、軍事和文化隨之對契丹民族產生長久和深遠的影響。契丹貴族更是深受中原文化的熏陶,成為“漢化”的契丹人。如阿保機的長子耶律倍就熱愛中原文化,“倍初市書至萬卷,藏于醫巫閭絕頂之望海堂”。他本人則“通陰陽,知音律,精醫藥、砭概之術。工遼、漢文章,嘗譯陰符經,善畫本國人物,如射騎、獵雪騎、千鹿圖,皆入宋秘府”。②耶律倍對中原文化的精深素養,就連漢人也贊嘆不已。
另外,德光本人的漢文化素養也很高,如“(天顯五年)二月乙亥,上與人皇王朝皇太后。太后以皆工書,命書于前以觀之”。③又如:天贊十年(936)“冬十一月丙午,幸弘福寺為皇后飯僧,見觀音畫像,乃大圣皇帝、應天皇后及人皇王所施,顧左右日:‘昔與父母兄弟聚觀于此,歲時未幾,今我獨來!悲嘆不已。乃自制文題于壁,以極追趕之意。讀者悲之”。④從上述史文中不難看出德光本人也擅長書法、詩文。
正是在耶律倍等人的引導和帶動下,主動學習中原文化就成為契丹統治者的必然選擇。“時太祖問侍臣日:‘受命之君,當事天敬神。有大功德者,朕欲祀之,何先?皆以佛對。太祖日:‘佛非中國教。倍日‘孔子大圣,萬世所尊,宜先。太祖大悅,即建孔子廟,詔皇太子春秋釋奠。”⑤
阿保機建孔廟成為契丹統治者實行儒化戰略的開始,以后歷代帝王相沿不改,遼代中期以后,隨著契丹封建社會政治、經濟制度的成熟和完善,漢文化在契丹社會得到廣泛傳播,儒家思想也成為契丹統治階級內部的主導政治理念。
遼代統治者推崇儒學的另一動機就是借此吸引漢族知識分子投附契丹政權。作為一個落后的少數民族政權,統治擁有大量漢族人口的聚居區,如果沒有漢族上層知識分子的支持和擁戴是不可想象的。而受儒家夷夏之別觀念的影響。絕大多數知識分子是不愿意接受異族統治的,契丹統治者懂得推崇儒學可以有效地拉近與漢族士人之間的心理距離,從而實現彼此之間的文化認同,進而獲得漢族士人政治上的認同。
二、遼代統治者推崇儒學的舉措
為了推崇儒家思想,遼代統治者往往身體力行,從自身做起,學習儒家學說,接受儒家教育,并成為儒家思想的忠實篤信者。如世宗耶律阮“孝友寬慈”具有儒家要求的“君人之度”。“帝慕中華風俗,多用晉臣”,他向往儒家思想指導下的中原政治、經濟和文化,故“多用晉臣”。其弟耶律隆先“為人聰明,博學能詩,有《閬苑集》行于世”①。他主持東京政務時,“薄賦稅,省刑獄,恤鰥寡,數薦賢能之士”②。積極推行儒家的寬民政策,并取得顯著成效。景宗則在蕭綽皇后和韓德讓等人的協助下,大力推行漢化政策,其后,韓德讓在圣宗朝位極人臣,權傾一時,為遼朝歷史所罕見。
圣宗耶律隆緒“幼喜書翰,十歲能詩。既長,……曉音律,好繪畫”。“好讀唐《貞觀政要》,至太宗、明皇實錄則欽伏……又親以契丹字譯白居易諷諫集。召番臣等讀之。”又“太后暴崩,帝(圣宗)哀毀骨立,枯必嘔血……番漢群臣上山陵已畢,宜改元。帝日:‘改元吉禮也。居尚行吉禮,乃不孝子也……帝曰:‘吾契丹主也.寧違古制,不為不孝之人。終制三年”。③由此可見儒家思想對圣宗影響之深。遼興宗“好儒術,通音律”。尤其重用精通儒學的契丹貴族,例如著名契丹族文學家蕭韓家奴:“蕭韓家奴,字休堅,涅剌部人,中書令安摶之孫。少好學,弱冠入南山讀書,博覽經史,通遼、漢文字……擢翰林都林牙,兼修國史。仍詔諭之曰:‘文章之職。國之光華,非才不用。以卿文學,為時大儒,是用授卿以翰林之職。朕之起居,悉以實錄。自是日見親信,每入侍,賜坐。遇勝日,帝與飲酒賦詩,以相酬酢,君臣相得無比……重熙十五年(1046),復詔曰:‘古之治天下者,明禮義,正法度。我朝之興,世有明德,雖中外向化,然禮書未作,無以示后世。卿可與庶成酌古準今,制為禮典。事或有疑,與北、南院同議。韓家奴既被詔,博考經籍,自天子達于庶人,情文制度可行於世,不繆于古者,成三卷,進之。又詔譯諸書,韓家奴欲帝知古今成敗,譯通歷、貞觀政要、五代史。”④
道宗時,遼朝儒學更加興盛。遼道宗本人不但儒學造詣很深,而且還經常與學士們討論儒學經義,如:道宗大安二年“召權翰林學士趙孝嚴、知制誥王師儒等講《五經》大義”;“(大安四年)召樞密直學士耶律嚴講《尚書·洪范》”;⑤“五月辛亥,命燕國王延禧寫《尚書·五子》之歌”。有一次,當與大臣談及《論語》至“夷狄之有君”,大臣不敢再談。遼道宗卻坦然說道:“上世獯鬻,狁蕩無禮法,故謂之夷,吾修文物,彬彬不異中國,何嫌之有?”⑥。讓左右令讀無妨,坦然以儒家正統自居。
其次,遼朝統治者以崇儒尊孔思想為指導,大力興辦各級教育機構,從而為儒學的進一步傳播創造了條件。遼朝學校的興建始于遼太祖時期,遼“上京國子監,太祖置”以后歷代均有所增設。遼朝在中央的教育機構包括國子學和五京學,“道宗清寧五年.詔設學養士,頒經及傳疏,置傅士、助教各一員。博士。助教。上京學。上京別有國子監,見朝官。東京學。中京學。中京別有國子監,與朝官同。南京學。亦日南京太學,太宗置。圣宗統和十三年,賜水石扯一區。西京學。已上五京官”。⑦”遼朝還在重要的府、州、縣普遍設立學校,委派博士、助教作為官員,形成一套完整的地方教育體系。如遼西京的奉圣、歸化、云、德、宏、‘蔚、儒等州學,“各建孔子廟,頒賜五經諸家傳疏,令博士、助教教之”。
此外,在課程設置上,也以儒家經典作為主要學習科目。如前述,道宗即位之初曾頒發《五經傳疏》作為學校的教材,又曾“詔有司頒《史記》、《漢書》”讓學生學習。除了中央和地方各類學校外,遼朝統治者對宮廷教育也很重視,專門為宗室子弟設置諸王文學館,并安排名儒上課。由于受到良好的教育,遼代的王公貴族文化水平往往高出時人,如耶律倍、遼圣宗、遼道宗、耶律隆先等人,都有較高的儒學造詣。
第三,通過科舉考試選拔漢官,實現學而優則仕這一儒家傳統,進而提高儒家的政治影響力和文化吸引力。遼朝科舉始于遼太宗耶律德光會同初年,“會同初(室疇)登進士第,為盧龍巡捕官”。遼景宗保寧八年(976)十二月,“詔南京復禮部貢院”。遼朝的科舉考試雖然主要是為漢人開設的,目的是拉攏漢族士人,鞏固政權的需要,但客觀上確實為漢族士人實現其以圣王之道治天下的理想提供了便捷之路。
契丹統治者推崇儒學的表現改變了遼代漢族士人心中的夷夏觀。認同契丹少數民族政權的漢族知識分子越來越多。儒學的入世精神,激勵他們積極投身到新政權的建設中來,運用儒家的政治智慧,在各個方面為契丹政權的建設出謀劃策,史載:遼朝“即盡得燕中人士,教之文法,由是漸盛”。遼初的康默記、韓延徽、韓知古、張勵、趙延壽、中期的郭襲、劉慎行、馬德臣、邢抱樸、馬保中、張儉、劉六符、晚期的姚景行、楊皙、王師儒、賈師訓、馬人望等人都成為遼朝的一代名臣。
第四,崇儒理念的實施,有力地促進了契丹民族的封建化進程:隨著儒家導想的傳播,契丹貴族也越來越講究儒家禮儀道德.一些契丹社會原有的社會陋習也隨之改變.如“妻繼母,報寡嫂”等違背封建倫理綱常的行為:契丹家庭觀念也隨之發生重大改變,“盡忠”、“盡孝”、“節烈”、“結義”等儒家傳統倫理觀念進入契丹家庭,契丹人比較全面、系統地接受了儒家“盡孝”思想內容。契丹皇帝大都號召并鼓勵臣民對父母、長輩盡“孝道”。遼代中期以后,一些契丹家庭中的婦女由于受漢儒文化的影響,開始自愿接受儒家綱常禮教的束縛,一旦丈夫宦途遇險或先己而亡,她們或與丈夫一起同甘共苦,或為之守節殉死。
隨著儒家思想影響的逐漸深入,禮儀之風漸濃,到后來,連遼道宗耶律洪基都認為“吾修文物,彬彬不異于中國”。由此可見,遼代統治者對儒學修養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