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春蘭：沖破大學女禁

男校女生

1898年7月3日，鄧春蘭出生于甘肅循化縣。7歲時，鄧春蘭在循化縣的初等學校念書。那時學校全是男生，女生只有鄧春蘭和她伯父家的兩個姐姐鄧春藻、鄧春芩。當?shù)厝艘矊ε由蠈W議論紛紛，有人說鄧春蘭她們“想當女秀才、女舉人”，也有人說“念書不是姑娘們的事”。1909年，鄧春蘭的父親鄧宗從北京回到甘肅，鄧春蘭與姐姐一起到省城求學，插班到女子高等小學讀三年級，但半年后，武昌起義爆發(fā)，學校因此停辦。

父親鄧宗

鄧春蘭的父親鄧宗是甘肅省第一代大學生，曾經(jīng)在北京大學的前身京師大學堂讀書，后回到甘肅從事教育工作。在京讀書時，鄧宗便接受了西方男女平等的教育思想，認識到女子受教育的重要性。1913年6月，鄧宗與王之佐、李德裕等人創(chuàng)辦了甘肅第一所女子師范學校，并擔任校長。由于當?shù)仫L氣未開，很多人家都不愿將自己的女兒送去學校讀書，于是鄧宗便先讓自己的女兒鄧春蘭，侄女鄧春藻、鄧春芩入學，以起示范作用。

成婚

1916年，鄧春蘭與蔡曉舟結(jié)婚。蔡曉舟是安徽人，早年喪父，由其祖父以行醫(yī)扶養(yǎng)成人。蔡曉舟心懷救國之志，曾參加安慶馬炮營起義。他在甘肅擔任運鹽官時結(jié)識了鄧春蘭，兩人因為志趣相投最終走到一起。鄧春蘭與蔡曉舟結(jié)婚后，不纏足，不帶戒指、耳環(huán)，不愿做閨閣小姐。家庭條件優(yōu)越的鄧春蘭致力于“服務社會”并且十分向往到大學深造。1918年，蔡曉舟得到了北大工作的機會，并經(jīng)朋友介紹認識了陳獨秀。蔡曉舟后來深受陳獨秀在五四期間提倡的“直接行動”和“犧牲精神”的影響，撰寫了《白話文研究法》《國語組織法》等書，進行新文化的普及。

寫給蔡元培的信

1918年，提倡男女教育平等的教育家蔡元培曾經(jīng)在一次演講中說：“外國小學與大學沒有不是男女同校的；美國的中學也大多數(shù)是男女同校。我們現(xiàn)在國民小學外，還沒有這種組織。”此時的蔡元培只是主張試辦，但沒有主張在國立大學實行男女同校。

1919年5月19日，鄧春蘭給北大校長蔡元培寫了一封信，表達了自己對教育平等、男女同校的想法。該信全文如下：

孑民先生鈞鑒：敬啟者。春蘭早歲讀書，即慕男女平等之義。蓋職業(yè)、政權(quán)一切平等，不惟提高吾女界人格，合乎人道主義；且國家社會多一半得力分子，豈非自強之道？歐美往事，可殷鑒矣。我國數(shù)千年皆沿防隔內(nèi)外之陋習，欲一旦沖決藩蘺，實行男女接席共事，阻力必多。且女子無能力，何堪任事！是故萬事平等，俱應以教育平等為基礎。昔者，孔子作出泗濱皆儒冠，朱家興而當代多俠客。自來社會風氣之轉(zhuǎn)移，未有不賴先覺之儔為之倡導者。倘因循錮陋，不加改正，勢必至天然淘汰，亡國滅種而后已。我國提倡男女平等者，民國二年，先生任教育總長，宣布政見，于參議院曾一及之。乃如曇花一現(xiàn)，遂無人過問矣。今閱貴校日刊，知先生在貧兒院演說，仍主張男女平等。然則，我輩欲要求于國立大學增女生席，不于此時更待何時？復查貴校評議會議決議，附設中學有取單級教授之規(guī)定，每班人數(shù)，不拘多少。春蘭擬代吾女界要求先生，于此中學添設女生班，俟升至大學預科，即實行男女同班。春蘭并愿親入此中學，以為全國女子開一先例。如蒙允準，春蘭即負笈來京，聯(lián)絡同志，正式呈請。肅此。只頌教祺！萬福。春蘭鞠躬。五月十九日。

鄧春蘭將信寄給當時人在北京的丈夫蔡曉舟，讓他代為轉(zhuǎn)交蔡元培。但是蔡曉舟收到信時，蔡元培已經(jīng)因為不滿政府在學生運動時的所作所為，棄職而去，不再擔任北大校長了。

進京求學

1919年7月，北京女子高等師范學校在全國各省招生，甘肅省有六位女學生通過了教育廳的考試，得以進京求學，鄧春蘭和她的堂姐鄧春芩位列其中。由于這次考試由鄧春蘭的父親鄧宗主持，為了避嫌，鄧宗自費送鄧春蘭進京求學，其他人則以官費上學。

甘肅省交通閉塞，陸路沿途崎嶇，而且常有土匪出沒。考慮到安全問題，教育廳決定讓學生走水路。于是，黃河上的木筏成為六名女學生進京的交通工具。她們乘木筏在黃河的浪濤中奔波數(shù)日，到達寧夏中衛(wèi)后換乘木船，之后抵達包頭，再轉(zhuǎn)陸路，歷經(jīng)33天，在8月27日抵達北京。六人中有三人已婚，只能就讀幼稚班，未婚兩人進入正式班。鄧春蘭雖然已婚，但她不愿入幼稚班，因此進入補習班。

春曉學社

五四運動之后，很多學生團體創(chuàng)辦了一批傳播新思想、新文化的進步刊物。受《新青年》《晨報》等報刊的影響，鄧春蘭、鄧春膏、鄧春霖、鄧春芩姐弟四人于1919年12月13日在他們的住處北京后門內(nèi)三眼井15號成立了“春曉學社”， 以“研究學術(shù)，改良社會”為宗旨，以“自由、平等、奮斗、堅忍”為信條，同時創(chuàng)辦了《春曉學社季報》，手抄發(fā)行。

進入北大

1919年9月19日，蔡元培復職北大校長。這年年底，蔡元培在媒體上發(fā)表了關于男女同校的看法：“大學之開女禁問題，則余以為不必有所表示。因教育部所定規(guī)程，對于大學學生，本無限于男子之規(guī)定，如選舉法中選舉權(quán)者。且稽諸歐美各國，無不男女并收。故余以為無開放女禁之問題。即如北京明年招生時，倘有程度相合之女學生，盡可報考。如程度及格，亦可錄取也。”

1920年2月，北京大學首次招收了9名女學生入學旁聽，包括鄧春蘭、王蘭、奚湞、楊壽璧等。這9名女學生也成為了中國第一批女大學生。人們將北大這次招收女學生稱為“中國教育史上一大紀元”。從此，全國高校陸續(xù)解除女禁，男女同校的教育平等風氣在中國傳播開來。當時，美國哲學家、教育家杜威的夫人在北京講學，她為此舉行茶會，宴請北京大學的女大學生，向她們表示祝賀，并合影留念。

此后，中國其他大學也先后開始招收女子入學，教育平等逐漸成為中國教育界的共識。1921年，李光業(yè)發(fā)表了文章《世界改造與婦女》，他認為“將來的世界，期待與婦女的地方，是很多的。對于從來偏于男子方面的人類文化，而加入女性的文明，故主張婦女參與政治的權(quán)利，同時不可不主張參與文化的權(quán)利。要求大學的解放，使女子受高等教育，對于人類的文化努力貢獻，這是女性向上的根本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