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短刑犯教育改造工作的思考

王 平，王 帥

(上海市閔行區人民檢察院，中國 上海 201199)

隨著新《刑事訴訟法》的正式施行，原判刑期在三個月以上、一年以下的罪犯由看守所轉入監獄服刑。由于這一群體服刑時間短、人員流動性大，加之看守所投入在留所服刑人員教育改造方面的人力、物力十分有限，因此短刑犯①本文中的短刑犯特指原判刑期在三個月以上一年以下的罪犯。教育改造工作一直處于“收得下、管得住、不出事”的低水平層面。為了消除和預防短刑犯可能給監管安全帶來的危害，了解短刑犯的特點，提高短刑犯的教育改造質量已成為當務之急。

一、短刑犯的特點

B 監獄作為上海市為數不多的收押短刑犯的監獄之一，截至2013 年3 月底，共有在押罪犯1800 人左右，而其中短刑犯有222 人，占到在押犯總人數的12．3%。本文將結合對B 監獄222 名短刑犯的調查情況，進行短刑犯的特點分析:

(一)有前科或劣跡者較多

在222 名短刑犯中，有過前科或者劣跡②劣跡指曾被治安處罰或勞動教養。的共有98 人，占短刑犯總人數的44．1%，其中，同時擁有前科和劣跡者21 人，占短刑犯總人數的9．4%。短刑犯表現出的高再犯率值得我們去深思。

前科 劣跡一次 26 人 一次 17人二次 21 人 二次 8人三次 14 人 三次 5人四次及以上 3 人 四次及以上 4人

(二)以貪利型犯罪為主

在所觸犯的罪名方面，以獲取他人財物為目的的貪利型犯罪占據了多數，共有114 人犯貪利型犯罪，占短刑犯總人數的51．3%。

罪名 人數盜竊罪42開設賭場罪 16詐騙罪 13職務侵占罪 13信用卡詐騙罪 12其他貪利型犯罪18

(三)低學歷、無業人員比重較大

在被調查的短刑犯中，低學歷、無業人員所占比重較大，其中無業人員(包括無正當職業的農民)共有102 人，占短刑犯總人數的45．9%，高中及以下文化學歷者129 人，占短刑犯總人數的58．1%。這一群體因文化程度較低，且缺乏必要的謀生技能，因此，走上犯罪道路也就有了一定程度上的必然性。

文化程度 人數文盲2小學 22初中 85高中 20高中以上11

(四)年輕化趨勢明顯

在222 名短刑犯中，年齡在18 ～40 周歲之間的共有202 人，占短刑犯總人數的90．9%，其中18 ～30 歲之間的有85 人，占短刑犯總人數的38．2%;31 ～40 歲之間的有117 人，占短刑犯總人數的52．7%。

二、短刑犯教育改造工作面臨的困境

(一)“態度差”增加改造難度

很多短刑犯在入獄前為低文化、少技能的無業人員，自我約束性和服從意識往往較差。在進入監獄以后，他們中的有些人依仗自己刑期短，所實施的犯罪行為在客觀危害程度上較長刑犯罪輕，拒不認罪、悔罪，并認為自己只是時運不濟才進了監獄。因此，在改造中，有些短刑犯會表現出混刑度日、不思進取的傾向，這無疑給教育改造工作增添了難度。

(二)“刑期短”影響改造效果

自短期自由刑出現以來，法學家們圍繞它進行的爭論就沒有停止過。許多法學家都因短期自由刑時間較短，難以達到良好的改造效果，而對其持否定的態度，如“犯罪學之父”——意大利刑法學家切薩雷·龍勃羅梭(C．Lombroso)認為判處短期自由刑只會讓犯人與其他犯人之間“交叉感染”，并且監獄機構沒有足夠的時間將犯人改造好;德國刑法學家李斯特(F．V．Liszt)也認為，“短期自由刑既無改善，亦無威嚇之效果，只是打擊犯罪經歷之人的自尊心而已”［1］。而在司法實踐中，短刑犯的改造時間短、改造效果差也確實是一直沒有解決的難題。

在短刑犯“留所服刑”的時代，由于看守所警力配置十分有限，加之教育改造并不是其主要職能，因此投入在這一方面人力、物力十分有限。有些看守所給“留所服刑”罪犯安排了諸如給小商品包裝之類的簡單手工勞動;而更多的看守所為了防止出現安全事故，選擇了不給短刑犯安排任何勞動改造活動。

而短刑犯在轉入監獄服刑后，同樣會面臨改造時間短、改造效果不理想的問題。以上海為例，在法院做出判決之后，罪犯會由看守所轉入新收犯監獄進行為期一個月左右的入監基礎培訓，在培訓結束后會分流至其他監獄服刑。在進入正式服刑的監獄后，還要進行為期一至兩個月的監規、監紀、認罪悔罪教育、勞動生產操作方法等進一步的細化培訓，在這一系列的培訓結束之后，再扣除掉判決生效前先行羈押的時間，短刑犯的刑期也就所剩無幾了。可以說，如果還是按照現有的常規模式來改造短刑犯的話，只會收效甚微。

(三)“減刑難”降低改造積極性

減刑作為一種鼓勵罪犯認罪悔罪、遵守監規、積極改造的制度，在改造工作中發揮著重要作用。但是對于短刑犯來講，由于受限于現有的相關規定，獲得減刑變得十分困難。

在短刑犯“留所服刑”的時代，公安部門也曾出臺過有關“留所服刑”減刑、假釋的相關規定，如2008 年公安部就出臺了《看守所留所執行刑罰罪犯管理辦法》①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安部令第98 號《看守所留所執行刑罰罪犯管理辦法》。，其中第三十一條規定，罪犯符合減刑、假釋條件的，由管教民警提出建議，報看守所所務會研究決定。這一規定由于過于籠統，缺乏必要的實施細則，加之許多看守所都沒有建立起一套完整的“留所服刑”人員計分考核體制，因此這一時期的短刑犯減刑工作基本處于停滯狀態。

而進入監獄服刑之后，短刑犯要想獲得減刑也是非常困難的。根據上海市監獄管理局2011 年出臺的《計分考評獎罰罪犯實施辦法》②滬司獄﹝2011 ﹞5 號《上海市監獄管理局計分考評獎罰罪犯實施辦法》。規定，經考核評估，罪犯在服刑期間確有悔改或立功表現的，根據考核的結果，可以提請減刑、假釋。而在司法實踐中，表揚、記功、改造積極分子是依法提請罪犯減刑、假釋的重要依據，罪犯考評累計分達到45 分，可以表揚一次;其中，未成年犯、老病殘犯的累計分達到35 分，可以表揚一次;累計兩個表揚，可以記功一次。

根據《計分考評獎罰罪犯實施辦法》規定，罪犯考評等級被設定為A、B、C、D、E 五個等級(A 級為優秀級，B 級為良好級，C 級為常規級，D 級為過渡級，E 級為起步級)。各等級對應的每月得分值分別為A 級7 分、B 級5．5 分、C 級3．5 分、D 級2 分和E級1 分。罪犯等級每季度評定一次，等級一般應逐級升降，而新入監的罪犯則從E 級開始計分，其中，考評等級為D 級、E 級的罪犯，原則上不能提請減刑、假釋。這樣的政策規定，基本上斷絕了短刑犯減刑的希望。

為了適應新修改后《刑事訴訟法》實施的需要，2012 年12 月，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上海市人民檢察院、上海市公安局、上海市司法局聯合簽發了《關于辦理減刑、假釋案件實施細則(試行)》①滬高法﹝2012 ﹞542 號《關于辦理減刑、假釋案件實施細則(試行)》。，其中的第七條規定，被判處拘役以及判決生效后剩余刑期不滿一年有期徒刑的罪犯，在服刑期間有立功表現，或者確有悔改表現獲得表揚一次或者雖未獲得表揚，但能夠遵守監規，無任何違紀扣分，且能夠積極執行財產刑和履行附帶民事賠償義務的，可以減刑。被判處拘役以及判決生效后剩余刑期不滿一年有期徒刑的罪犯，在執行原判刑期的二分之一以后方可減刑，減刑一般不超過兩個月。根據這一規定，表揚不再作為減刑的先決條件，而且短刑犯可以獲得總計不超過兩個月的減刑，短刑犯減刑得到了制度上的保障。

但是針對短刑犯的專門考核計分規定并沒有同時出臺，因此，在如何認定短刑犯確有悔改表現、如何判定哪些短刑犯應當獲得減刑、短刑犯的減刑程序是否應與長刑犯一致等問題上，依然處于無據可依的狀態。

三、建議采取的對策

(一)圍繞短刑犯的特點制定專門的改造方案

由于傳統的改造方式并不能在短刑犯身上取得良好的效果，因此建議制定符合短刑犯特點的專門教育改造方案:

1．設立專門收押的短刑犯監區。相比于長刑犯，短刑犯所實施的犯罪行為無論是在犯罪手段上、還是在客觀危害程度上往往都有所不及，如果將短刑犯與長刑犯混合關押、在同一場所進行勞動改造，那么極有可能出現短刑犯與長刑犯之間相互交流犯情、長刑犯向短刑犯傳授犯罪技藝的情況，從而增加短刑犯出獄后再犯的風險。為防止混押可能出現的“交叉感染”，可在監獄內設置專門收押短刑犯的監區，實現短刑犯與長刑犯之間的居住分離、改造分離。

2．取消短刑犯在新收犯監獄階段的過渡。由于短刑犯的刑期短暫，為了給教育改造留出足夠的時間，建議取消短刑犯在新收犯監獄的入監教育培訓，直接將短刑犯從看守所轉入服刑監獄，開展有針對性的教育改造活動。

3．對每一批新收的短刑犯，可由具有心理咨詢師資質的駐監檢察官或監獄管教民警進行逐一的心理測試、評估，根據測試、評估的結果，結合其犯罪情況、性格特點、家庭情況、文化程度等來制定有針對性的改造方案，從而在短時間內提高改造的成功率。

(二)開展有針對性的職業技能培訓

教育改造的目的之一是讓曾經犯罪的人回歸社會之后，尋找到合法而穩定的謀生手段，從而遠離犯罪。而意大利刑法學家切薩雷·龍勃羅梭(C．Lombroso)曾在其所著的《犯罪人論》一書中提到，勞動應當被用來重新激發委頓的精力，被作為生活的調劑，它是一切監獄機構的目的，以便幫助囚犯在獲釋后能夠找到謀生的職業［2］。而從目前上海市監獄系統的短刑犯教育改造工作現狀來看，仍然是不盡如人意，短刑犯的勞動改造主要還是以缺乏技術含量的小商品組裝、包裝為主，短刑犯依舊無法在改造過程中獲得一門可靠的技術，作為出獄后穩定的謀生手段。

針對短刑犯普遍文化程度較低，難以獲得一份穩定工作的特點，監獄相關部門可以在獄內開辦一些容易掌握、符合社會需要的技能培訓班，例如電焊、木工、家電維修等，并將短刑犯在技能學習中的表現納入日常考核的范圍之內，以督促他們更好的掌握技能，從而在出獄后能夠獲得一份可靠的工作和穩定的收入，降低再犯風險。

(三)積極推進短刑犯的減刑工作

1．出臺針對短刑犯的計分考核規定。盡快出臺短刑犯的專門計分考核規定，從而為短刑犯減刑提供依據。對于短刑犯，我們不能盲目地將其與長刑犯以同一標準進行考核獎懲，要加大對短刑犯“認罪悔罪”態度和程度鑒定、識別的標準研究，實現標準的量化與可操作化，以準確判定短刑犯的認罪悔罪程度［3］。

2．以“日”為單位開展減刑。傳統的長刑犯減刑往往都是以“月”為單位進行的。但是，由于短刑犯刑期都在一年以下，考慮到教育改造效果、實際服刑時間及法律、政策規定，建議短刑犯以“日”而不是以“月”為單位進行減刑。

3．縮短減刑的審核時間。一般來講，罪犯減刑一般要通過監獄提請，駐監檢察室審核，法院審查、裁定、公示等程序，而這一系列程序要花費一個月左右的時間，這對于短刑犯來講未免有些過長。

因此，監獄、檢察機關和法院應盡可能加快審查速度，監獄可根據短刑犯是否達到法定時間和考核要求等實際情況隨時上報或每隔半月上報一次減刑;駐監檢察室對于短刑犯減刑提請的審查最好在1 ～2 個工作日內完成;而法院的審查、裁定工作則盡可能在5 個工作日內完成。

［1］謝瑞智．犯罪與刑事政策［M］．臺北:文笙書局，1996(增訂版):217．

［2］(意)切薩雷·龍勃羅梭．犯罪人論［M］．黃風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1:252．

［3］劉新克．關于對短刑犯心理行為特征及矯正改造對策的思考［J］．法制與社會，20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