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讀中國特有的“風文化”

毛志成

除了中國之外，在大多數的外語詞典中，“風”僅僅指空氣的一種流動形態而已。但在中國的漢語詞典中，“風”的涵義、所指，在類別和數量上堪稱天下第一，舉世無雙！

有的指社會現象，如風氣、風尚、風俗等等。而有的則指人的精神品格或行為狀態，如風操、風骨、風概、風采、風韻等等。如果細說起來，在中國，“風”已經擴展到種種社會現象活精神現象。這說明什么？至少說明中華民族是率先實現文明啟蒙和最早具有理性思維的民族。中國的高風亮節之人所顯示出的能量，不僅是十足的正能量，而且對改造、改善社會所起到的作用往往無法估量！

中國所說的風，至少有一大半側重于指的是人對主觀世界的自修、自律、自強。如對風操、風骨、風采的強化，大都有自我完善之意，表現出了對道德的特殊看重。這一點，也是中國特有的精神優勢，彌足珍貴！

古今中國的優秀人物為了養成和保護自己的風操、風骨、風概、風范，不知為此承受了多少磨難甚而殉身！即使為了社會的風清弊絕，所付出的艱苦行為（包括犧牲）也是難以統計的。為此，我們理應為中國唱一曲無比動情的《風頌》！

但是古今中國的風，其負能量也不可低估。先以個人的精神形態如風操、風骨、風概、風范等等而論，或以個人的行為形態如風韻、風采、風騷、風流等等而論，其極端化、刻意化、偽飾化的色彩往往偏重。

古今中國（尤其是古代中國），對風操、風骨、風概的強調，很多時候只是對一種信條、教條、律條的被動膜拜，并非都發自內心。加上愚忠愚信，干出的迂腐之舉和虛假之事也頗多。有的甚而為受苦而受苦，為遭難而遭難，為殉身而殉身。這就給奸佞之徒和假道學提供了很多的作惡機會。以社會現象而論，從上、從眾之風也有較強的習慣性。

必須有這樣的基本認識：凡是具有優良品質的風氣，如清廉之風、勤儉之風、誠信之風等，都不是自發的，都不是偶然性的，而是由社會規范并接受一定約束而形成的。而不良的風氣，如貪腐之風、無道之風、奢糜之風、縱欲之風等，往往帶有很大的自發性、本能性、突發性。

因此，“整風”永遠不可懈怠！風向的正確，風力的足備，風氣的凈化，是一切社會工程中的基本工程和主體工程！

從某種意義上說，無論是客觀世界還是主觀世界，風都是一種無與倫比的能量。當然，更關鍵的是對風的正能量和負能量的科學識辨、理性判定，尤其是對正能量的強化和對負能量的抵制和消除。

中國對“風”的頻頻解讀和理論表述，已經用去了太久、太多的時間和氣力，從古至今都未間斷。但是效果如何呢？我們必須有勇氣承認：效果有限。問題至少出在兩處：一、智能尚有很大的欠缺，這主要表現在對“利”與“義”的辯證統一關系這道難題，從來沒有解透。如談到“義”的時候，就把“義”推向極端化，只推崇百分之百的“無私”“忘我”“舍生”；在談到“利”的時候，也把它的合理性推向極端化，以唯利是圖為天經地義，將“義”視為蠢事。殊不知真正的“義”必須體現為于世、于人有利。而真正的“利”也必須以道義為基礎才會可愛，才會長久。二、信條與實踐的嚴重分離，將美好的風操、風骨、風范懸之于大道理的高閣，供人膜拜，并不想付之實實在在的行動。那樣的“風”，一場風、一陣風而已，隨之自息。

我們必須贊美和提倡“中國風”！但贊美、提倡也要講求理性，包括對其正能量的歌頌和對其負能量的批評。批評的缺失，也是對不良之風的助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