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拒絕成為關(guān)閉理性閥門的那個人

世界上有一種方法可以讓人迅速陷入瘋狂——讓他發(fā)現(xiàn)，周圍的人都在搶。

這一幕上周在四川宜賓上演。水庫的魚全死了，村民們涌進水庫，紛紛搶著撈死魚。警察忙跟人解釋，上游發(fā)現(xiàn)了農(nóng)藥瓶，這魚可能會有毒。但似乎誰也不能阻擋人們瘋搶的熱情。警察在水庫旁輪班看守，防止人們搶走危險的死魚?？删瓦@樣，半夜打盹醒過來，還能看到偷偷摸摸來撈魚的人，一腳油門溜走了。

喜歡搶東西，且有趣的是，搶什么似乎不重要，重點是“搶”這個過程：

——在河南鄭州一個奠基儀式上，這邊剛宣布開工，那邊村民就蜂擁到主席臺搶東西。哄搶隊伍中有挽著袖子的，有牽著孩子的，還有咬緊牙關(guān)使蠻力的，可他們的目標，只是奠基用的十幾把鐵鍬。

——在導(dǎo)演謝晉的葬禮上，人們爭搶的焦點瞄準了告別儀式上的謝晉紀念冊。來自四面八方的人們?nèi)绱蚧@球一般相互爭奪，工作人員沒辦法，只好將畫冊往空中撒，導(dǎo)演的畫像散落一地。這位赫赫有名的導(dǎo)演大概不會想到，他的畫像在葬禮上被哄搶的人群踩在腳下。

——更常見的哄搶出現(xiàn)在高速公路上，翻倒的貨車散落出各種貨物，附近的村民在這里搶過菜，搶過橘子，甚至還從破碎一地的雞蛋中搶過“幸存者”……

從天而降的意外仿佛一個開關(guān)，可以讓人們瞬時閉上眼睛，暫時關(guān)閉理性的閥門，上演一出出荒誕劇。

與之相對應(yīng)的是，滿街哄搶如今已經(jīng)不能奪人眼球，“某地翻車，貨物散落，無人去搶”這樣的主題反而會成為轟動新聞，成為人們關(guān)注的焦點。

這么一來，現(xiàn)實呈現(xiàn)出一種荒誕的喜感。但凡天上刮起風，地上摔倒人，就似乎成了考驗意志的現(xiàn)場。只要“搶”的信號一出現(xiàn)，人們便會全神貫注，屏住呼吸，時刻準備向前沖。

可是，到底為什么要去搶？每個人都有一套鏗鏘有力的說辭，有人推脫“不搶白不搶”，有人辯駁“沒有人制止”，還有各種五花八門的理由，說“這完全是制度不健全的問題”“公民素質(zhì)太低了”之類。

實際上，制度固然有缺失，規(guī)范固然難保障，可眼前的每一步，都是我們每個人自我選擇的集合。如果現(xiàn)場有200個人，那么“要不要哄搶”就是這200個個體選擇的總和。你可以拒絕成為關(guān)閉理性閥門的那個人，讓自己重新恢復(fù)判斷力。

哄搶的場景有時會讓人想起池塘里的魚。隨手拋下面包屑，就有成群搖擺著尾巴的小金魚蜂擁而至?？墒俏覀兏痿~不同，金魚看不到可能面臨的危險，我們卻可以選擇睜開眼睛，做出理性的選擇。

或許我們真得早點改改這個毛病，不然這種瘋狂的弱點會被人利用，讓自己成為更荒誕鬧劇的演員。

上個星期在河南，一家房地產(chǎn)商為了吸引人們關(guān)注，從二樓往地上撒鈔票，一塊錢的，五塊錢的，還有一百塊錢的，飄飄灑灑，從天而降。

你看，已經(jīng)瞅準了人性的弱點——你喜歡搶，那我就扔。這道理就跟喂小金魚一樣，只要有“搶”的信號，你們都會喪失理性。

這一招果然奏效。站在二樓的小老板只用了一疊鈔票，就如愿看到了想要的瘋狂畫面。蜂擁而至的人群如渴求雨水一般，爭先恐后地撕扯推攘，像爭奪面包屑的金魚一樣爭奪天上飄下來的人民幣，“有人衣服撕爛，有人倒地受傷”，形成了蔚為壯觀的哄搶大戰(zhàn)。

這樣的情景雖然不出人所料，卻讓人心里略微感到遺憾。其實，我們可以選擇拒絕妥協(xié)。想利用我們?nèi)诵缘娜觞c，我們完全可以用一個更有力的現(xiàn)實，給出有尊嚴的回擊。

編輯提點：鄭文龍

關(guān)于哄搶、侵吞公有或無主之財物，魯迅即曾指摘其為國人陋習及“國民性”之一端。近年來，又有不少人物為之辯解，謂其為建國以來幾十年短缺經(jīng)濟造成的特殊心理心態(tài)。而“國民性”多半不是空穴來風，“衣食足而知榮辱，倉廩實而知禮節(jié)”的應(yīng)然效用又不見于買方市場之當下，如此恐怕只能以人心之壞，洵非一日聊以自遣了。實則自近代禮俗社會崩壞以來，國民教育墜于地，政治人、經(jīng)濟人相繼主宰國民人格，道德淪落、長而無教更不可復(fù)問。如何融通現(xiàn)代法理與恢復(fù)禮義文脈，不唯國人對于世風改良之責，更是對幾千年文明史與民族復(fù)興之肩負與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