隕落魁元

段超

遠古衰奎

1947年到1965年期間，NBA選秀還存在著特殊的“本地選秀”規則，也就是球隊可以在選秀之前主動放棄選秀資格，轉而挑選一名球隊所在地的新秀，這樣的做法一方面是可以吸引更多的當地球迷，另一方面，球隊可以更好更近距離地觀察未來球隊所要挑選的球員。那個時代也有所謂的選秀狀元，不過這類似于上古時代的狀元含金量并不大。到了1966年，聯盟采取了投幣的方式來決定東西部墊底球隊誰能獲得狀元簽，在狀元簽定出歸屬之后，剩下的簽位則按照常規賽戰績來排序，這一規則讓狀元簽的含金量暴漲，而在這個規則下的最后一屆選秀便是由奧拉朱旺、喬丹、巴克利、斯托克頓領銜的那屆。時光到了1985年，選秀制度發生了一次歷史意義的改革，這就是我們所熟悉的樂透制。這樣的改革不僅讓狀元簽的價值更大化，也規正了球隊為取得更好選秀順位而刻意擺爛的比賽態度。

不過在NBA的蠻荒時代，狀元秀的價值還并不像現在這樣讓人看重，包括球員自己對此也并不十分關注，所謂狀元秀不過是第一個被選中而已，而且，在那個時代，多數球員都沒有將打職業比賽當成自己的夢想，再加上薪酬的低廉，應該說，那個時代是水貨狀元最多的時代。

克里夫頓·麥克內利，1947年BAA的選秀狀元，也是NBA有史以來的首位狀元秀，當時他是被匹茲堡鐵人隊選中的，但是他卻沒有在聯盟里出場過，也就是說，剛被選中，職業生涯就已經結束了。當時不知道是出于何種原因，麥克內利壓根就沒決定打籃球，轉而跑到一所高中當起了籃球教練。與他相同的還有吉恩·邁爾齊奧瑞，這位1951年的BAA狀元秀同樣也沒有過出場記錄，與其他人相比，這兩位恐怕是特別到了極點，因為他們雖然貴為狀元卻壓根就沒有效力過職業聯賽。在那個洪荒年代，球員并不像現在這樣總要帶著一些理性的東西去比賽，那時的籃球手打球的目的只是維持生計而已，換句話說，籃球和其他普通工作一樣，那么當收入低微時，更換一個收入更好的工作無可厚非。

而能夠在職業籃壇效力的球員也沒有多少能拿出像杰里·韋斯特或拉里·伯德一般的職業態度。畢竟食不果腹的工作，任誰也提不起興趣。

NBA歷史上第一位出場過的狀元是1948年被普羅維登斯蒸汽壓路機隊選中的安德烈·愛德華·唐科維奇，雖然這個歷史上的第二個狀元秀較前任已經有了一些突破，但他也僅僅效力了一個賽季就離開了籃球。在他效力的那個賽季里，總共出場17次，共得到44分和10次助攻。在那個洪荒年代，籃球運動的收入甚至還比不上會計事務所里的底層職員，所以，即便是狀元秀也難免表現很差，畢竟收入很低，即便是球技出色，這也與對待比賽能不能提起興趣無關。像1952年被密爾沃基老鷹隊選中的狀元馬克·沃克曼，盡管在聯盟還效力了兩個賽季，但場均數據最好不過5.1分、3個籃板而已。

升級年代

無論是籃球還是NBA聯盟都是處在不斷發展進步的狀態，到了上世紀60年代，職業籃球運動已經逐漸變成了一份非常體面且十分感性的工作，球員的收入和受關注度都提高了很多，漸漸地這些四肢發達的大個子也都找到了做明星的感覺。但媒體的報道和大眾的追捧也讓球員所承受的壓力不斷增長。1962年，芝加哥西風隊用狀元簽選中了猶他大學的前鋒，比爾·麥克圭爾。身高2.10米，體重102公斤的麥克圭爾即便是放到今天也算得上身體素質極佳的優秀前鋒，大學時期最輝煌的時候場均能夠砍下38.8分。但是在被西風隊選中之后，媒體的大肆宣傳讓他壓力倍增，職業生涯也因此受到影響，在NBA只效力了3個賽季就選擇了離開，雖然之后在ABA還打了兩年球，不過10.5分和4.4個籃板的數據徹底宣告這位大學時期的猛獸已經不再適合職業籃球了。

還有開拓者隊隊史的第一位狀元秀——拉魯·馬丁。身高2.11米，體重94公斤的馬丁在大學時期同樣是一名怪獸級別的球員，就讀于家鄉大學芝加哥洛約拉大學的他曾在對陣UCLA的比賽中完爆比爾·沃爾頓，并因此名聲大噪。于是，毫無選秀經驗的開拓者用他們隊史的第一個狀元簽選下了馬丁。然而，當他們真正把馬丁帶進職業比賽里才發現，當初大學時期的數據只是個幌子，其真正的實力只能證明他就是一個庸才，值得一提的是，那屆選秀，優秀球員少之又少，除了北卡的得分機器鮑勃·麥卡杜和南加州大學保羅·韋斯特法爾以外，再無良才。在馬丁加盟開拓者兩年以后，波特蘭再次獲得狀元簽，這次他們選的是曾被完爆的比爾·沃爾頓，兩人也組成了開拓者內線雙塔，只是，這個組合只維持了兩年，且這兩年開拓者均無緣季后賽。馬丁在NBA只效力了4個賽季，場均數據只有5.3分和4.6個籃板，而且，諷刺的是，在1975-76賽季結束馬丁宣布退役后，接著沃爾頓就在1977年率隊奪得了NBA的總冠軍。

大學時期風光無限，可到了NBA之后卻一落千丈的比比皆是。曾經幫助球隊取得了大學冠軍卻在職業生涯毫無建樹的肯特·本森，在他的籃球生涯里最大的成就可能也就是幫助印第安納大學奪冠這一項。本森打得最好的一個賽季場均也不過15.7分和6.8個籃板，而且還因為傷病，那個賽季只打了59場。在NBA效力的10個賽季里，只有三個賽季平均得分達到過兩位數。諷刺的是，整個職業生涯，最讓人難忘的瞬間就是他的生涯開始不到兩分鐘時，因為在防守時拉拉扯扯惹怒了“天勾”賈巴爾，然后被后者直接一拳封了眼。在NBA效力時，本森從未真正找到過自己的定位，只是不知道導致這一尷尬境地的到底是因為那一拳還是因為他壓根就無法適應職業比賽。

當然，還有一些球員是因為傷病的困擾而讓職業生涯一片陰霾，這其中可能最有名氣的當屬丹尼·曼寧。作為堪薩斯校史上最杰出的球員，大一就坐穩了主力位置，在1985-86賽季帶領球隊闖入了NCAA四強，1987-88賽季，更是帶領球隊奪取了NCAA冠軍。大學期間以2951的得分占據校史榜首，1187個總籃板成為校史的籃板王，還在1988年摘獲NCAA最高個人獎項——約翰·伍登獎。然而，在以狀元郎身份加盟快艇隊后，一切都發生了很大的改變。最初對于能夠在父親曾經效力、母親曾經工作過的城市開始職業生涯曼寧很開心，而快艇當時也急需這樣一個被廣為稱贊的大個子來挽救他們僅僅12勝70負的戰績。可是，在入隊體檢時，突然出現的雙十字韌帶斷裂徹底粉碎了球隊渴望補強的愿望。當然，曼寧在休戰了50多場比賽之后，僅僅出賽20場依舊作出了可觀的貢獻。其實曼寧并不算是一個爛到家的球員，相反，他的職業生涯長達15年，而且其中不乏閃光點。比如1992-93賽季曾入選了全明星，在1997-98賽季，也就是又經歷了兩次膝蓋大手術之后，他依然能夠以13.5分的貢獻贏得當賽季的最佳第六人。但是，如果以狀元秀的標準來衡量的話，曼寧顯然會被列入“水貨”行列。對于曼寧來說，他與其他水貨狀元還是有很大不同的，畢竟他的實力以及比賽態度都毫無爭議，是因為傷病毀掉了他，只能感嘆造物弄人。

另外還有帕維斯·埃里森。在大一時期他就曾帶領路易斯維爾大學奪取了NCAA的總冠軍，并且還獲得了“永不緊張帕維斯”的綽號。在1989年，他以首輪第一順位被薩克拉門托國王隊選中。不過，因為傷病，新秀賽季的大部分比賽他都只能作壁上觀。新秀賽季剛剛結束，國王隊就一腳把他踢上了送去華盛頓子彈的飛機。之后，埃里森仿佛找回了自信，1991-92賽季，他的表現突然躥升，場均20分和11.2個籃板的表現讓他摘得了當年度的最快進步球員獎。當時子彈隊的老板波林甚至認為他淘到了一個堪比尤因和大衛·羅賓遜一樣的寶貝球員。不過他高興得太早了，在簽下了新合同沒多久，埃里森再一次遭受了膝蓋的傷病，從此，他的狀態一路開始大下坡，余下的生涯里再未有過場均得分上雙的時候。到了1994-95賽季，埃里森簽約綠衫軍，可依舊因為膝蓋問題他錯過了半個賽季才得以回歸。在波士頓度過的最后3個賽季，帕維斯一共只出場69場，他的隊員丹尼·安吉甚至還笑話他是“服務暫停”。

近代水貨

時光到了上世紀90年代時，NBA已經徹底變成一個創造夢想與財富的地方，無數青年才俊滿懷渴望沖進圍城。但是，這是一個實力與運氣并駕齊驅的地方。而且，即便是有幸走進聯盟，或者是實力超強讓人過目不忘，但之后的道路卻沒有持之以恒，同樣等于浪費了大好機會。

曾有人斷言，如果德里克·科爾曼能夠控制自己的脾氣，讓自己心智更成熟一些，他或許能夠位列世界最優秀前鋒之一。剛剛進入到人們視野時，他的天賦讓所有人都感到十分震驚，《體育畫報》甚至把他當成了未來最優秀大前鋒的不二人員。最初，科爾曼確實讓人驚喜連連。新秀賽季，場均18.6分、10.3個籃板和1.3次蓋帽榮膺最佳新秀，而且，生涯最初的幾個賽季，科爾曼的球技一直都在不斷進步，到了第三個賽季，他的場均數據已經連續三年達到了20+10級別，已經兩次入選全明星的他早早就步入聯盟一流大前鋒行列。而且在他的帶領下，籃網隊的戰績也在不斷突破，連續三年殺入季后賽。

但成名的科爾曼開始暴露出本性，先是在訓練中找借口缺席或是偷懶。而且他還是個不折不扣的酒鬼，經常毫無節制的酗酒讓他的狀態開始大幅下滑。雖然在1994-95賽季他依然可以貢獻場均20.5分、10.6個籃板和1.7次蓋帽，但籃網隊對于他無視球隊紀律的行為已經忍無可忍，隨即將其送到了費城。來到費城效力的科爾曼在1995-96賽季遭遇了重大傷病，整個賽季只打了11場比賽，而且，在養傷期間他依舊我行我素，毫無自律可言，這直接導致了他的體重嚴重超標，狀態開始急劇下滑。球場上狀態不在，場外也是麻煩連連。1999年，科爾曼在底特律喝得酩酊大醉并且與人發生了沖突，然后還當眾小解甚至還尿濕了褲子；還曾在底特律市區超速酒駕，當時他的時速超過了160公里，酒精含量嚴重超標；同年10月，駕車發生了交通事故，同車的黃蜂隊分位雷卡斯內爾差點因此身亡，科爾曼自己也多處受傷，其中肩部最為嚴重，這一次也是因為酒后駕駛。

自律性差，嗜酒如命且目無法紀的科爾曼浪費了自己的大好年華。職業生涯的最后幾個賽季，德里克混得十分潦倒，最后輾轉來到了底特律，這個他“犯事兒”最多的地方，然后只打了5場比賽就徹底離開了NBA。查爾斯·巴克利曾這樣說科爾曼：“沒人能輕視德里克的天賦，但是他的個性和生活習慣毀了他的職業生涯。”從巴克利的話里能夠看出，對于科爾曼，人們充滿了惋惜。

科爾曼的故事應該算是狀元秀之中的特例，自甘墮落的他也成了很多球員引以為戒的范例。不過，這并不代表水貨狀元都會朝著自甘墮落的方向發展，看人看走眼的情況在任何年代都會有。邁克爾·奧洛沃坎迪在參加選修之前，曾被人視作是下一個“大夢”，但是這個評價針對的只是他出色的身體素質，接觸籃球時間并不長的奧洛沃坎迪與狀元秀的身份差得太多了，可就是這樣一名球員在當時的快艇隊眼里可謂掌中至寶，毫不猶豫地就用狀元簽將其摘下。然而他的出現并沒有讓快艇隊收獲意外之喜，只是讓人們對水貨狀元的認知有了新的下限而已。與他相比，之前吉姆·巴恩斯和拉魯·馬丁反倒可愛了很多。整個職業生涯，奧洛沃坎迪場均出戰26分鐘，平均每場8.3分、6.8個籃板，而命中率只有43.5%，對于一名內線球員來說，這樣的命中率就像一名槍手頻頻脫靶一般。如果說，在之前出現的那些所謂水貨狀元，還會有籃球整體水平發展的因素的話，那么奧洛沃坎迪的出現則徹底是革命性的，畢竟籃球運動發展到1998年時已經趨近成熟，會出現這樣的廢柴狀元可謂幾率低之又低。

時代在進步，一切都在發展，那么所謂水貨狀元的下限也會不斷刷新。喬丹在1998年退役以后，NBA進入了一個混亂的時代，好在2001年湖人隊在OK組合的帶領下兩奪總冠軍讓聯盟重新回歸偶像時代。而喬丹此時已經入主奇才，于是他慧眼如珠地發現了曾與埃迪·庫里和泰森·錢德勒并稱為“最佳高中生球員”的夸梅·布朗。當布朗成為了飛人陛下欽點的狀元之后欣喜地表示一定不會讓喬丹失望的。然而，新秀賽季，面對巨大壓力的布朗一共只出戰了57場，場均出場時間也只有14.3分鐘，另外由于喬丹的急功近利，布朗只要犯點錯誤立刻就會被替換下場，本身積極性受到了極大打擊的同時，所有因為戰績不佳的職責也都會指向他。雖然對于一個心理發育尚不健全的人來說十分不公平，但布朗也的確是個提不起來的阿斗。曾執教過他的菲爾·杰克遜就這樣說過，布朗的手恐怕連小孩都抱不住。

手握狀元簽并不代表一定就能選到一名潛力深遠，能將球隊帶出泥潭的救世主，而成為了狀元秀的球員也不意味著他就一定能成為超級球星。每年的選秀大會，在狀元簽歸屬球隊作出決定之前，都會變成一段擔憂與期盼的煎熬時段。其實，一名狀元秀到底將來會不會成為優秀球員，一方面考驗的是球隊的眼力，另一方面也要看球員是否擁有持之以恒的毅力。在這多方面的影響下，爛狀元的出現，就成了一件即在情理之中，又讓人不禁感到意外的現象。其實，選擇球員，就是一個帶有押寶的五五開現象，成功了就是眼力卓著，失敗了就是有眼無珠，只是，無論成功還是失敗，承受壓力最多的還是球員自己。現在，這個壓力輪到新科狀元安德魯·威金斯來承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