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智大勇李克農

倪良端

李克農，是未領過兵、打過仗卻在新中國成立后被授予上將軍銜的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1929年，他遵照周恩來的指示，打入CC（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調查統計局）特務組織，受到徐恩曾的信任和重用，在周恩來、陳賡的單線領導下開展情報工作。在他的革命生涯中，屢屢憑借其超人的機智與勇敢化險為夷，為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做出了杰出的貢獻。本文擷取他與敵斗智斗勇的兩個片斷，以饗讀者。

1930年8月的一天，中共中央特務委員會情報科科長陳賡鄭重告知李克農：“劉伯承同志要去武漢，中央決定由你負責護送，有困難嗎？”

“請中央放心，一定完成任務。困難，是可以克服的。”李克農語氣堅定地回答。

“一定完成任務”的話是說了，可當李克農靜下心來細想，還是覺得任務艱巨，困難重重：既要保證劉伯承的安全，又不能涉險暴露自己。更為棘手的是，國民黨情報部門已經掌握了中共中央軍委參謀長劉伯承離滬去武漢的情報……

若不是情況緊急，黨中央是不會動用自己的，決不能掉以輕心。

經過七天的調查籌劃，李克農制訂了一個周密的計劃。

這天16時許，細雨蒙蒙，薄霧繚繞，上海街頭行人稀少。一輛雪鐵龍小汽車靜靜地停在閘北棚戶區的道路中央，司機正躺在車下修車。一位身披風衣、戴著墨鏡的中年人在一旁悠然地吸著香煙。

不多時，三輛汽車從閘北火車站方向急駛而來：兩輛滿載全副武裝軍警的卡車，中間夾著一部軍用吉普車。三輛車在雪鐵龍汽車前面遇阻，使勁地按喇叭催促，而修車的司機卻毫不理會。這時，從吉普車上跳下一個身材精悍的便衣，上來就要揪司機的衣領。

“嗯？！”

便衣聽見吸煙人沉重而威嚴的聲音，側眼看了一下，馬上“啪”地一聲立正，向吸煙人敬禮，滿臉堆笑地說：“哎喲——是老師，李股長！幸會，幸會！”

“邢隊長，辛苦啦，下雨天還在外頭跑？”吸煙人扔掉煙蒂、摘下手套，滿面含笑地握住便衣的手。

這位吸煙人就是李克農。他在雨中等了一個多鐘頭，才獲得了預想中的效果。便衣是上海市警察局偵緝隊隊長邢子春，曾是李克農主管的無線電訓練班學員，故有“老師”之稱。

邢子春熱情地握住李克農的手，連聲說：“誤會，誤會！不知是老師的座駕，真是得罪、得罪呀！”說著，躬身給李克農敬煙、打火。

“邢隊長，你這是……”李克農吸著煙問。

邢子春得意地附在李克農的耳朵邊小聲說：“車上是刺殺蔣委員長的胡瘋子，學生剛在蘇州抓到的。”

李克農淡淡地笑著說：“恭喜邢隊長，立了大功啦！”就在邢子春謙遜地說著“哪里，哪里，還靠老師栽培”的客套話時，他的話鋒一轉，“我這里有份徐老板（徐恩曾）的急電，委員長密令將胡犯立解南京。邢隊長，我們是至交，不妨向你透露點兒情況。這胡瘋子可不是簡單人物，明是辮帥（張勛）手下的人，其實他與山西、云南、東北方面都有聯系。”

說到這兒，李克農有意頓了一下，見邢子春伸著脖子在聽，就繼續說：“我正好去南京出公差，如果邢隊長不怕我搶你功的話，不如將犯人交給我帶過去。”

“這……”邢子春一驚。

不待邢子春拒絕，李克農繼續說道：“當然，我只是做個順水人情，你隨我同去嘛，功勞還是你的！邢隊長辛辛苦苦在警察局干，有丁盛丁老板壓著，不如來CC干。不過，邢隊長若執意要把功勞讓給丁老板，我也不便反對，我隨后到警察局要人就是了。”

經過一翻權衡，邢子春怦然心動，訕訕地說：“老師說哪里話！學生能有今天，還不是全靠老師栽培。既然老師有委員長的密令……”他答應，將人犯隨同李克農解押南京。

這時，李克農朝邢子春靠了靠，故意壓低聲音說：“我車上那個人才是真正的知情者哩！我這次去南京，就是引他去見徐老板。”

聽李克農如此一說，邢子春不由自主地走向汽車，想探頭往里看。

“回來！”李克農喝道，“這可是大貴客，邢隊長還是不認識為好，以免日后麻煩。”

邢子春連忙轉過身，同意與“大貴客”同行。

由于李克農的汽車“壞了”，需要拖回車廠修理，就把車中那位氣度威嚴、戴著墨鏡的“大貴客”請上了邢子春的吉普車。在邢子春的調度下，車隊掉頭開往火車站。劉伯承順利登上了前往武漢的火車。

1945年8月14日，毛澤東收到蔣介石邀請其赴重慶共商國是的電報。讀罷電文，毛澤東找來時任中共中央社會部副部長的李克農征詢看法。

李克農認真讀了電文后說：“這無疑是蔣介石玩弄的一個花招。”

毛澤東同意李克農的看法，說：“對于蔣介石的電報，暫時不去理他，等幾天再說。你要密切注意蔣介石的動靜，看他還要耍什么花招。”

國民黨駐延安聯絡站電臺負責人周勵武、羅伯倫名義上向重慶軍令部報告八路軍戰況，實則為國民黨特務頭子康澤收集中共方面的情報。李克農判定，蔣介石電邀毛澤東赴渝，定會密令他們加緊搜集延安的情況，因此將周勵武、羅伯倫列為監視的重點。他連夜組織力量破譯特務的通訊密碼，掌握了對國民黨情報工作的主動權。

15日晚，當李克農得知重慶各家報紙16日將公布蔣介石的14日電文后，立即將這一重要信息報告給毛澤東。毛澤東高興地說：“蔣介石見我沉默，便展開輿論攻勢，我起草電文回復蔣介石。”

李克農請示毛澤東：“據悉，周勵武已得到蔣介石密令搜尋主席的動向，他還多次提出面見主席，均被我婉拒。我們能否利用周、羅二人，一方面獲知蔣介石的意圖，一方面‘協助我們做些工作呢？”

毛澤東表示同意，說：“明天我親自接見他們，告訴他們我暫時沒有打算去重慶，讓他們也給蔣介石多做做工作。蔣介石不相信我們，但還是很信任他們哩。”

16日，毛澤東復電蔣介石：“……未寒電悉。朱德總司令本日午有一電給你，陳述敝方意見，待你表示意見后，我將考慮與你的會見問題。”發電后，毛澤東在棗園接見周勵武、羅伯倫，明確表示“不準備去渝，待委員長答復朱德后再作考慮”。周勵武聞言欣喜若狂，急忙趕回住地往重慶發報。

康澤收到周勵武密告的“第一手”確切情報后，興奮異常，立即復電嘉獎周勵武，命其注意毛澤東的動向。

接連收到毛澤東的電報和康澤呈上的“第一手”情報，蔣介石心花怒放，得意地說：“果然不出所料，毛澤東不敢來重慶，毛澤東絕不敢來重慶呀！”

蔣介石決定，繼續給毛澤東發電報，施加壓力。23日，蔣介石給毛澤東發出第三封邀請電，點名要與“毛先生商談”，并告：“茲已準備飛機迎迓，特再馳電速駕！”

針對蔣介石的來電，李克農對毛澤東說：“蔣介石把弓拉得這么滿，該是弓弦拉斷之時了。剛剛截獲重慶給周勵武的密電，蔣介石同意周勵武、羅伯倫的判斷：毛澤東絕不敢來渝。”

24日，毛澤東回電蔣介石：“決定派周恩來先赴渝，即使派來飛機，本人也不打算隨機同行。何時去渝，視情而定。”

當日，重慶《新華日報》發文，以張學良、楊虎城被扣和葉挺、廖承志被關的事實揭露蔣介石是不可靠的人，將毛澤東遲遲不來重慶和談的責任推到蔣介石的身上。這篇文章頓時使蔣介石在人格和道義上陷入極為被動的困境。

惱羞不堪的蔣介石為了不給毛澤東留下“安全不保”“特務橫行”的口實，在重慶信誓旦旦地表示：只要毛澤東來渝，絕對保證其安全。他嚴令戴笠管束部下，不準有任何舉動，否則嚴懲不貸。戴笠即傳蔣介石口諭：有傷害中共代表者，格殺勿論。

李克農通過黨的情報系統獲悉重慶方面的動態后，判定蔣介石無意加害毛澤東，即向毛澤東做了匯報。

25日晚，延安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七位委員與返回延安的王若飛共同研究毛澤東赴渝問題。26日，中央政治局舉行擴大會議做出同意毛澤東赴渝和談的決定，正式通知黨內。隨后，李克農一面協助周恩來等籌備赴渝事宜，一面加強安全保衛工作。他派專人日夜嚴守27日抵達延安的赫爾利專機，以防不測。同時對毛澤東赴渝的決定嚴加保密，密切監視周勵武等人的活動。28日，李克農不失時機地給周勵武一個“毛澤東不去重慶”的假情報。如獲至寶的周勵武趕緊向蔣介石密告：“毛澤東無意赴渝。”

28日下午，毛澤東、周恩來、王若飛由赫爾利、張治中陪同，登上飛赴重慶的飛機。登機前，毛澤東握住李克農的手告別。

李克農的眼睛濕潤了：“放心不下主席的安全啊！”

毛澤東笑著說：“克農啊，男兒有淚不輕彈嘛！這回去重慶，剛好和分別20年的蔣介石見面，有什么不好……”

李克農破涕為笑，在場者無不歡喜。

當毛澤東等離開延安后，蔣介石接到了毛澤東已登機赴渝的電報。看著周勵武肯定毛澤東不會來渝的密電，蔣介石破口大罵：“廢物，完全是一群廢物！毛澤東都快到重慶了，他們還在密報毛澤東不可能來重慶，這可靠情報是從哪里弄來的？！中統、軍統，全是飯桶！”

（摘自《黨史文苑》，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