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磊
(廣東石油化工學院高州師范學院 社科系,廣東 高州525200)
學者們普遍認為古埃及的女性擁有與其他文明古國相比較高的社會地位,并且援引很多例證說明此問題多種流傳至今的資料中顯示,古埃及女性至少擁有婚姻權、繼承權等權利。而在很多流傳下來的文學作品中,古埃及女性的形象卻又多以負面形象示人,這其中的原因何在?又是為何出現這一矛盾呢?本文試圖通過對古埃及文學作品中的女性地位研究來解釋這一問題。
在古埃及社會中,女性有著“半邊天”的社會地位,女性可以通過“相親”自由地選擇自己的配偶,可以在離婚時提出財產分配的合理要求,古埃及婦女有選擇結束一段失敗婚姻的自由。按照相關傳統,離婚后的婦女可以獲得丈夫1/3的財產。如果不幸丈夫去世了,妻子可以擁有丈夫生前全部財產。古埃及法律在繼承權方面規定,婦女可以依照法律順利地完成對家族產業的繼承,在即將離開這個世界時,她們也可以通過立遺囑等形式來完成對遺產的交接。一份古埃及紙草文獻上記錄了妻子將自己的資金借給丈夫,并要求丈夫3年后按30%的利率返還的法庭案例。[1](P48)在處理遺產時,古埃及女性既可以將財產留給子女,也可以依法剝奪子女的繼承權。新王國時期麥地那一個名叫勞納克的婦女在遺囑中這樣寫道:“我把兒女們辛苦養大,他們卻不贍養我。我會將財產留給那些照顧過我的人;而絲毫不會留給未盡孝道的子女們。”[1](P46)
古埃及社會中也會有很多從事管理職位的“女強人”,她們往往利用自己某方面的特長在某些領域實現屬于女人特有的價值。比如在很多文學作品中,她們常常以擅長手工紡織、舞蹈編排等領域而被人熟知。埃及學家費舍爾(H·Fisher)對古王國時代有關頭銜研究后發現,有相當一些婦女有“織工之屋的管理者、假發之屋的監工”之類的頭銜。保存在荷蘭萊頓博物館里的一尊古埃及婦女雕像,其年代屬于古王國時代第五王朝,這位婦女擁有“王室的熟人、王室的增添榮耀者、節日的女主持人、假發車間的管理者”[2](P99)這樣的頭銜。這在其他古代文明中,特別是東方專制社會中無疑是個“另類”。古埃及女性的地位真的如學者眼中那么高嗎?
在許多留存至今的文學作品中,古埃及女性往往以兩種截然不同的面貌出現:受人尊重的女神或紅顏禍水的代表。所謂前者即指古埃及女性多以母親的形象出現在文學作品之中,并且作者們往往都以歌頌的口吻來描寫她們,而在說教文中,更是以不孝敬母親會遭到神靈的處罰來教導學生。在一篇古埃及的教諭文獻中就這樣教導年輕人要學會尊敬父母:“在你成家立業之后,要讓你的母親老有所養,是她養育了你,你要記得讓她有所依靠;曾經在你兒時,你也是她的負擔,你也會耽誤她的勞作,但是她沒有怪你,辛辛苦苦把你撫養成人。你想想自己兒時的糞便令人作嘔,但是她從未嫌棄,因為你是她的孩子,是她送你讀書,讓你懂得書寫,成為書吏。你長大成人后要時刻記得贍養你的父母。不要因任何理由讓她們生氣,她們的哭泣會惹怒神靈,你也會相應地受到懲罰。”[3](P136)而紅顏禍水相比前者也較多地出現在文學作品中,作者們往往將女性比喻為破壞他人家庭和睦、影響朋友感情、阻礙社會發展的罪魁禍首。
在《哈姆旺斯與塔姆布的故事》中,主人公哈姆旺斯被一個叫塔姆布的美女勾引。塔姆布要求哈姆旺斯首先必須起草一份契約,將其所有財產都歸她所有,還要求哈姆旺斯必須把他的孩子殺掉,免除后患,然后才能與她共享云雨之情。雖然這則故事是以夢的形式出現的,但在某種程度上也似乎告誡人們,女人即誘惑、邪惡、貪婪的代名詞。一位古埃及祭司安赫桑柯教導自己的兒子說:“讓你的妻子看到你的財產,但不要讓她管理。千萬不要讓一個女人為你做事,因為她首先會考慮自己。千萬不要將秘密告訴妻子,你對她講的一切都會像長腿一樣跑到大街上。不要對你妻子的美貌感到驕傲,她的心會放在她情人的身上。今天她與丈夫一起做的事,明天就會與另一個男人再度發生。”[3](P169)古王國時期的一位智者普塔赫霍特普告誡人們說:“如果你希望友誼長久,那么當你去上級、兄弟或者朋友的家中時,千萬不要接近女人,那轉瞬即逝的快樂猶如一場噩夢,當你醒來時,你已經陷入萬劫不復之地。”[3](P68)
因此,在閱讀了大量古埃及文學作品之后會發現,除去對母親的尊重,其他對女性的評價往往是貶低多于褒獎,這又與我們之前講到的古埃及女性地位的優越性相矛盾,不得不引起我們對此矛盾成因的關注。
古埃及社會是一個崇尚神靈的國度,在許多文學作品中都會提到各種神靈的職責,而統治階層也樂于將神靈崇拜作為規范大眾行為以及實施奴化教育的一項手段。這其中不乏女性神靈,這些女性神靈的出現,也會影響到社會對女性的態度。我們熟知的木乃伊的傳說,關于伊西斯如何深愛著自己的丈夫,如何尋遍千山萬水找到奧西里斯的尸體,又如何感動上天將丈夫的靈魂喚回,這些都多次出現在文學作品中。一個偉大的妻子如何能不影響社會中男性擇偶及對女性的看法呢?這不只會賦予埃及女性平等的權利,多少也使得男性從心底對女性多了幾分尊重。另外,古埃及信奉的許多神靈都是以女神的形象出現,像貓神便是“月亮和富裕女神”在人間的象征。希羅多德曾寫道:“在有貓的神殿的庫巴斯泰大街,每逢祭日,都云集有七十萬給貓頂禮膜拜的信徒。”[4](P84)可見,女神形象在人間的普遍崇拜也會影響世人對凡人女性的看法。而現實社會中,一旦有女人打破這種令人崇拜的女神形象,那么人們就將懲罰這些壞女人,在文學作品中也會記錄下這些教訓,以警告后世。
古代埃及社會中,婚姻是自由的,無論是選擇結婚的對象,還是一段感情走到盡頭,都是兩個人的事情,大多數父母都會尊重兒女的選擇,當然不排除王室婚姻中會存在利益關系的結合。但是在多數平民家庭中,婚姻是自主抉擇的。古埃及人的倫理觀念中也崇尚夫妻互相尊重的原則,這也意味著如果一方出現問題,那么就會遭人唾棄。在普塔霍特普的教諭中,教導已婚男子“不要和已婚婦女發生關系。誰要迷戀上一個有夫之婦,他遲早要在她家的門檻上送命。”[5](P129-132)這樣的忠告在說教文中經常出現,在這種社會大輿論之中,男女雙方互相尊重彼此也就不難理解了。當然,如果出現勾引有婦之夫的女人,那么她們的下場可以預料,不只是在現實社會中被人鄙視,在文學作品中也會將其作為負面典型以警示后人。之所以在文學作品中會出現紅顏禍水的形象,也是作者們試圖教導青年人不要做出格之事,遠離有夫之婦。作者利用文學作品中特有的夸張手法告誡年輕人不要像文中那些不負責任的男人學習,以免名譽掃地,陷入萬劫不復之深淵。
在流傳至今的許多文學作品中,古埃及的女人在很多方面是對社會有積極貢獻的,在她們所擅長的領域,她們可以無拘無束的施展自己的才華。當然,跟所有古代文明一樣,大多數古埃及女性勞作的場所也被限定在田園地頭,也正是她們辛勤的勞作贏得了家人的肯定,贏得了社會的尊重。但是,有相當多的資料顯示,古埃及能夠支配生產資料的女性只存在于富裕家庭中,大多數普通家庭的收入只能維持生計,因此她們所能管轄的財產也只有出嫁時的嫁妝而已。當然,如果講到古代社會中女性的價值體現,不能不提到生兒育女,在古埃及同樣如此。我們在很多文學作品中看到,在家庭中,女性被看成維系家族繁衍昌盛的工具,是否能夠為家族傳宗接代成為衡量大多數古埃及女性價值的重要標準。
在古代埃及,一個值得贊揚的女人應該適齡結婚,及早生育,并且能遵從丈夫,主動承擔起家庭主婦的擔子。“年輕的時候娶個妻子,她會給你生個兒子;一個合格的妻子應該在年輕時為你生兒育女。子孫滿堂是件快樂的事情,這樣你的鄰居會贊美你的家族,神靈也會時刻保佑你的家族。”[3](P136)
古代埃及人是非常喜歡孩子的,也沒有很嚴重的重男輕女的現象。“孩子生下來時,沒有任何性別歧視。”在古埃及的藝術作品中,描繪的男孩和女孩基本上都是用同樣的標準:頭側一綹頭發,手指伸到嘴里,裸體。甚至把他們納入共同的場景中,如舉行葬禮、宴席、打獵和捕魚等,這反映了古埃及人對待男孩和女孩是一樣能接受的。[6](P107)
隨著古埃及社會的發展,古埃及的女性從事管理的機會逐漸減少,這也使得她們逐漸在社會中處于從屬地位。在古代父權社會的大環境下,古埃及女性也無法擺脫這一尷尬局面。當然,文學作品需要夸張一些的描述,特別是在歌頌母親的文章中,女性的形象也就被后來的學者所誤解,造成許多人認為的古埃及男女地位平等的假象。在討論古代埃及婦女的地位時,我們絕不應當脫離當時的特定環境,也不應當把個案升級為普遍現象。此外,我們也不能忽略古代埃及男性在評判女性行為準則和道德標準方面所占據的決定性地位,這一點從哈特舍普蘇特的男人形象就可以看出,即使身為法老,能夠號令天下,也要去適應社會中男人至上的傳統價值觀念。
總而言之,文學作品中總是需要夸張的描寫來突出作者的寫作意圖,而宗教因素的影響又使得作者們考慮到更多的因素。對于社會中的普遍現象也會有夸張的成分,加之社會中女性生育思想的影響,在文學作品中女性的地位就較為突出。而文學作品中負面形象的出現,更能體現出社會對女性要求之高,通過夸張的手法來警示后人,這恰恰正是教諭文獻引導青年樹立正確價值觀的目的所在。
[1]美國時代—生活圖書公司.尼羅河兩岸:古埃及[M].聶仁海,郭暉,譯.濟南:山東畫報出版社,2001.
[2]A.K.Catharine and G.E.Markoe eds.Mistress of the House,Mistress of Heaven:Women in Ancient Egypt[M].Cincinnati:HuaSon Hills,1996.
[3]M.Lichtheim.Ancient Egyptian Literature(Vol.I)[M].Berkeley: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73.
[4]〔希臘〕希羅多德.希羅多德歷史[M].王以鑄,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59.
[5]金壽福.從古代埃及的“說教文”看當時婦女的地位[J].山東社會科學,2006,(2).
[6]王海利.尼羅河畔的古埃及婦女[M].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