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凡
李文凡/內蒙古體育職業學院講師(內蒙古呼和浩特010051)。
詩歌評論家將“節奏律”定義為語音的規律性運動所產生的節奏感的規律。如果從意境的角度來分析,詩歌的主要內容就是不同意象的變化,也就是我們所說的節奏變化。獨特的節奏變化能夠將意象組合成變化多端的形式,給人不一樣的審美感受。
李白詩歌中意象的變化跳躍性極強,比如《行路難》中的其三,共十六句,包括八個歷史人物,分別是屈原、李斯、伯夷、叔齊、許由、伍子胥、陸機、張翰,而他們處于不同時代,全詩通過八個人物的經歷來闡述功成身退的道理,不但沒有感覺涉及人物過多,反倒讓人深刻感受到李白渴望自由的情感表達和情緒的宣泄。盡管詩歌節奏跳躍性強,但是完全不影響主旨的體現和情感的抒發。可見,李白對于詩歌意象轉換的節奏拿捏得非常到位,給人一種前所未有的體驗。
詩歌是由不具有邏輯性的語言組成的,這樣人們就可以在創作、理解、欣賞的過程中盡情發揮想象,充分表達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從李白的詩歌作品中,我們不難看出李白對自由有著非常強烈的向往和追求,正是由于這種發自內心地對自由的渴望,使其作品經常出現虛幻與現實以及歷史與神話之間的意象變化,而這樣的節奏常常讓人難以用平常思維來準確理解詩歌的正常含義。比如《江上吟》,有人認為此詩風格豪放,但是語言不連貫,沒有明確的描寫順序,與意思含義也不對應,是勉強成型的一首詩作。事實上,這是在李白醉酒之后寫的,是最能夠抒發內心情感的時機,全詩感情表達得非常清楚,借在江上游玩的興致,抒發了自己對庸俗現實的蔑視以及對自由生活的美好追求。可見,李白可以讓意象根據情感變化進行跳躍性變換,使詩歌的節奏感更加強烈。楊載認為,李白的詩歌就像江河湖海的波浪,波濤洶涌,忽急忽緩,又像軍隊在排兵布陣,變化莫測,幾乎無人能及。
可以說,李白的詩歌在意象的跳躍上已經達到了隨心所欲、爐火純青的地步,這種獨特的節奏特點在很多作品中都有體現。如《將進酒》中的“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將李白對自然界的神奇以及生命的短暫表達得非常到位,兩種意象在不同的時間與空間中跳躍式出現,節奏感極強。再比如《早發白帝城》中“千里江陵一日還”一句,讓人們身臨其境地感受到小船在極短時間里所完成的遠距離的空間移動,這種節奏在其他詩人的作品中未曾出現,這種意象與情感的跳躍也是在其他詩人的作品中體會不到的。在李白的很多作品中還存在一些能夠突出體現時空轉換的具有突兀感的詞語,比如“忽(忽然)”,在《山人勸酒》《登峨眉山》等作品中都有出現,是李白對時間飄忽不定和飛速流逝的一種無意識表達。李白在作品中所描繪的空間萬物與中國古代詩歌及繪畫中所表達出來的空間意識完全符合,用宗白華先生的話來講,就是在宇宙中空間由時間來引導,從而形成了具有音樂性和節奏性的時空統一體,這對于我們從審美角度來分析李白詩歌的節奏很有幫助。
北宋著名詩人黃庭堅曾說過,李白的詩歌能夠與漢魏樂府一爭高低,可見對其評價極高。李白的詩歌不但能在辭與義上做到變換自如,而且能夠隨心所欲地根據自身情緒來調整節奏。因此,李白在內心澎湃時創作出意境深遠、感情豐富、節奏感強的名作,讓人回味無窮,這是其他詩人所不能及的。
李白的性格豪放不羈,他很少按照常規的律詩要求進行詩歌的創作,反律的現象非常普遍,其作品中律詩數量十分有限,樂府詩和古體詩最受他歡迎,因為其句式不像律詩絕句那樣結構整齊,篇幅上也長短皆可。李白與杜甫都是唐代最具影響力的詩人,但是二者在創作上明顯不同。李詩主要表達一種內心的情感,尤其與政教人倫緊密相連,理性思維痕跡十分明顯,而杜詩則主要“言志”。李白的作品中樂府詩數量極多,成就也最大。
不管是在形式上還是內容上,李白的樂府詩都被原題和原辭所限制,但是他在韻律、情境、節奏等方面都有所創新,特別是在節奏方面,他按照內心情緒的需要來準確安排節奏,構思新穎,非常符合詩歌的審美標準。如《將進酒》,開頭用三言總領,七言銜接,七言又是運用四三的節奏方式,與開頭的三言前后呼應,總體給人一種氣勢宏偉以及豪邁雄壯的感覺,之后接連若干個七言句,使全文節奏感強烈,準確表達出情感,最后用三五七言結合的方式,讀起來朗朗上口,韻律感強,這種句式變化的節奏與其他樂府詩無法相提并論。
李白的詩歌要表達內心真實的情緒,因此每首詩都蘊藏著巨大的力量,不論是意向變化還是句式轉換,都通過自由及豐富的想象力來準確把握。即使全都使用七言,也是創作成流水對,使全詩更加連貫流暢。偶爾也會重復一些字詞,使節奏感更強,更有規律性。如《宣城見杜鵑花》中的“一叫一回腸一斷,三春三月憶三巴”,將“一”和“三”有規律重復,使鳥的叫聲和心聲呼應,將思鄉情緒表現得更加強烈。所以,個別字詞的規律性重復不但能突出詩歌節奏,而且能表現出內心情感,達到詩與心理的完美結合。
另外,李白常常改變樂府古題,變化原來的句式以準確表達內心情緒,是一種創新。他將簡短的樂府詩句式轉換成長短不一的形式,這不僅僅是形式上的改變,而且是語言藝術的創新,《將進酒》《蜀道難》《行路難》等都是代表之作,句式上參差不齊,長短結合,情緒的表達十分到位。如《蜀道難》的開篇幾句,由三四言變成九言,之后又是五言七言,句式變換隨意,使情緒表達瞬間噴發,給讀者強烈的震懾感,這就是李白作品特有的長短句式快速轉換所形成的節奏感。事實上,長短句式的快速變換不但可以讓詩的節奏感更強烈,而且是虛實正反的巧妙結合以及一些表示轉折或者假設的詞語的應用,使詩的情感富于變化。如《清平調》其二“一枝紅艷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斷腸。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全詩先是正起反承,再轉為借問,這種豐富的轉換形式使詩更加委婉曲折。
總的來說,李白詩歌句式變化的節奏都是在作品整體中發揮作用的,同意象變化、聲情并茂、情景相稱等形式組成了十分協調統一的藝術體系,充分展示出李白的創作水平和藝術造詣。
音強和音長是音樂節奏中最重要的兩個因素,音長相等的拍子通過不同的音強產生不同的節奏,因此,節奏與音高沒有明顯的關系,音高是形成音樂旋律的主要因素,因聲音的高低變化產生旋律。詩歌的吟詠與音樂相比雖有明顯差異,但詩歌同樣具有節奏和旋律,主要通過聲音的升降起伏和抑揚頓挫形成。李白的《行路難》最具代表性。盡管它是通過一人多角色以及口語敘述事件的清唱形式來表達,但其聲調與吟詠非常相似,說明在魏晉南北朝時期說唱的藝術形式已經存在。郭沫若認為詩歌的韻律可以稱為聲調,詩歌的節奏可以看作是情調,有聲調的作品不一定是詩歌,但是沒有情調的就一定不是詩歌。可見,詩歌中的節奏極其重要。任何人的思想都不是持續靜止的狀態,而是持續運動的狀態,運動就存在快慢、疏密之別,詩人的思想運動快慢決定著作品的節奏速度,而且不同的詩歌節奏不同,吟詠的快慢也自然不同。
詩歌的吟詠除了速度,還包括體調。體調和語調都是抒發情感的方式,事實上,語調色彩包含在體調之中。李白的很多詩歌都具有體調,比如《長相思》《烏夜啼》《子夜四時歌》等,當然李白并不是完全按照體調的要求來創作的。“相和歌”,在漢代指的是伴有音樂的古歌,在唐代是指去掉了音樂伴奏的歌辭,在《樂府詩集》中,李白的《蜀道難》屬于“相和歌”,節奏及韻律都非常明顯。全詩以七言為主要句式,中間也穿插著三言和十一言,形成了升降起伏明顯的節奏,吟詠起來非常有助于抒發情感。特別是“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一句共出現三次,讓人有一唱三嘆的感覺。像《蜀道難》這樣的作品,自身存在一種體調,但又不是完全沒有變化,形成了連貫、跳躍、磅礴、豪邁的吟詠節奏,堪稱佳作與經典。
李白的詩歌風格迥異,有節奏歡快一些的,也有節奏緩慢一些的。通常來說,讀詩和賞詩有利于積累閱讀經驗和開闊眼界,而讀賞李白的作品能夠讓我們形成新的閱讀習慣并實現一種前所未有的情感宣泄。我國古代文章與詩歌講究奇正互補、張弛有度的原則,節奏快讓人有興奮緊張感,節奏慢讓人有舒適安逸感,當然這也不是絕對的,取決于其他因素與節奏的結合。人們通過耳朵來獲得感官體驗,通過心臟來獲得情感體驗,從身到心的感受能夠完成所有的審美,即悅耳、悅心、悅情的過程。在李白的詩歌中就存在著十分特殊的音樂形象美,吟詠能夠幫助我們對詩歌中的意象、情境、人物等產生更加具體的想象和聯想。李詩有的節奏歡快,如同c大調音樂一樣給人一種奮發向上的激情,有的節奏緩慢,如同音樂小調一樣引人深思,這樣的吟詠效果主要取決于詩歌的節奏。
總而言之,李白在詩歌創作上所表現出來的求新精神是其他任何詩人都無法與之相提并論的。尤其是在詩歌節奏的創新上,不論是意象轉換、句式變化還是吟詠方面,其成就是不可超越的,值得我們進行深入的研究和探討,進而使更多的人了解李白及其作品,了解唐代詩歌,了解我國古代文學,從而更好地應用于現在的文學創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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