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 慧
(解放軍陸軍軍官學院,安徽 合肥 230001)
魯迅曾說,悲劇將人生的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喜劇將那無價值的撕破給人看,這里其實隱含另一層意思:真正的悲是以 “有價值”的“人生”為前提,喜是以“無價值”為前提。進一步說,悲倒是人間視角的集結,因為它有價值,毀滅了才有悲涼的感覺;而喜倒是非人間視點的展現,看出它的無價值之處,也就看出了它的可笑之處。悲與喜的關鍵不僅僅在于結局如何,而是在于讀者的看法,這就需要兩種完全不同的眼光去看待。本文通過對不同文論家的悲喜劇理論的分析,從文學悲喜劇美學風格角度來解讀霍桑的小說《紅字》。
1. 悲劇美學理論下的《紅字》
(1)黑格爾。黑格爾在其《美學》中詳細闡述了其悲劇觀。他認為悲劇的實質是“倫理實體的自我分裂與和解”,悲劇的沖突性則是兩種片面的倫理實體之間進行的交鋒。而沖突的悲劇性在于:沖突中交戰的雙方都有各自值得引以為辯的理由,卻不能認辨及接受對方的理據,且只能通過否定和詆毀對方來使自己更合理的存在,而能終止這種沖突的只有一方的毀滅。(黑格爾,1996)。在此小說中,女主角海絲特·白蘭在當時清教統治的社會思想范疇里,顯然是有罪的,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沖突的另一方——嚴苛甚至殘酷的清教戒規也未嘗不是社會拿來為自己辯護的借口。
(2)亞里士多德。希臘偉大的思想家亞里士多德兩千年前在其《詩學》中提出的悲劇理論也與霍桑在這一小說中體現出的悲劇觀不謀而合。亞里士多德認為悲劇是對嚴肅的事件的描寫與模仿,目的在于引起受眾的恐懼或憐憫,并帶來情感的凈化;在悲劇中,主人公往往會出乎意料的遭遇各種不幸,從而悲劇的沖突也就成了人和命運的沖突(李弢,1999)。因此,在他看來,悲劇應該至少具有以下三個特點:1.引起讀者的恐懼或憐憫;2. 悲劇主人公品性都很善良正直;3. 主人公的隕落的根源往往是其做的錯誤決定??v觀《紅字》這部著作,以上幾點無疑都十分符合。首先,代表著清教戒律和女主角白蘭所犯的“罪”的那個“A”字,不僅是烙印在白蘭胸前,更深深的烙在了讀者的心上,引起了讀者的無限憐憫與悲慟;其次,在故事中,A更代表著admirable,霍桑更想表達的是白蘭在昏暗社會中變現出的高貴。令人敬佩的品質;最后,在故事中,白蘭與其摯愛牧師丁梅斯代爾為了愛與信念做出了他們自己的決定,但卻終生承受著來自清教社會的各種非人的折磨,終生為他們的這一決定而“救贖”。
(3)馬克思、恩格斯。之后,西方又出現了另一種悲劇理論,即從悲劇人物所處的外部社會生活環境來追溯悲劇產生的社會及歷史原因。馬恩的悲劇觀認為,“悲劇最深層的根源只存在于客觀存在的社會矛盾中”,同時“悲劇中的決定性因素是同某種必然性緊密相關的客觀社會因素”。因此,悲劇的本質是“歷史的必然要求和這一要求實際上不可能實現之間的悲劇性沖突”(王陽,2009)。這種“歷史必然要求”符合社會發展也代表著正義,善良和其他高貴的品質,這表明真理和善良的崇高。然而,這種要求實際上卻是無法實現,究其原因是因為舊社會的暫時優勢使新的理想和要求步履維艱。在當時十七世紀新英格蘭殖民地上,在其根深蒂固的清教教條下,白蘭注定要被譴責。但這個愿望又一定是要符合歷史和社會發展進程的,因為當一個孤獨無助的可憐的年輕女子,愛上了一個有才華的牧師,愛更應該被人性所接受。而在這樣一個清教徒的世界里,這種愛卻被烙上了罪與邪惡。在這個意義上,它絕對是一個悲劇。
2. 悲劇的根源——沖突
(1)人與社會的沖突。17世紀的波士頓是深深植根于清教思想的土壤. 清教戒規的中心原則就是上帝對人類的絕對權威。它導致清教徒在最小的細節上以及最大的程度上追求純凈的道義。在文化方面,《圣經》是許多清教徒思想的根髓,特別是關于男人和女人在社會上的角色定義。他們認為男女雙方一出生都帶著原罪的污點,而夏娃的“墮落”,在清教徒眼中,則是所有女性的罪惡。
(2)人內心中自然屬性與社會屬性的沖突。紅字中,男女主人公身上都體現出人的自然欲望與社會限制之間的矛盾沖突。尤其是對于女主角白蘭來說,當因為自己為了愛的本能而犯下“罪行”、被烙上終生恥辱的標志時,她無奈暫時隱藏了她這一自然屬性,而通過展現她的社會屬性之后,她又重新獲得了周圍居民的認可。但這種隱藏只是暫時的,它還深深留在白蘭的靈魂中,因為靈魂隨時會聽隨心的召喚,這種自然屬性是社會屬性所扼殺不了的。
1. 人類善與美的終極勝利
在小說的開頭,霍桑表達了他對殘酷和虛偽世界的失望,但隨著故事的推移,女主角終于被別人接受,這就是善良終于戰勝邪惡的喜劇。因此,在善良和邪惡之間的沖突,前者贏得了最后的決戰,使善與美這一人類道德的本質在每個人的心中生長,這是人間正義的終極勝利,是“春天的藝術”。 這是通過對“人生存在的否定性體驗,來展現對人生存在價值的肯定”。
2. 人文主義與超驗主義的勝利
從人文主義的角度,《紅字》絕對是一個勝利,因為兩者對人生都持有同樣觀點。人文主義是一種民主生活的態度,肯定了人類有權利和責任賦予生活意義以及塑造自己的生活。它代表了一個更人性的社會建設,并通過人的能力自由地探究人類精神和其他自然價值。這點正是霍桑在小說中主張的——自己掌控的生命,和一個人性的社會。
同樣的,超驗主義觀念也體現在這部小說之中?;羯I钍馨挠绊?,也認為理想的精神境界超越了身體和經驗,而且這種精神境界只有通過個人的內心直覺來實現,而不是通過宗教的教義和信仰。這就是為什么霍桑使得鄉民打破所有的宗教和社會的限制,向曾經的“罪犯”以示尊重和關懷。這是人與自然、社會及自身存在之間的沖突與超越。
本文從文學悲喜劇藝術風格角度解讀霍桑的小說《紅字》?!氨瘎〉谋举|是兩種社會義務、兩種現實的倫理力量的沖突”,而《紅字》中的沖突就是其悲劇的體現與根源,這是人類自身意識與社會意識的矛盾,是每個人的自然屬性與社會屬性的沖突。主人公在社會中所強調的自我本身是善的,所以此沖突所體現的是社會對善良和正義的缺失,是人類的悲劇。然而霍桑卻緩和了原本屬于悲劇的毀滅性的結局,在小說最后,白蘭最終獲得了眾人的尊重和對其人格的認可,這便體現著善征服了惡的喜劇色彩,這是人間正義的終極勝利。因此通過對“人生存在的否定性體驗,從而展現了對人生存在價值的肯定”,是人與自然、社會及自身存在之間的沖突與超越,具有深刻的悲喜交融的美學風格。
[1] 黑格爾. 美學(第一卷)[M]. 北京:商務印書館,1996.
[2] 李弢. 亞里士多德悲劇定義中“憐憫與恐懼之情”分析[J]. 湖北大學成人教育學報,1999,(2).
[3] 王陽. 關于馬克思主義悲劇觀點的理解[J]. 安徽文學,200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