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麗萍
(曲阜師范大學,山東 日照 276826)
《送法下鄉》通篇是圍繞基層司法的相關問題展開論述的,主報告針對本書論證的相關觀點提出了基層司法中的法官角色偏離應是一個階段性問題,不應作為終極目標這一主題,應當說是具有思考和研究價值的。但是讓人遺憾的是,主報告僅僅是提出了報告的主題,卻沒有針對這一主題進行很好的論證,另外,主報告在文中提到的許多觀點也無法讓人認同,比如說中國必須從工具論的角度看待法律的問題,特別是主報告提出的“法律的首要作用就是維護社會秩序,至于自由、公正、平等等對法律價值的歸納是對彼岸理想法的形容以及不樂觀的可以說是對現實法律強加的美名。”的觀點,實在不敢茍同,一部不能體現自由、公正、平等等法律價值的法律如果能維護的了社會秩序的話,恐怕也是專制主義的法律吧?
鑒于主報告并沒有系統論述基層司法中的法官角色偏離的階段性問題,本文將從基層司法中的法官角色偏離的原因、法官角色偏離的階段性定位以及未來將走向何方等幾個方面進行論證。
在《送法下鄉》一書中作者提到了基層法官角色偏離的問題,在鄉土社會中法官扮演了特殊的角色,“他們不僅是法官,而且也是傳播農民關心的法律信息、提供相關法律服務的法律工作者”,在有些時候扮演著律師的角色。這些不同的角色使得他們既不是法律規定的“不告不理”的被動者角色,也往往不是“不偏不倚”的中立者的角色。他們主動參與到案件的各個階段中,包括起訴前的階段,扮演著律師的角色,有時在審判中為了判決能夠使雙方都能接受,甚至有所偏向某一方當事人(如在書中提到的離婚案件中,法官為了讓被離婚的妻子能夠接受離婚的現實,也為了相對公平,往往有所偏向妻子),而基層法官所做的這些工作,并非法律所規定的甚至往往是法律所禁止的,是法官角色的偏離。但是,法官的角色為何會出現這種偏離呢?原因比較明顯,法官是為了在其所在的基層社區環境里實現所謂民眾認可的“公平”,重心在于保證糾紛的解決,“保一方平安”;同時也是為了能履行其作為法官的職能,不辱沒民眾對“法官”的期待。
本書作者蘇力教授在第五章詳細探討了在我國基層司法中法官以糾紛解決為工作中心的問題,并進一步分析了基層法官注重解決糾紛的原因是由于受到各種社會條件的制約,判決后往往得不到普遍有效的執行。因此,法官本著實用主義的原則,為了使判決得到執行,能圓滿的解決糾紛,往往采用某種與法律規則和法官制度角色不一定相符但能夠化解糾紛的規則,這樣就造成了法官角色的偏離。應當說,法官的角色偏離說明他們是實用理性的,也是結果導向的,他們運用的規則更多的是非規范性的規則,而這種規則常常是與全國性規則存在沖突的地方性規則,這同時也說明法官角色的偏離從更深層次上說有時是由于全國性的規則不能涵蓋基層矛盾糾紛解決機制,經常不能有效解決基層矛盾糾紛造成的。因此,基層法官角色偏離的其中深藏著些許無奈。
對于基層法官的這種角色上的偏離,就當時作者描述的基層司法狀況來看,是不可避免的。而今天,基層的司法狀況已經發生了很大改變,但是還沒有改變到法官的角色定位已經達到法律“應然”狀態的要求,“實然”和“應然”應該還存在著差距,因此,從這個角度上講,給基層法官這種“實然”上的角色偏離進行定位還是有一定意義的。
前面提到,法官的角色偏離并非法律規則所允許的甚至是法律規則所禁止的,但是,我國目前基層司法狀況又注定了法官角色的偏離在某些地方發生的必然性。因此,如何定位這種法官角色偏離的現象是一個問題。本書的作者蘇力教授在書中提出“這種角色偏離不可避亂甚至很正當”。我承認在作者調查研究的時候甚至是已經過了十幾年之后的今天,這種角色偏離仍然不可避免,在某些地方的基層司法環境中仍然存在,但是,我卻不認為“很正當”,應當說,這是我國經濟發展影響下的法治發展過程中不可避免的會出現的一個現象,但卻不能當做一個正當的、甚至可以推崇的現象。因為,法官的首要職能就是遵守法律,適用法律,維護法律的威嚴,從而能使法律得到有效的運行和認可,而基層法官角色的偏離顯然沒有做到這一點,從長遠來看,這是不利于基層法治的發展的。正如主報告所言,這種基層司法的法官角色偏離現象應是一個階段性問題,而不能作為終極目標追求。
正如霍姆斯所言“這是一場實驗,正如所有生活都是一場實驗”,這種基層法官角色偏離的階段性現象會走向何方呢?隨著基層民眾社會生活條件的變化,依附在地方性知識上的法官角色偏離的現象也會改變。
一方面,或許隨著現代化的推進,基層司法慢慢走向規則治理,法官角色也會走向法律規則所賦予他的中立、被動的角色。隨著社會經濟條件的深入發展變化,不斷發展的現代化向基層地區的滲透,以及伴隨而來的法治進程的發展,都會使民眾的生活更具有規則性,民眾的規則化意識也會提高,民眾的這種社會生活的規則化自然會慢慢使其傾向于選擇規則的治理來解決糾紛,而不是僅僅依靠法官角色的偏離來解決糾紛。正如作者在文中所述,在贍養案中,由于社會條件的變化,雙方當事人拒絕了法官那種事無巨細的地方性規則,在支付方式上選擇了更為規則化的錢幣支付方式。
另一方面,或許現代化并沒有完全把基層的本土資源“格式化”,影響基層法官角色偏離的傳統習慣因素和地方性因素會引導這種角色偏離走向另一個真正合理的方向也說不定,比如說基層法官的行政化,像外國的僅以解決糾紛為目的的行政法官或治安法官的方向發展,將基層人民法庭從正式司法審判制度中分離出來,將基層法官和正式法官區分開來,分別賦予其不同的職能,使基層法官以解決糾紛為目的的職能在法律上更有正當性,蘇力在書中也提到了這一點。作者在第十章基層法院法官的專業化問題中提出有必要重新審視中國基層法院的設置,“無需將人民法庭、甚至是基層法院某些部分納入國家的正式司法審判制度”,可以借鑒國外治安法官的情況,將基層人民法庭的法官定位為類似外國的治安法官,僅限于解決不很重大的糾紛案件,在解決這些不很重大的糾紛案件時,可以綜合運用各種知識,有較大的裁量權,無需遵循嚴格的相關審判程序,也無需嚴格遵循全國性的法律規則,可以根據地方性規則或傳統習慣來處理糾紛,僅以解決糾紛為目的。
總之,應把現階段的這種基層法官角色偏離的現象作為一個階段性問題來探討,不能將其作為終極目標來追求。
上面論述到基層法官的角色偏離的階段性定位問題,在這里還有一個問題,即這個階段性會持續多長時間?幾年或幾十年,甚或幾百年?這個問題恐怕不得而知。因為,這不是一個能簡單回答的問題,牽扯到太多因素,用蘇力教授的話說,“是同現代化這個大工程分不開的”。那么,在這個階段性期間,也就是由量變到質變的過程中,我們又該如何應對基層法官的這種角色偏離現象呢?僅僅是任其自由發展、靜觀其變就可以了嗎?真的就正如作者所說的僅僅肯定這種角色偏離就可以了嗎?恐怕不是,我認為在任何時候都不應放棄法官的專業化。
因此,我贊成主報告所說的法官不應失其專業化,即使是基層法官也不應失其專業化。而《送法下鄉》的作者在書中根據種種論證提出了基層的法官不能太專業化,并提出“一盆水是洗臉,一桶水也洗臉”的觀點。我個人是不能認同的。基層法官面對的案件帶有地方性特點,或許案件本身并不大,但是其情況往往因帶有地方性色彩而帶有特殊性、不規范性,顯得更復雜,這不僅需要法官具有地方知識,也需要法官具備法學功底,有較強的專業性。這是因為,首先,地方性知識和法官的專業化對于法官本身來說從來都不是矛盾的,不是說有了專業性知識就會阻礙他了解運用地方性知識,不是非此即彼的問題,不管是法學理論知識或地方性知識的豐富,都會為法官辦案提供更多的思考路徑,更有助于法官在復雜的案件事實和法律事實之間游刃有余的理清思路,而不是往往糾纏不清。用洗面奶的同學應該知道,一桶水洗臉肯定比一盆水洗的更干凈。另外,只要有一個高難度的案件,法官的法學功底就不會浪費,不但不會浪費而且是必不可少的,法官的法學功底雖然可能隱而不發,但是必須有這樣的知識儲備以應不時之需。
[1]蘇力.送法下鄉——中國基層司法制度研究[M].北京大學出版社,2011,1.
[2][美]安東尼.劉易斯.言論的邊界——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簡史[M].徐爽譯.法律出版社,2009,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