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章匾,陳青青,蘇小明
(浙江農林大學(東湖校區)馬克思主義學院,浙江 杭州311300)
幼年時期黨的主要領袖者瞿秋白,在親歷“五四浪潮”的過程中看到了民主主義的缺陷,其思想從厭世觀轉向了無政府主義;此后,在創辦《新社會》期刊的實踐積淀中對馬克思主義有了朦朧的認識和興趣,其思想由民主主義向社會主義傾斜。1920年3月之后,瞿秋白作為特派記者去了俄國,閱讀了大量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書籍。在見證了蘇維埃社會主義模式勃勃生機背景下,經受蘇俄實踐的檢驗,最終成為一名真正的馬克思主義信仰者。
“千年未有之變局”的破碎時代,使得瞿秋白從小就深受其害。少年時期的家庭劇變、母親的自殺、學業的無路,促使瞿秋白脆嫩的內心變得更加脆弱,原本一個活潑好動的少年一下子成為沉默寡言,其厭世的心境不斷占據其無助的心靈。五四前夕的瞿秋白,其無法解開的“二元”人生觀不僅交織摻雜,而且還牢牢地束縛著內心。其實,這時候的瞿秋白和大多數知識分子一樣,在迷茫中尋找解決社會問題的辦法,并在國故、莊子的世界里無法解脫,而這一切就急需外力的推動,去厘清雜亂的內心。這正如馬克思主義所認為的:“實踐是認識的基礎和來源”。如果說五四運動前的三年,是瞿秋白吸取新思想的接受時期,那么五四運動的爆發則是瞿秋白用親身的實際驗證更新自己內心思想的關鍵時期。也正因為有了五四運動的推動,才使得他從空泛的新民主主義驚醒,才使得他用“菩薩行人生觀改變中國”的幻想破滅。可以說,五四運動的爆發是瞿秋白馬克思主義觀形成的重要沖破點。正如他對這個時期自己心理所描述的:“五四運動陡然爆發,我于是卷入旋渦,孤寂的生活被打破了。”[1](P25)
瞿秋白對自己為什么會加入五四運動,是用‘不可思議’來形容的。其實不只是他,那個時期的先進知識分子加入五四浪潮,很大程度上都是存在這種‘不可思議’的思想的。幸運的是,這種想法很快在驚天動地的五四浪潮磨滅了,并換成一種激情昂揚的斗志。期間瞿秋白以自己‘老成的心態’,很快得到俄文館學生的擁護,進而成為學生的骨干、五四運動浪潮的標兵。那時的他,繼而在深浪中討伐賣國賊曹汝霖,與好友建立聯合會,一起探討如何組織運動,并在大街上演講,動員學生參與運動。陳鐵建先生在《瞿秋白傳》里描述到:“他們的講演是緊密地結合著現實斗爭,進行反帝愛國宣傳,對于促進群眾的覺醒,推動愛國運動的發展,具有積極的作用”。[2]瞿秋白不僅為五四愛國運動做出了重要貢獻,更為重要的是爆發了內心的愛國情懷,沖出了無法解開的二元人生觀。
五四運動不僅是一次新思想的傳遞,更是無數像瞿秋白一樣的知識分子的覺醒。在這期間,瞿秋白開始懂得用“‘游行’代替‘用筆’,真正體驗了‘一次暴動勝于數千百萬冊書’的情形。”[1](P25)而這也使得瞿秋白意識到了民主主義的缺陷,進而更加了解社會的意義。他說:“當時愛國運動的意義,絕不能望文生義的去解釋他。中國民族幾十年受剝削,到今日才感受殖民地化的況味。帝國主義壓迫的切骨痛苦,觸醒了空泛的民主主義的噩夢。”[1](P26)五四運動之后所撰寫的《不簽之辦法》一文,展露了瞿秋白心態的轉變。
五四浪潮之后,瞿秋白產生兩個較大的變化。一面是對于舉辦期刊的鐘情;一面是思想從“厭世觀”向托爾斯泰式的無政府主義發生轉變。
盡管瞿秋白在五四運動之后發表了《不簽之辦法》,但此時他對于中國的‘社會’的理解依然模糊不清,這或許正是他鐘情于舉辦刊物的緣故。《新社會》刊物的舉辦對瞿秋白在五四浪潮之后思想轉變有著重大影響。這主要表現在《歐洲大戰與國民自解》一文,改變以往悲觀的情緒,認為中國之所以會在巴黎和會上失敗,是因為沒有迎合世界的現勢,需要改變去適應社會的變化。同樣地,在經歷五四和舉辦刊物的實踐,促使瞿秋白不斷深入明白社會的意義,也使得其思想從“厭世觀”向托爾斯泰式無政府主義轉變。正如他所說:“中國人要有歷史的眼光,知道思潮的變遷,是歷史上一定的過程,不可避免的,趕快想法子去疏導,不等他解決。’”[3](P29)更難得的是,此時的瞿秋白已經開始找到了一條新的道路,盡管離馬克思主義思想有一定的距離,但不可否認,這是瞿秋白思想的一大進步。他說:“我們所以求普遍的是什么?是求實現真正的民主,民治,民本的國家或世界。……這就是德謨克拉西主義”。[3](P29)
五四運動后到加入馬克思主義研究會之前的這段時期,是瞿秋白從五四浪潮的突醒之后的一次思想轉變和行動的沉淀。盡管這段時期很短暫,意義卻重大。這不僅促使他對社會主義產生興趣,而且還堅定了去蘇俄考察的決心,可以說是瞿秋白思想成熟的一個重要過渡時期。
這段時期瞿秋白馬克思主義觀的形成路徑應該分為兩個階段。第一個小階段是他開始由無政府主義轉向馬克思主義的階段;第二階段是在社會主義浪潮中堅定了馬克思主義觀的階段。之所以這樣區分,是因為一方面盡管瞿秋白在《多余的話》這篇文章中,提到這個時期自己很快從無政府主義轉向馬克思主義;但從他后來考察蘇俄期間思想的變化,可以看出之前他對于什么是馬克思主義、如何在社會主義浪潮中區分馬克思主義,還是不清晰的。
具體來說,瞿秋白由無政府主義轉向馬克思主義的時期是第一個小階段。1920年3月之后,社會主義浪潮在中國遍地開花,各式各樣的社會主義學派流入中國。這使得原本對老莊鐘愛的瞿秋白很快轉向了社會主義。正如他對這個時期所描述的:“社會主義的討論,常常引起我們無限的興味。[4]可惜的是,盡管對社會主義產生濃厚的興趣,但是如何在社會主義的浪潮中找到真正的馬克思主義思想,依然還有一段距離。他說:“對于什么是社會主義,‘正如俄國十九世紀四十年代的青年思想似的,模糊影響,隔著紗窗看曉霧,社會主義流派,社會主義意義都是紛亂,不十分清晰的。’”[5](P63)再者,他在《讀美利堅的宗教新村運動》一文中有展現自己對社會主義的認識,他說:“他對美利堅的兩大派烏托邦派與歷史派(即科學社會主義派)進行了比較分析:認為前者是‘不正確的試驗’,僅是‘新式理想桃源’,而‘歷史派主張無產階級的階級斗爭,直接對于勞動階級有利益’。這種‘歷史派的——馬克思主義派的直接運動是不可少的’”。[3](P66)1920年3月加入馬克思主義研究會后的瞿秋白,思想進一步成熟,并且認為自己的思想已經符合了馬克思主義的條件,“我二十一、二歲,正當所謂人生觀形成的時期,理智方面是從托爾斯泰式的無政府主義很快轉到了馬克思主義。”[3](P701)但到達蘇俄之后,其思想的轉變以及對紛雜的社會主義浪潮的認識,可以看出他此時對馬克思主義還只是初學者。
在社會主義浪潮中堅定了馬克思主義觀是第二個時期。為求解對社會主義學說的困惑,瞿秋白不顧親友反對,毅然以記者的身份去了蘇俄,“我要求改變環境,去發展個性,求一個‘中國問題’的相當解決,略盡一分引導中國社會新生路的責任。”[3](P48)
踏上蘇俄的瞿秋白盡管只有短短的兩年多時間,思想卻發生了質的變化。從其思想的變化來看,真正接觸和體驗蘇維埃社會主義模式的首先是在赤塔。在此,他不僅考察了赤塔的社會主義的組織,還得到了一些關于蘇俄社會主義的讀物。他說:“赤塔共產黨委員會送我們許多書籍雜志,……所得如《俄羅斯共產主義黨綱》,如第三國際之雜志《共產國際》,《社會主義史》等,披閱一過,稍稍知道俄共產黨的理論。”[1](P82)離開赤塔之后,瞿秋白與他同行的人在一次談話中說:“他希望此次去蘇俄的考察“能夠給中國的社會主義運動帶來第一次推動”。[1](P93)從這話可知,此時的瞿秋白已經從感興趣的階段轉向認識社會主義運動。而這無疑堅定了他在哈爾濱確定的目標——去“研究共產主義,俄共產黨,俄羅斯文化。”[1](P103)1921年,瞿秋白抵達了莫斯科,很快投入工作中。甚至在莫斯科的兩年里,不顧身體病痛,堅持深入實踐,考察社會生活,以親自經歷和第一手社會主義資料,開始了對俄國社會主義的激情報道。瞿秋白說:“在俄羅斯這樣一個國家里要實行共產主義,真是偉大而且艱巨的‘工程’呵!全國經濟計劃,要會統計;農業及農村制度,要用宛轉曲折的過渡辦法去改造;工業及工人組織要有相當的預定規程,要利用國外的資本家。”共產主義從此不能仍舊是社會主義叢書里的一個目錄了。世界及社會實際狀況的研究之恰切適用與否及’民間去運動’之成熟與否,是社會改造過程第一步所必當注意的,這一層中國人亦應當用一用心,俄國革命史是一部很好的參考書呵正如他自己所說:“只有實際生活中可以學習,只有實際生活能教訓人,只有實際生活能產生出社會思想。”[3](P176)
當然,我們看到瞿秋白真正把自己當成馬克思主義者,是在《致俄國工人和新聞工作者呼吁書》一文之后。在該文中他用“親愛的同志們”代替了以往‘同伴們’的稱呼,并且還指出:“全世界偉大的社會主義導師卡爾·馬克思在其關于社會革命的天才學說里給我們指出了創造人類的無產階級文化和文明的道路”。[5](P701)之后,又在其他的報道中說“我自是小卒,我卻編入世界的文化運動先鋒隊里”。[1](P213)通過這些話語,我們可以看到瞿秋白已經從朦朦朧朧的知識分子完全轉向馬克思主義者了。此外,1922年經過張太雷的介紹加入了中國共產黨,這也意味著瞿秋白在組織上認可了社會主義。
自1921年到1923年1月的兩年多的時間里,瞿秋白經過對蘇維埃社會主義的考察、學習、思索和實踐,終于成為一名真正的馬克思主義信仰者。回國后的瞿秋白,對我黨早期的建設和發展做出了重大貢獻,留下了許多珍貴的精神財富。
[1]瞿秋白.瞿秋白文集:文學編(第1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5.
[2]陳鐵健.瞿秋白傳[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56.
[3]瞿秋白.瞿秋白文集:政治理論編(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7.
[4]王觀泉.一個人與一個時代—瞿秋白傳[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9:80.
[5]瞿秋白.瞿秋白文集:政治理論編(第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