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戰(zhàn)后美國少數(shù)族裔成長小說發(fā)展概述

夏宗鳳

(大連外國語大學 公共外語教研部,遼寧 大連116044)

一、前言

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以前,美國的主流文化觀念是以基督教、央格魯文化為核心,努力消解土著文化和其他種族文化的個性,在融合各邊緣文化的基礎上塑造一種單一本體的美國主流文化。這種以央格魯文化為中心的主流文化對非歐民族采取邊緣化策略,猶太人、黑人、印第安人、亞洲人的文學作品長期不能被視為美國主流文學。而隨著二十世紀六十年代民權(quán)運動、女權(quán)運動、反主流文化運動的影響和催生,多元文化主義(Multiculturalism)應運而生,并在八十年代形成了一種潮流,對美國文化和美國文學史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從此少數(shù)族裔文學,包括非裔文學、亞裔文學、猶太裔文學、印第安本土文學等日趨繁榮,吸引著更多、更廣泛、超越種族界限的讀者群。少數(shù)族裔文學在美國文學史上“難以進入主流文學經(jīng)典”的傳統(tǒng)地位開始有所改變。

在與傳統(tǒng)的單核文化價值觀的相互碰撞中,多元文化價值觀影響著當代美國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同樣影響著美國少數(shù)族裔文學成長小說的創(chuàng)作與研究。這一時期涌現(xiàn)出一大批杰出的少數(shù)族裔成長小說作家,如非裔作家艾麗絲·沃克、拉爾夫·艾里森、托尼·莫里森;猶太裔作家J.D.塞林格、索爾·貝婁、約瑟夫·海勒;亞裔作家任碧蓮、湯亭亭、譚恩美、葉添祥、巴拉蒂·慕克吉等,他們的創(chuàng)作不斷壯大了美國少數(shù)族裔文學中的成長小說。無論是哪一族裔的文學,他們都呈現(xiàn)了一個共同的主題,即在一個異質(zhì)文化環(huán)境里文化身份選擇的兩難問題,這不僅僅是一個文化主題,而且是每一個少數(shù)族裔青少年在成長過程中必然遭遇,而且無法回避的現(xiàn)實問題。這些作家的作品成了成長小說批評的典型代表,既繼承了傳統(tǒng)成長小說的藝術(shù)特征,又在主題、結(jié)構(gòu)、人物塑造和創(chuàng)作手法上有了嶄新的突破,體現(xiàn)出了不同族裔不同的成長:非裔的尋根與覺醒、猶太裔的認同困惑、亞裔的美國夢尋和家園情結(jié)。

目前國內(nèi)外對當代美國少數(shù)族裔成長小說這一特定時期特殊群體的成長小說研究的論著卻沒有,只有些少量的學術(shù)論文,如:《當代美國少數(shù)族裔女性文學研究概述》、《論美國少數(shù)族裔的文化認同及其出路 —〈說母語的人〉中的族群認同與多元文化主義思想分析》、《美國少數(shù)族裔文學在成熟》、《成長在希望之鄉(xiāng) —解讀作為成長小說的〈夢娜在希望之鄉(xiāng)〉》、《當代美國少數(shù)族裔女性文學與批評研究》等。本文將從多元文化主義的角度對二戰(zhàn)后美國少數(shù)族裔成長小說作家及其作品進行系統(tǒng)的梳理,揭示出各族裔成長小說的不同主題、美國各少數(shù)族裔小說的創(chuàng)作背景、創(chuàng)作規(guī)律與成因,從中發(fā)現(xiàn)少數(shù)族裔青少年心理成長、美國社會與文化等因素對其發(fā)展的影響。

二、二戰(zhàn)后美國少數(shù)族裔成長小說的發(fā)展

(一)非裔美國文學

作為當代美國文學的重要一支,美國黑人文學,即非裔美國文學,是美國文學的重要組成部分,尤其是到20世紀,在多元文化主義的背景下,非裔美國文學從邊緣逐漸走向美國文學的中心。

非裔美國文學最早是在18世紀末和19世紀初由一些擺脫了奴隸身份的黑人作家發(fā)展起來的,作家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Frederick Douglass)是黑人文學的先驅(qū),他的《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的生平記述》(Narrative of the Life of Frederick Douglass,an American Slave,1845)是最早涌現(xiàn)的黑奴傳記文學中的優(yōu)秀代表。二十年代的哈萊姆文藝復興(Harlem Renaissance)則是二十世紀黑人文學的第一次繁榮。二戰(zhàn)后,美國黑人文學經(jīng)歷了第二次繁榮和第三次繁榮,這一時期涌現(xiàn)出了大批優(yōu)秀作家和作品,如:40-50年代的理查德·賴特(Richard Right)的《土生子》(Native Son,1940)、拉爾夫·埃里森(Ralph Ellison)的《看不見的人》(Invisible Man,1952)、鮑德溫(James Baldwin)的《向蒼天呼吁》(Go Tell It On the Mountain,1953)等;60年代美國黑人文學作品中也有相當數(shù)量的成長小說問世,如:戈頓·帕克的《知識之樹》、克里斯丁·亨特的《上帝保佑孩子》、巴里·貝克漢姆的《我心愛的媽媽》等;70年代和80年代后有托尼·莫里森的《最藍的眼睛》、《秀拉》和《所羅門之歌》、艾麗絲·沃克的《紫色》等優(yōu)秀的成長小說的出現(xiàn)。

美國黑人作家由于祖先長期以來是白人的奴隸,受到過許多非人的待遇,所以他們的集體意識里對白人和白人主流文化充滿了敵意與仇恨,他們的創(chuàng)作靈感和動力既來源于自己的藝術(shù)才華和天賦,也來源于黑人民權(quán)運動帶來的族群意識覺醒和自我認同。因此,在大多數(shù)的當代非裔文學作品中都會展現(xiàn)出主人公在經(jīng)歷了生活的磨難和社會的邊緣化后表現(xiàn)出了自己對民族的意識和文化的認同,實現(xiàn)了刻骨銘心的成長。

(二)亞裔美國文學

金伊蓮(Elaine H.Kim)在《亞裔美國文學創(chuàng)作及其社會背景導論》一書中把亞裔美國文學定義為“中國、菲律賓、日本和韓國族裔的美國作家用英語創(chuàng)作的關于他們在美國的經(jīng)歷的文學作品”。

盡管亞洲人早在19世紀中期就到了美國,亞裔美國文學的興起卻幾乎是一個世紀以后的事情。非白人、非英裔、非基督徒的弱勢群體作家要在美國發(fā)表作品想來不容易,何況美國讀者對亞洲文化又不了解,因此亞裔作家的作品在很長一段時期內(nèi)不被美國人接受。然而20世紀后半葉,亞裔美國文學隨著美國多元文化的應運而生而繁榮起來,在當代美國文壇上占有了重要的一席之地。而亞裔美國文學中,華裔美國文學(Chinese American literature)是最突出的,而且是獲得成就最高和創(chuàng)作優(yōu)秀作品最多的一支少數(shù)族群。一些突出的作家和作品,如:最能反映唐人街美國華人社會生活的作品當屬朱路易(Louis Chu)的《吃碗茶》(Eat a Bowl of Tea,1961);1976年湯亭亭(Maxine Hong Kinston)的《女勇士》(The Woman Warrior,1976)的出版標志著華裔美國文學繁榮時期的到來,除《女勇士》外,她的《中國佬》(China Man,1980)和《孫行者》(Tripmaster Monkey,1988)也都獲過美國主流文學大獎;譚恩美(Amy Tan)的《喜福會》(The Joy Luck Club,1989)、《灶神娘娘》(The Kitchen God’s Wife,1991)、《正骨師的女兒》(The Bonesette’s Daughter,2001);任碧蓮(Gish Jen)的《典型的美國佬》(Typical American,1991)、《夢娜在希望之鄉(xiāng)》(Mona in thePromised Land,1996);葉添祥(Laurence Michael Yep)的《龍翼》(Dragonwings,1975);李健孫(Gus Lee)的(China Boy,1991)等一系列擁有廣泛影響力的名篇。

亞裔美國文學中主人公身份塑造,從本質(zhì)上講,是眾多亞裔個體在傳統(tǒng)文化與美國主流文化之間奮斗和掙扎,力圖確立新的文化身份的過程。亞裔文學中的“尋根情結(jié)”,即尋找自我族裔認同中主人公所找到的除了對故國家園的懷舊心態(tài)外,在異鄉(xiāng)的認同困惑通常仍無法解決。因此,許多美國華裔作家都選擇青少年主人公的成長問題,來反映他們探求自己文化身份的努力和希望。

(三)猶太裔美國文學

歷史上猶太人受到的許多次大規(guī)模種族迫害給他們民族記憶留下了深深的印記,于是受害者和“應許者”的雙重身份構(gòu)成了猶太裔作家沉重的集體無意識[1](P250)。猶太裔美國文學真正走向繁榮興旺是在二戰(zhàn)以后,大批猶太裔作家進入美國文學領域,通過他們的作品來抒發(fā)他們對東歐猶太社會的痛苦回憶和對猶太文化和價值觀的眷戀。這一時期涌現(xiàn)出很多優(yōu)秀作家和作品,如:約瑟夫·海勒(Joseph Heller)的《二十二條軍規(guī)》(Catch-22,1961);J.D.塞林格(J.D.Salinger)的《麥田里的守望者》(Catcher in the Rye,1951);索爾·貝婁(Saul Bellow)的《奧吉·瑪琪歷險記》(The Adventures of Augie March,1953),是馬克·吐溫的《哈克貝里·費恩歷險記》的現(xiàn)代猶太版,因此書獲得了1954年美國全國圖書獎,最終在1976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猶太裔美國文學的地位由此發(fā)生了質(zhì)的變化,從此正式進入了主流文學經(jīng)典的行列了。此外很多作家也為猶太裔美國文學做出了很多貢獻,如:伯納德·馬拉默德(Bernard Malamud)、菲利普·羅斯(Philip Roth)、阿瑟·密勒(Arthur Miller)等等。

猶太文學中存在著相當普遍的青少年的成長敘事,這和猶太民族的文化傳統(tǒng)和現(xiàn)實生存狀態(tài)密切相關。作品中猶太人面對生存困境的同時,還面臨著嚴峻的文化沖突和認同困惑,但是要讓自己的文化傳統(tǒng)在這個充滿敵意的環(huán)境里不被淹沒和同化,就要依靠青年一代對傳統(tǒng)文化的認知和認同,因此必然重視青少年的成長問題。

三、不同族裔成長小說主題的共同性

(一)同樣的民族身份認同困惑

不同族裔成長小說中的主人公都面臨著類似的民族身份認同問題,他們的民族身份是復雜的。來自不同國家,又匯集到美國這個“大熔爐”中,他們的宗教信仰、文化習俗和生活習慣紛然雜陳,因此他們的身份界定是很復雜的。

文化身份的認同和歸屬困惑,是多元文化視野下美國成長小說的一個普遍主題。主人公之所以在民族文化身份上困惑源于邊緣種族的青少年在現(xiàn)實生活中有類似的遭遇和感受。他們在家庭里置身于一種遙遠而模糊的族裔文化中,一旦走出家門他們又浸染在一種完全不同的價值體系和行為規(guī)范之內(nèi)[2](P239)。兩種截然不同的文化造成青少年在民族身份認同上的兩難選擇,掙扎在其父母傳授的傳統(tǒng)理念和成長環(huán)境的西方思維之間。一方面急于認同美國社會的主流文化,另一方面又難以擺脫故土傳統(tǒng)價值觀念的束縛。急于認同異國文化卻又被排斥在外,抵制本族文化卻又無法與之割舍。[3](P452—454)

(二)同樣的美國夢尋

不同族裔成長小說具有另一個共同主題就是移民或移民后代在美國廣袤大地上的同樣的美國夢尋。來自不同族裔的移民都是在自己的家園經(jīng)受了許多磨難之后帶著希望和憧憬來到這個他們認為充滿著富足、安定、健康、公正、民主和現(xiàn)代生活的美利堅。

生活在多元文化的美國環(huán)境中,面對著不同文化價值觀的沖突和挑戰(zhàn),不同族裔的移民面臨著同樣的困境,為了同樣的美國夢,他們不得不摒棄一些本族的傳統(tǒng)以適應美國的主流文化和價值觀。因此,對所有移居到美國的少數(shù)族裔移民和后代來說,想成為真正的美國人并不容易,美國夢尋之路并非是坦途。

[1]江寧康.美國當代文學與美利堅民族認同[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8.

[2]芮渝萍.美國成長小說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

[3]劉卓.解讀被雙重邊緣化的文化屬性—試論湯亭亭的《女勇士》和譚恩美的《喜福會》[J].東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