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與生態:世界文學中生態哲學理念的三維解構

趙 謙

(安徽商貿職業技術學院 外語系,安徽 蕪湖241003)

隨著人類社會現代化進程的不斷推進,經濟發展與生態和諧之間的矛盾日益突顯,生態危機已經成為一個全球性的問題。縱觀當今世界,環境污染嚴重,全球氣候變暖,許多珍稀物種滅絕,人類已經把自己逼到了一個生存的絕地。文學源于生活,日益嚴峻的生態問題受到了越來越多文人作家的關注,他們用文學作品來折射諸多的生態問題,對人類未來的發展充滿了理性的擔憂。許多優秀的作家更是振臂高呼,正面地批判“人類中心主義”,提出在發展經濟的過程中一定不能以破壞生態作為代價。這些超前的生態哲學理念,為世人敲響了警鐘,也為我們解決生態問題提供了有益的啟示。

一、第一維度:熱愛自然,保護環境

古今中外,無數的遷客騷人在作品中表達了自己對于自然的無限熱愛。東晉末年著名詩人陶淵明身在官場,卻未隨波逐流,不愿為五斗米折腰,于是寄情于山水田園之間。在《桃花源記》中,他描繪了一個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表達了隱居田園、逍遙自在的生活理想。北宋散文家歐陽修也在《醉翁亭記》中,寫下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的詩句,為山水的秀美而感嘆折服。偉大的中國革命領袖毛主席面對著祖國的大好河山,情不自禁,留下了“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盡折腰”這一名句。在中國古典名著《紅樓夢》中,花草樹木時常與人物的情感相連,如寄居在賈府的多情女子林黛玉,因生活與情感處處受到壓制,只能用葬花來折射自己悲劇的人生。在“落花有意隨流水,而流水無意戀落花“的嘆息中,郁郁而終,結束了年輕的生命。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印度作家泰戈爾在詩歌的創作中,表達了對自然和諧之美的贊嘆。在他的筆下,自然界中的萬物都被賦予了靈性,“諸如晨月的訴說、河岸的嘆息、籠鳥的低喚、瀑布的歡歌、花苞的吟唱、夜對日暮的親吻、群樹向天空的‘窺望’、白晝為有明眸的‘沾沾自喜’”[1](P104),字里行間散發著天地合一的和諧之美。同樣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日本作家川端康成在《雪國》中,多次將自然美景與創作主題融合在一起,在雪花一片片飄落的凄美景象中,將人世無常這樣的哲理表現得淋漓盡致。浪漫主義是英國文學史上十分重要的一個流派,無論是早期保守的威廉·華茲華斯,還是后期激進的濟慈、雪萊和拜倫,都將自己的革命理想寄托于山水花草之中,以對自然的無限熱愛留下了百世流傳的佳作。在美國文學中,薇拉·凱瑟在代表作《阿,拓荒者》中,選擇了將人與大地之間的關系作為創作的主題,表達了對大地的尊重與熱愛,提出了要“保持人與自然的共生與共存”[2](P127)。愛默生也在《論自然》中,表達了他對于人與自然關系的理解。在他看來,人類并非自然界中的主宰,相反,是自然為人類提供了衣食住行的一切所需,“我們在這個負載著人類飛越宇宙的綠色地球上盡情地開采穩定而豐富的資源。”[3](P12)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自然是人類世界的創造者,是整個人類的恩人。然而,貪婪的人類并未感恩,反而不斷地破壞著自然的生態資源,他們從未考慮過自然的承受能力,毫無節制地揮霍著有限的資源,從而導致了一系列的自然危機,如地震、海嘯、泥石流等等。此外,人類在發展建設的同時,制造了大量的垃圾與污染,使空氣質量惡化。工廠大量排放廢氣,污染了附近的水源,威脅著居民的生命安全。隨著社會的發展,城市化的進程不斷加快,大量的土地被開發,一幢幢高樓拔地而起,人類逐漸迷失在了燈紅酒綠的都市生活之中,離自然母親越來越遠。捫心自問,我們有多久沒有在忙碌的生活中停下腳步,去欣賞自然的美景?又有多久沒有推開窗戶,去感受銀色月光帶給我們的浪漫遐想?然而,一切有始必有終,人類的行為也受到了大自然的懲罰,生態環境問題接二連三地出現,困擾著人類的生存與發展。如今,自然資源匱乏全球性氣候變暖等問題已經影響到了人類的生存。以氣候變暖為例,2013年夏,我國許多城市持續高溫,40℃以上的高溫不斷出現,諸多城市屢屢刷新歷史最高紀錄。在歐美國家,高溫天氣也同樣持久。全球性的氣候變暖,嚴重地威脅到了人民的生命安全,許多人在高溫的天氣中喪命。吳承恩在曠世奇作《西游記》中,曾想象出了一個火焰山,而如今,隨著氣候的變暖,地球真的有可能變成“火球”。氣象專家指出,在同一個城市,市中心的氣溫要比郊區的氣溫高出2℃-3℃,這有力地證明了城市中的空調、汽車尾氣等現代化產物是造成氣候變暖的重要因素。當然,經濟發展是十分重要的,現代社會創造了以往任何一個時代無法比擬的輝煌與成就,這是人類的驕傲與榮譽。但是,保護自然環境,追求可持續性發展關系到整個人類的命運,必須引起足夠的重視。影視大作《2012》在帶給大家恐慌的同時,也給大家提了一個醒,盡管2012已經過去,如果人類不停止對自然環境的破壞,這一天遲早會出現。美國作家杰克·倫敦在《月亮谷》中,表達了對都市生活的憎惡,希望可以遠離喧囂,回歸自然。以作品鑒,人類是時候反省自己的行為了,熱愛自然、保護環境是每一位地球人應盡的義務與責任,因為,地球是我們共同的家園。

二、第二維度:關愛動物,敬畏生命

動物與人類一樣,很早就棲息在這個星球上,它們與人類和諧地共存了數萬年。而如今,由于人類大肆破壞野生動物的生活領地,大量屠殺野生動物,從而使得大量物種滅絕,永遠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面對部分人類的惡性,善良的有識之士痛心疾首,以史懷澤為代表的思想家就提出了“敬畏生命”的哲學倫理。他認為:“善就是保持生命、促進生命,使可發展的生命實現其最高的價值。惡就是毀滅生命,傷害生命,壓制生命的發展。這是必然的、普遍的、絕對的倫理原理。”[4](P9)在世界各國的文學作品中,有許多以動物為創作對象的,其中以加拿大動物文學創作最為著名。加拿大自然資源豐富、動物種類繁多,這是許多作家選擇動物為寫作主題的原因。作為加拿大動物文學的先驅,西頓與羅伯茨分別在《我所知道的野生動物》與《野地的親族》中,講述了一個個鮮活而動人的動物故事,彰顯出了動物的優秀特質,也對人類殘酷殺戮動物的惡行進行了斥責。尤其是西頓,他在故事集中向屠殺動物的人類發出了嚴厲地質問:“難道野生動物就沒有道德或合法權利?人又有什么理由讓同類的生靈遭受如此漫長而又可怕的痛苦?”[5](P208)此后,莫厄特繼承與發展了前輩們的生態理念,用紀實的手法創作了生態四部曲,尤其是在《與狼共度》中,他以不爭的事實向人們揭示了一個真實的狼的世界,徹底地顛覆了人類對于狼的固有看法,成為了動物文學發展過程中的一個里程碑。芭芭拉·高迪的長篇小說《白骨》更是將對人類的批判推向了極致,作品以一頭大象作為視角,講述了象群在遭受人類圍捕,落荒而逃的悲慘境遇,批判了“人類中心主義”,也反映出了野生動物的無奈與無助。在美國文學中,杰克·倫敦擅長寫“狗”,在《野性的呼喚》中,他以一條名為巴克的狗為視角,講述了它由狗到狼的蛻變過程,其中多處描寫了雪橇狗的悲慘境遇,它們任勞任怨,卻遭到了主人們的毒打與虐待,讓人不禁潸然淚下。而海明威在《老人與海》中,也描寫了老人圣地亞哥與大魚的搏斗,展現了大魚的力量與美。盡管它最終被老人獵殺,但就連圣地亞哥自己也為大魚的精神所折服,后悔自己親手扼殺了這樣一個生命。明代作家蒲松齡的《聊齋志異》是家喻戶曉的經典作品,其中許多美麗善良的狐仙給讀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實際上,小說也反映出了世人對于動物的偏見以及作者對于動物深深的憐愛之情。在《最外面的房子》中,亨利·貝斯特寫到:“大自然的歷史遠遠超過人類歷史,各種動物的進化程度更加完美。它們具有的敏銳感覺我們已經退化或者從未獲得。它們發出的某些聲音我們永遠無法聽到。它們與我們并非同輩兄弟,也不在我們之下。”[6](P18)是的,動物從來就不是人類的附屬,它們是人類在地球上的平等共生物。人類應該“敬畏”動物們的生命,停止對它們的屠殺,保護它們世代居住的領地,還它們一片自由的樂土。

三、第三維度:關注社會生活中的“精神生態失衡”現象

生態批評包含自然生態和精神生態兩個層面,而精神生態主要關注人與人之間的復雜關系以及由此引發的一系列怪誕的社會現象。總的來說,“精神生態失衡”在現實生活中主要表現為對老人等弱勢群體的漠視、上流社會那些所謂“名士”的自私虛偽、不和諧的家庭關系、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危機以及部分人群內心壓力過大從而導致的“心理變態”等。這些有悖常理的社會現象在世界文學作品中屢屢出現,它讓我們看清了社會現實中的丑惡,并警示人們為改變現狀而努力。早在英國文藝復興時期,舉世聞名的劇作家莎士比亞就在《李爾王》中,講述了兩個不孝的女兒在風雨交加的夜晚將老父親逼出了宮殿,由此批判了社會中子女不盡孝道的普遍現象,同時表達了對老人們的深切同情。同樣,美國著名小說家海明威也在《老人與海》、《一個干凈明亮的地方》等多部作品中,描寫了被社會遺棄的孤獨無助的老人群體,反映出了社會對于他們的極端冷漠。中華民族是禮儀之邦,千百年來都遵循“百善孝為先”的道德倫理,而就是在這樣一個國度,也同樣存在著不尊敬老人的現象。當代著名作家余華在小說《活著》中,講述了紈绔子弟福貴悲慘的人生遭遇。在年輕的時候,福貴依仗殷實的家境吃喝嫖賭,從不顧及父親奮斗一生而攢下的積蓄,最終輸光了全部的家產,也因此氣死了年邁的父親。而方方也在《落日》中重拾了子女不孝這一嚴肅主題。小說中,老祖母省吃儉用,含辛茹苦地將孩子們拉扯大。然而等到她年事已高,無力勞作,子女們非但不照料她,反而將其視作累贅。失望的她喝下農藥自殺,兩個兒子在她斷氣之前就急著將她送進了火葬場。通過一部部的文學作品,我們看到了社會對于老人等弱勢群體的不公態度,也對那些不孝子女的行為深感嘆息。自從私有制出現后,社會就逐漸被分裂成了不同的階層。人們都挖空心思地想要擠入上流社會,因為那里被認為是高雅與名流的匯集地。而實際上,很多上流社會中所謂的“名士”表面上衣冠楚楚、道貌岸然,而實際上背地里都是些趨炎附勢的偽君子。對此,很多作家都深有體會,他們在作品中揭示了這些風流倜儻的社會名流們的丑惡嘴臉,粉碎了大眾對于上流社會的盲目崇拜。吳敬梓的《儒林外史》中有一個經典的人物匡超人,他出生于溫州樂清縣的一戶貧窮人家,自幼孝敬父母、勤快好學、本性純良。一次機緣巧合,他得到知縣的提攜,成為了秀才。然而,這一次的機遇并未幫他實現人生理想,反而使他逐漸被新結識的一群所謂的高雅之士所同化,善良的本性也逐漸泯滅,最終成為了一個道德淪喪的行尸走肉。和諧的家庭關系是社會穩定的前提,而夫妻關系是家庭關系中最為關鍵的一環。“在茫茫人海中,兩個人能相遇 相知然后相戀,”[7](P179)最終步入婚姻的殿堂,組建成了一個家庭,是幾世修來的緣分。然而,古今中外,夫妻關系不和諧的現象普遍存在,成為了一個社會性的問題。在美國作家凱特·肖邦的《一個小時的故事》中,患有心臟病的女主人公馬拉德夫人在得知丈夫在事故中喪生,經歷了短暫的悲傷之后她的內心中竟然迸發出了極度的欣喜。回首自己的婚姻生活,盡管夫妻之間少有爭執,但丈夫卻束縛了她的人生,將她完全地局限在了家庭之中。故事的結局也頗具戲劇性,當丈夫安然無恙地回到家中,馬拉德夫人因驚嚇而猝死。醫生診斷說她是死于欣喜,而實際上她是死于想擺脫婚姻束縛愿望破裂的失望。同樣,在詹姆斯·瑟柏的寓言故事《花園中的獨角獸》中,夫妻之間的關系怪異而又畸形,這也反映出了社會中夫妻之間由于缺少溝通而產生的巨大隔閡。夫妻之間的不和諧引發了諸多的社會問題,成為了影響家庭關系的主要障礙。家和才能萬事興,和諧的家庭生活是社會穩定的基礎,夫妻之間也應該多溝通交流,注意語言表達方式,只有這樣,才可以建構和諧的家庭關系。隨著社會的發展,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危機日益加劇。馬克·吐溫名作《卡拉維拉斯縣著名的跳蛙》中的主人公吉姆就是因為輕信被騙走了大量的錢財。美國詩人羅伯特·弗羅斯特的《修墻》是常被世人引用的經典名作,該詩“既有濃厚的幽默感,又蘊含著深刻的哲理性。”[8](P218)它以修墻這件日常生活中的小事為視角,折射出了鄰里之間信任的缺失。此外,許多作家還關注到了社會中部分人群的心理疾病,這些人因為內心的長期壓抑而導致了變態的心理。在威廉·福克納的代表作《獻給艾米莉的玫瑰》中,貴族出身的艾米莉經歷了家族的由盛轉衰,內心積郁已久,而情人霍默也要棄她而去。心理極度失衡的艾米莉最終將男友毒死,與他的尸體一起生活了多年。綜上所述,世界文學作品中揭示出了社會中的種種“精神生態失衡”現象,這些不正常的現象“阻礙了人與人的溝通,增加了社會中的不安定因素”[9](P80),成為了阻礙社會發展的攔路虎。

四、結語

從世界文學作品中,我們感受到了文學家們超前的生態哲學理念,這些優秀的理念,對當今世界仍有重要的參考價值。目前,我國各族人民正在為實現中華民族復興的“中國夢”而努力奮斗,而生態和諧社會的建設是其中的一個核心部分。生態問題的有效解決是利國利民的大事,它需要社會各界的共同關注與努力。只要人人都獻出一份力量,從我做起,從小事做起,從現在做起,就一定可以改善我們的生存環境,與他人建立和諧友好的關系,讓地球重新變成適合人類居住的樂園。

[1]石在中.泰戈爾詩歌中的生態智慧[J].外國文學研究,2011,(3):104.

[2]陳妙玲.對人與土地關系的倫理審視——論《阿,拓荒者》中的生態倫理思想[J].外國文學研究,2010,(2):127.

[3]吉歐·波爾泰.愛默生集(上)[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3:12.

[4]史懷澤.敬畏生命[M].陳澤環,譯.上海: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1996:9.

[5]西頓.西頓野生動物故事集[M].蒲隆,等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01:208.

[6]莫厄特.被捕殺的困鯨[M].劉捷,譯.太原:北岳文藝出版社,1998:18.

[7]趙謙.精神生態視域下海明威小說解析[J].長春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2,(10):179.

[8]龍毛忠.英美文學精華導讀[M].上海:華東理工大學出版社,2011:218.

[9]趙謙.從歐·亨利小說看美國社會“精神生態倫理失衡”[J].重慶三峽學院學報,2012,(1):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