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妮
高教授對家庭歷史的回顧,使我深深感到,他的父親高信先生從自己童年和少年的經歷中悟出了一個道理:辦教育可以提供人生中最關鍵的改變機會。他一旦有機會,有能力,就想要創造條件辦教育。同時我也約略知道,高信先生的人生道路雖然得益于教育,但他的事業并非從教育開始。他其實是宦海沉浮之人,長期在國民政府里任職。1949年底,他從成都輾轉飛到臺灣去以后,還繼續在某些部門中擔任了不同的職務。究竟是什么樣的因緣際會,得以讓他在辦私立大學上施展拳腳的?而又是什么原因,讓高承恕教授也同樣熱衷于教育事業,而且矢志不移,這也是我非常想了解的。
王:您能否講一下,您父親到臺灣以后在當局任職的情況?還有他當逢甲校長和董事長的經過。
高:我父親從德國留學回來就到南京國民政府任職,一直都在政界服務,曾經在廣東省當過地政局局長,還當過廣東省政府的秘書長,在1949年以前,他官至國民政府內政部的次長。當時從大陸撤退到臺灣的時候,正是在內政部當次長。到了臺灣以后,繼續當了兩年所謂的“內政部次長”,然后在教育部門當了八年“次長”。從1952到1960年,實際上他做的都是跟教育有關的事。有一段時間,大概有四年時間,他從教育部門副職的位置上下來了,賦閑在家,沒有事情做,處于半退休狀態。
王:半退休狀態?怎么會出現這種狀況?
高:蔣經國上臺以后,有一次親自到我家里。那次我剛好放學回家,看到弄堂口全部戒嚴了,有很多保鏢站在那里。蔣經國那次是在弄堂口就下了車,一直從外面走進我家的。那次蔣經國對我父親說,教育部門要換人了,要我父親下來,不再當教育部門的次官了。
我父親當時想,可能不見得再有機會在政界有什么前景了,也就因為這樣的因緣際會,有了這么一個空檔,父親才可能到臺中去接辦逢甲工商學院。那時候剛好碰到逢甲工商學院經營不善,整個董事會要改組,我父親就是這樣接手來辦學的。父親把學校搬到現在西屯這個新的校址,一切重新來過。他在1962年當了逢甲工商學院的院長。
王:我從查到的資料中看到,這所學院最早是由丘逢甲先生的兒子丘念臺先生在1960年創辦起來的。為什么您父親去接手呢?
高:逢甲大學最開始開辦的時候,并不是我父親在經營,當時是丘逢甲先生的兒子丘念臺先生,為紀念他的父親創辦的這所學校。但是,學校從1960年起開辦,遇到一些困難,經濟上出現了一些狀況。丘念臺先生跟父親很熟,他們抗戰之前就相識了,他來找我父親,希望能找到適當的人來接手辦這個學校。
我父親要接辦學校的時候是在1961年。我記得非常清楚,那時候我已經念初一了。父親認為辦學校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他一直都很想辦學,當然不會放過這種機會。但是,當時這件事遭到了我母親的堅決反對。母親和父親吵架,因為,一來,家里沒有錢;二來,逢甲當時的情況又不太好。我母親說,你去收這個爛攤子干什么呢?!
我父親雖然一直是在當局做事,有地位,但是沒有錢。雖然沒有錢,但他還是想要辦學校。我母親雖然不愿意,但最后還是聽從了父親的話,找我外祖父拿錢來辦學。母親家里也是華僑,我外祖父是加拿大的華僑,他在加拿大開了兩家餐館,經營得還不錯。我母親自己拿了一些錢出來,還跟別人借了一些錢,就這樣籌措了一些資金來接辦逢甲。
父親接手做了逢甲工商學院的院長之后,重組校政,并做了一個很重要的遷校址的決定。原來逢甲不是在現在的地方,是在大屯,我父親決定把原來的地方切割掉,然后把學校搬家搬到西屯。西屯這個地方,早期還很偏僻,地也很便宜,都市的發展還沒到達那里。
王:逢甲開始的時候是怎樣運作的?
高:父親籌到錢建了一棟教學樓以后,就馬上開始招生。收了學生,收了學費,然后再去還債,那時候基本上是滾動式運作。當時臺灣的大學很少,所以,招生基本上不是問題。有了生源,學生交了學費,學校就有一定的固定收入,大約有了百分之六十的經費。用招生的收入,然后再借一部分錢,也就能夠滾動起來,學校就能運轉了。
現在回頭想,其實那時候是很艱難的,但父親他老人家就是有這個意志力。父親因為干了八年所謂“教育部的次長”,有一些人脈,看他的面子,可以邀請到很多好的老師來任教。剛開始辦學有好老師是很重要的,一個學校不見得要有大樓,只要有好的老師,就會有學生來。只要你規規矩矩地辦學,也不會缺少學生。逢甲開辦的時候因為是以工和商為主,正好那時候臺灣的經濟也慢慢開始發展,所以學生畢業后的出路也不是大問題。
王:您父親當院長一直當到哪年?
高:這中間還出現一段插曲。我父親辦學大概辦了一年多一點時間吧,我還記得很清楚,是在一個星期六,我在家接了一個電話。是誰打來的?是陳誠辦公室。陳誠那時候是所謂“副總統”兼“行政院長”。他們問我,父親在不在?我說不在,我父親在臺中。他們又問,能不能盡快找到你父親接電話?
我只知道這是個很重要的電話,那時候也沒有手機,轉了好幾個彎,輾轉找到了我父親。我告訴父親,“副總統”要召見他,父親連夜就從臺中趕回臺北來了。陳誠對父親說,僑務工作你要負責啰。就這樣,我父親又接任了僑務部門的負責人。
雖然如此,但父親始終也沒有放棄辦教育這件事,父親把逢甲大學的院務、行政工作,交給他的一個好朋友張希哲。張希哲那時候是臺灣的“立法委員”。父親讓張希哲來替代自己當逢甲的院長,而他自己就當了逢甲的董事長。到現在,臺灣還是這樣規定的,你如果是從政,就不能兼職,要避免利益沖突。我父親當了董事長以后,就不用每天花很多時間處理學校的行政事務性工作了。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父親在逢甲就是這樣一個狀態,他就管決策中的一些大事情。
父親因此而在逢甲建立了一個體制:董事會管大的方向、大的決策和規劃等事情;而院長則是管理日常的行政工作。這就出現了一種明確的分工,董事會有董事會的職責,校長有校長的事。我回頭一想,這樣一個體制是很好的。endprint
我父親在當局做了九年多快十年的僑務工作,一直做到退休。退了之后就有更多的時間呆在逢甲了。
王:辦學需要資金。高信先生在當學校的董事長的時候,還是需要為學校籌集辦學的資金吧?
高:對,父親還是要去為辦學借錢、籌錢。他剛開始辦學的時候,經費一度很困難,薪水都發不出來,我母親為此到處去借錢,甚至把她自己的首飾拿去變賣。一個學校在剛開始辦的時候確實很難,學生才那么幾百個人,資金根本周轉不過來,收的那一點學費根本不能支持幾個月。開始時是想滾動式地經營,借錢、籌錢,招學生收學費,但是有一段時間根本就入不敷出,錢不夠用,那就只好跟銀行貸款,等到下個學期收了學費,才把銀行的錢還掉。反正就是這樣不斷地循環,借錢、還錢。好在當時銀行也很愿意借錢給學校,相對來說,借錢給學校還是比借錢給企業風險小,因為學校每年都在招生,可以收到學費。
那時候辦學校,碰到一個較好的大環境:臺灣的經濟正在開始起飛,正在進入一個擴張期,對人才很需要。這樣,學校一定能招到學生,學生畢業了一定能找到工作。因為經濟在發展,總體的氛圍算是安定,沒什么動亂,沒什么運動,大環境在往上走,所以那時候也是逢甲擴充得比較快的一段時間。我講這個就是說,辦學也要掌握時勢。加上前面講過的,父親在教育界有廣泛的人脈,使得他能夠找到很好的老師來逢甲給學生上課,這對招收學生很有利。所以,這個階段逢甲一直是往上走的。到1980年,教育部門就準許逢甲正式升級,從學院升到大學。升到大學以后就又是另外一波的發展了。從經營角度講,一般超過六千到七千人以后,經濟規模就進入到另一個階段了,可以有規模經濟收益了。
高承恕教授于1965年夏天考入臺灣東海大學,那年他十七歲。后來去美國留學,三十歲時學成回臺灣。為了要證明自己的能力,他回避與父輩的關系,十幾年一直不去逢甲大學,而在東海大學任教、帶學生,開創自己的事業。他對東海大學充滿了感情。2013年春天,他還在《綠苑春濃》一文中寫道:“年少的心懷著對東海自由浪漫的憧憬,走進了校園。這是我一輩子學習、成長、工作、生活最重要的地方。”直到父親快九十歲,他才驀然回首,發現自己若再不介入逢甲大學的事務就對不起父親,這才開始擔任逢甲大學的董事。而他的介入,又有自己的理念并努力去實現。
王:高教授,您是在什么時候擔任逢甲大學的董事的?有什么機緣沒有呢?
高:我現在講講我自己介入逢甲的原因。我在美國留學,學成以后三十歲就回到臺灣,在東海大學教書。前面十幾年我從來不去逢甲,當時我父親是想要我去逢甲的,但是我不去。我是想,我不只是要證明我是父親的兒子,更要證明我就是我。后來我怎么會在東海大學社會學界帶著一批學生呢,其實很簡單,我實際上是回避跟父輩的關系。現在回想,那時候我是極其無理的,很對不起我的父親。人都是這樣,你想要證明你自己,干嘛要繼承啊!所以,有十幾年,我一直不去逢甲,回家就只是吃飯,談都不談這個事。
后來,一直到我父親快九十歲了,他也知道自己身體不好,就到我家里來,對我說,你有沒有興趣加入董事會?你在東海是辦教育,在逢甲也是辦教育。那時候他說的一句話,讓我有些改變,有些想法了。父親說,你在東海是可以帶一批學生,但是,你如果把一個大學搞好了,你一年培養兩萬個人,十年你就能培養很多人了。我覺得父親的這個話好像是很有點道理,因為那時候東海大學跟“臺大”是平起平坐的,而逢甲大學是落在后面的,這讓我覺得很有一些挑戰性。
為去逢甲當董事的這個事情,我也磨蹭了一段時間。當時我在東海大學已經是社科學院的院長,剛好東海要換校長,學校也有一批老師要拱我出來競選東海的校長,正好是在這一個點上。是繼續留東海?還是到逢甲來?好像是處在一個路口上。父親年紀大了,他跟你講一個事,你開始會想一想了。年輕的時候自己會一心要證明自己,后來就會想一想父親的話了。最后我是來了一個折中,繼續在東海教書,逢甲這邊我先進董事會,只擔任董事的角色,也不當什么董事長。
王:您進了逢甲大學董事會以后,是只做一個形式上的董事,還是有什么舉措?
高:我進了董事會以后,好像有了一個新的平臺。這個方面我覺得是可以講講的,假如說中國大陸有想辦特色教育的人,也許能夠給他們提供一個參考吧。
我在逢甲當了董事后,父親就退了,他不再擔任董事長了。有一天我跟父親說:爸,如果我要做,我就要做一件事情:三年內,我要聘一百個博士,而且大部分是國外回來的。這話把我父親嚇了一大跳,他說:兒子,那要多少錢哪?!我說,這樣才能使學校從量變到質變;也就是需要三年,聘一百個國外好的大學的博士,挖一百個人回來,逢甲就會有更大的發展機會。
王:董事會其他的人對你的想法怎么看?
高:記得在開董事會的時候,我的這個建議被老一輩的人罵得一頭皰。他們說,你這個敗家子,聘人不要錢哪!大家都反對。但是,我還是堅持,所有我要挖來的人,薪水通通要再加三分之一,即要比公立大學高三分之一。這就像喝咖啡一樣,是咖啡多還是水多?你不到那個濃度就沒味道嘛。
后來,我真的三年就搞了一百多人來,他們的薪水就是比公立大學多加了三分之一。這些人都是從美國的大學、歐洲的大學回來的最好的人才,他們的到來,一下子就把學校的生態氛圍改變了。我覺得這是一條很好的經驗。如果大陸真的有私人要辦教育,簡單地說,首先就是要找好的老師,要找對人。有了好的老師,自然就有好學生,講穿了就是這樣一個道理。
王:這個道理和您父親當年利用人脈關系找好老師來逢甲是一樣的。
高:表面看,逢甲一年多支出很多人事費用,但正是因為有人了,這些人又帶來很多新的資源,這就變成了一個良性循環。你找到大和尚,他肯定有能力化緣。這就形成了另外一種Cycle,即另外一種循環。其實,坦白講,這十幾二十年,逢甲能夠有點突破,完全是在于人。有好的老師,有好的課題,你再配上好的設備,它自然就會動起來。endprint
辦教育這個事,抗戰的時候,西南聯大有什么物質條件呢?它一樣可以培養出第一流的科學家,像楊振寧、李政道、錢學森這些人。
王:高教授,能講講您在逢甲大學董事會中的職責和待遇嗎?
高:我在東海大學當專任教授的時候,就不能擔任另外一個大學比如逢甲大學的專任教授;也不能任逢甲大學的執行董事、專任董事長之類的職務。我是靠在東海教書的工資養家糊口。當董事,不能拿工資,只能有一些車馬費。所謂的車馬費,是每當有任務,比如去開會,就可以報銷路費和住宿費,但那是不足以養家糊口的,所以我一定要在東海教書,這樣才有專職的收入。臺灣教育部門有規定。這個規定是為了避免利益的糾葛。現在我在東海大學退休了,就可以拿逢甲大學這邊的工資。我在逢甲當副董事長,工資跟在東海大學當教授的工資是一樣的。
在逢甲大學當副董事長是實際管事的,但是我不管日常的事物,我是管大方向、大原則這種事。日常的事情有校長弄得好好的。董事會只管決策中的大方向,或者財務上的事。這是一種分工,這也是我父親早年接手逢甲時逐步建立起來的一種體制。這幾年當局規定私立大學董事會中可以有一個執行董事是專任的,執行董事的工資跟教授是一樣的。我拿的就是這份工資。
王:我看到幾篇對大陸私立學校的調研報告,這些學校的投資人像股份公司的投資人一樣可以分紅。在逢甲大學是怎樣的?
高:這方面當局有規定,不能分紅。說什么今年有盈余,我們幾個董事大家分了,這是絕對不行的,一毛錢也不行!當局的規定是非常嚴格的。去年逢甲大學大概有幾千萬的盈余,每一毛錢都要再回到學校,作為學校進一步發展所用,完全沒有分紅這個東西。除非你偷雞摸狗,巧立名目,但如果逮到你,你就是犯法了。按照法律規定,任何私立大學的董事,全部都是不能分紅,不能拿工資的。近些年當局允許有一位專職執行董事,是可以拿工資的。當然,有些學校不那么上軌道,既然不能公開分紅,也許他們會做一點變通的事情。逢甲大學有自己的理念,自然不會那樣做。臺灣有一百多所大學,它不可能平齊,有嚴格的規范是對的,只有用法律來規范它。我們中國人老喜歡說“憑良心辦事”,那是難做到的,不能保證每個人都有良心。
王:當局會來檢查學校的賬目嗎?
高:不但是教育部門來查我們的賬目,而且我們還自己掏腰包,請了國際的會計師事務所來查賬。我們的財務,收支、預算,關于預算的所有事情,你上網都可以看得到,全部都公開、透明。包括教育部門的獎勵、審查,我們跟別的單位的合作等等,學生上網都可以看得到。我們可以做到這樣。
學校有公信力,別人都知道你不會亂搞,所以,我們的產學合作,比很多公立大學都要多。他信任你,你是透明的,他知道你不會怎么樣。這是一種Trust,不是個人的信任,是一種制度性的信任。我相信你這個組織,即Institution,而不是信任某個人。我攤開來讓你查,財務是公開的。而且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安排,我的總務,我的會計,都不是跟我有關系的人。我們是用人唯才,專業為本,所以,我的會計主任跟我是沒有任何私人關系的,總務長跟我也是沒有任何私人關系的,所有的采購,通通照規定的程序來。
對我來講,這些跟我以前教書的那個理念是一樣的,對我來說是一種榮譽,是一種責任,是一種尊嚴,也算是一種成就感吧!
王:在貸款方面,有什么有利于教育的做法嗎?
高:我不知道大陸的情況怎樣。臺灣的利率不高,貸款利息只有百分之二;更重要的是可以分二十年還款。這樣我就有法子了,比如說我借兩個億,分二十年還,每年本跟利也就是分期付款嘛,我每一年是可以負擔得起的。而且,我投入了,是會有產出的,有形或者無形的產出。我們就用這種溫和舉債的方法來做。學校要買儀器,買設備啊,如果光是靠學校的結余,那是絕對不夠的,那你就要靠其他的資源來幫助。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
但是有一點,預算一定要嚴格的管控,錢要花得到位。比如我現在有兩萬多學生,專職教師就有六百多位,還有一些兼職的教師,兼職教師大概有一千多位,但是,職員和非教學的人員只有六百多位。我的意思是說,預算是一個很重要的事情,自己一定要很清楚,你這一年都要做些什么事情,然后,資源應該怎么配置,要實現哪一些目標。錢不能亂花,也不是齊頭并進。學校這一年發展的重點在哪里,比如,一、二、三,這是重點,該花的錢就花,不該花的錢不能亂花。
我們每半年就對預算的規劃和執行做檢討,不適當的地方就做調整。其實,當局只是要求我們一年做一次檢討,但是我們自己是半年做一次,因為一年一次就晚了,錢已經花出去了,覆水難收。半年檢討一次就可以及時發現漏洞,及時進行調整。我覺得,這是我的一點小小的心得吧。
王:私立大學作為非營利財團法人,在財務運作中不會有盈余嗎?有盈余如何使用?
高:我們逢甲有學校的校務發展基金。在經營了若干年后,我們也存了一點錢。因為我們沒有分紅等這類東西,所以有盈余的話,就進入到這個發展基金中。這個基金不是只擺在那里成為一個靜態的東西,它不斷地在滾動:存一些在銀行,做一些投資,買一些股票、債券。學校里有一些專業老師,他們成立了一個委員會,做分析,做投資。雖然這幾年經濟起起伏伏,有漲有落,但是總的來講,他們還是為學校賺到了錢的。
王:臺灣當局會給私立大學補助嗎?
高:臺灣的教育格局是這樣的,公立大學,它當然有當局的預算支持;那私立大學呢?就看你的表現了。當局規定:對私人經營之教育事業,優良者給予獎勵和補助。對私立大學的獎勵和補助,是根據你的教學,你的研究,特別是你的行政,你的賬目、財務等績效,通過評鑒來給予的,表現得好的學校,就多給你一點補助。
王:補助的錢大概占預算的多少呢?
高:從近幾年來講,逢甲大學是私立大學里面教育部門給錢給得最多的,大概占我們一年財務總預算的百分之六、七,還不到百分之七。當局有這么個預算,一年五十個億。endprint
王:能講講當局評鑒私立大學的情況嗎?
高:早在1975年,臺灣教育部門就開始了對大學的評鑒。近四十年來,歷經直接辦理,委托專業學術團體辦理,至2005年改為組成財團法人團體“高等教育評鑒中心”負責辦理。當局依據行政部門在2007年頒發“大學評鑒辦法”作為重要的法源,通過一個由專家學者組成的類似評鑒協會的組織來評量,這個評鑒協會全部是學術界的專業人士,他們針對不同的學門,組織邀請這個領域里的專家,專門針對這個學門來評定,那就是硬碰硬了。大概采取的是一個打分制的方法,然后,根據評定的結果來給予補助。之前已經有了一個很完備的評分規則,而且大家都很清楚這個規則,是很公平、公開的打分制。
當局通常是三年評定一次,當然,針對不同的項目有所不同。基本上是建立一個相對客觀的評量體制來評量。雖然也有很多人抱怨:搞得大家都很累,每次評定都是搞得人仰馬翻啊。但是,我覺得這是比較公平的,不是哪個人說了算。實際上當局也是用這種方法對私立學校有一個監管。辦不好我就不支持你了。被新聞媒體一登,如果是好的,你就好了;如果是不好的,就名聲掃地,也就沒有人來投考了。
王:招生競爭激烈嗎?
高:學生報考學校,有很多人都是同時考好幾個學校的,比如我們臺中,好幾個學校都有EMBA,那到底去哪一個學校?這就有一個比較。當然他們會選擇去最好的學校了。這對學校來講就是一個強烈的競爭。在臺灣來說,我們私立學校也要跟公立學校競爭,這是一個很好的做法。民間的學校可以跟公立的學校去競爭,我今年不行,但明年我就要超過你!
王:私立大學收取的學費是不是比公立大學高?
高:是的。私立學校雖然收取的學費比公立大學稍高一點,但我們遵循市場競爭原則,以質量求生存,以便提供給民眾更多的選擇。
要讓更多人來選擇你,你要怎么辦?這對我們來說就會激發一種新的力量。像這次來成都搞研習這樣的活動,我們一直是帶頭去做的。這種研習對學員的幫助是非常大的。他們會形成一個網,他們之間會互相聯系。同屆之間,上下屆之間,他們都會去談,去說,大家都會因此而互相提高。
王:畢業生會回饋學校吧?他們的回饋對學校的經營應該很有好處。
高:這么講吧,回饋有多種形式。有一些畢業生設立了學術發展基金,他們辦很多促進學術發展的活動,用這種方式來回饋學校;另外,有的人就直接把錢捐到學校。
王:是不是像香港那些大學,學生回饋學校,建教學大樓?
高:臺灣一般都是聚沙成塔,很多人,一人捐一點。我們五十周年校慶時就是這樣,完全是校友捐款,有的人捐得多,有的人捐得少,最后弄到一億多。
逢甲的向心力、凝聚力特別強,這算是一個文化吧,我們也很重視這個東西。比如在我們學校,校長也好,老師也好,對學生的事情,對校友,都非常關心,這變成了一個風氣,成為了一種文化。我們并不是從功利的角度出發,讓校友捐款,我們講人情,建立感情。我們覺得那是一個辦教育的精神。我們很強調的是,在校的學生跟畢業以后的學生要互動。講老實話,我這次也可以不帶這班學生出來。我跟他們出來,也是跟他們一樣,坐飛機坐的經濟艙。長期以來,這變成一種風氣,我們的校長、老師,參與學生的活動比較積極,這樣一來,大家就會有感情,有較深的交流。是不是說就是為募款,那也不是,像他們這個EMBA高階班,到目前為止,我們從沒有向他們募過款,他們有主動捐助的,但是我們沒有募過款。但是我要強調一點,他們自己會主動做很多事情,他們自己會辦很多活動,那我們的招生就不用宣傳了,我們也不用自己花錢去做廣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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