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聰
(武漢大學 文學院,湖北 武漢 430000)
齊匪與秦匪的撞擊
——莫言與賈平凹土匪寫作之比較
徐聰
(武漢大學 文學院,湖北 武漢 430000)
80、90年代,中國文學處在一個巨大變革期,新時期文學呈現出多元化的風貌,土匪敘事成為一個熱潮,在意識形態對文學束縛降低,新歷史主義興起以及對傳統文化重新審視的契機之下,土匪敘事呈現出了一番別樣可觀的形態。莫言和賈平凹都是這個時期土匪敘事上不可忽視的人物,他們的土匪敘事各具特色但又有相通之處,本文將以地理文化內涵為核心點,從地理位置、故鄉情愫和故鄉文化等方面來探討莫言和賈平凹筆下齊匪和秦匪的不同之處,進而探析這相異背后更深層的文化內涵。
莫言;賈平凹;土匪
20世紀80、90年代的文學朝著多元化方向不斷前進,在多元化的文化形態下,作家們以天馬行空的想象和邊緣化人關注的創作視角營造出了千姿百態的土匪形象。在眾多的土匪寫作中,莫言的《紅高粱》一直被認為是土匪寫作的扛鼎之作及華麗的開端,其中充滿文化活力和生命力度的“土匪形象”也為即將到來的90年代土匪寫作熱潮做了最精彩的開頭。而賈平凹作為一位跟莫言經歷相似的作家,在90年代土匪寫作熱潮中,也塑造了一批別樣的土匪形象。賈平凹筆下的土匪形象經過作家的處理已經擺脫了傳統土匪的殘暴和兇惡的形象,而幻化為書生式的土匪。
莫言筆下的土匪余占鰲,“寬肩細腰”“青白色的結實頭皮”,完全一個硬漢的形象。賈平凹筆下土匪,在《煙》中,土匪新大王“眉細眼長,鼻準圓潤,腮幫有紅施白地細嫩”。①《白朗》中的白朗“想起了這以為美若婦人的白朗大王,他的俊秀的眉目和清朗的笑聲并不是可以讓你聯想一種色相的愉悅。”②他說著話的時候聲音柔脆,美目飛動,和顏悅色。莫言筆下的土匪是硬漢般的熱血之士,賈平凹筆下土匪卻是一個有著書生氣息的俠義之士。本文主要以地域文化為核心,來探討兩位作家對土匪不同的勾畫。
莫言生長于東北高粱之地,這片北方古老而神秘的土地,地勢開闊宜于戰事,歷來是兵家相爭之地,從上古、中古到近代,多少戰爭在此打起。因此,民風剽悍,盜匪叢生,歷來多慷慨悲歌之士。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山東大漢血性的在這片中國正統文化規范儒教的發祥地,讓他們更習慣于比較豪放粗疏的情感方式和行為方式。高密這片神奇的熱土讓生長于此的莫言形成了豪放的感情表達方式,所以在他筆下的土匪,始終是帶著原始的野性和豪放的氣魄的硬漢!
賈平凹長期生長在一種丘陵地形之內。這種丘陵地形帶著濃郁的南北交融的氣息。特有的山水,特有的氣候,養育成商州人特有的情感觀念和生活文化方式。賈平凹以敏感的心靈領受這份地理,領受這份文化,商州這種民風淳樸的野情趣使得賈平凹筆下的土匪呈現出一種浪漫的書生氣息。他們也有殘暴的時刻,但是更多的形象是翩翩風度、俠骨柔腸的美男子形象。
莫言和賈平凹所處的地理位置所帶來的環境影響著兩位作家對土匪描述,更進一步的地理文化內涵當然還包括這兩位作家對故鄉的態度,這種精神面貌也影響著兩位作家筆下土匪形象的描述。
莫言和賈平凹可以說都是根植于自己家鄉那片土地上進行創作,在自己故鄉土地上汲取著養分來塑造自己的文學殿堂,但是,兩位作家對故鄉的態度卻是有著明顯差別的。
莫言對故鄉是逃離再回歸,回歸的時候仍然是帶著“仇恨”。他說他恨透了這個地方,也愛透了這地方。“假如有一天我能離開這塊土地,我絕不會再回來。當汽車停在一個離高密只有三百里的軍營,帶兵的人說了目的地時,我感到十分失望。”③由于在故鄉所經受的苦難,莫言對故鄉在早期抱著一種深深的恨意。但是,當他離開這片土地之后,他卻恍然。盡管他恨這個地方,但是他沒有辦法割斷與這個地方的聯系他的根在那里,潛意識里對它的眷戀也是揮之不去的。所以當他再次踏上故鄉這片熱土的時候,他心中卻是那樣激動,“當我看到滿身塵土、眼睛紅腫的母親……我就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了故鄉對一個人的制約。對于生你養你、埋葬著你祖先靈骨的那塊土地,你可以愛它,可以恨它,但你無法擺脫它。”④莫言對故鄉這種既愛又恨的感情讓他用一種宣泄甚至狂放的姿態來寫高粱地里的人和事,赤裸裸地描述我爺爺這位土匪的衷仆羅漢大爺被剝皮的慘烈現場,毫不顧忌地描寫我爺爺和我奶奶在高粱地里的自然欲望的宣泄,殘忍地安排我二奶奶和她女兒被日本兵殘忍的猥褻和殺害,這些圍繞著土匪所寫的人和事都是一種狷狂和野性的姿態。
賈平凹對故鄉則是一如既往地熱愛和眷戀。“我最愿意回到生我養我的陜南家鄉去,那里是我的根據地,雖然常常東征西征,北伐南伐,但我終于沒有成為一個流寇主義者。”⑤在漫長的二十年里,慰藉以這顆靈魂安寧的,是門前屋后那重重疊疊的山石,和山石之上的圓圓的明月。賈平凹在充分挖掘了故鄉生活體驗之后,曾長期客串商州各縣各鄉,他走遍了商州七縣和丹鳳家鄉的許多山村,賈平凹對故鄉的熱愛使他不但不遠離家鄉反而更進一步地去發掘家鄉的魅力和神秘。所以賈平凹對故鄉的態度使他探索鄉民的心靈美,總是以美和善的角度來勾畫人物,而不是像莫言那樣用狂野來處理各種矛盾,他對故鄉的情感讓他筆下的土匪這樣矛盾集中和傳說中兇殘的人物都變得詩情畫意、風流倜儻了。
由上可見,莫言和賈平凹對土匪形象的敘述和定位深受兩位作家對他們對生養他們故鄉所持態度的影響。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對故鄉不同的感情和定位使得他們對農村特有的土匪形象敘事產生了這樣的區別。
莫言所處的高密東北鄉的山東,是孔子之鄉,儒家文化的興盛之地,莫言生活在此,勢必會深受儒家文化的影響。儒家文化是一種入世哲學,所以在《紅高粱》中,作為土匪的余占鰲在面對家園臨難,帶領著自己的隊伍去抗擊外敵,也許他并沒有懷抱著拯救家園,把自己和國家、民族的命運聯系起來的顯性的言行,但是在其潛意識里面,這樣的情愫已經融進其血液里面了,他們抗擊貌似看來就是為了自我的生存,但是,這樣的生存顯然是深受儒家思想所影響的。但是儒家思想所形成的對人們的束縛又是莫言很蔑視的。在高粱地土匪的描寫中,莫言使生命力在發光發熱,在這種熱狂之中,莫言使自己的精神得到解脫,被人譽為“酒神精神”,莫言這樣的豪放是因為他從根底上蔑視因為儒家文化的糟粕之處讓鄉民們成為了軟弱的人,所以在高粱地里土匪是那么的血性,那么的粗狂那么的火爆。他討厭這片土地上儒家文化給大家帶來的軟弱和苦難。而且,莫言在面對西方文化襲來之際,從西方文化中吸收了大量養分,莫言企圖以西方文化和原始文化來改造現代中國,他的語言、精神多有西方風范及歐化效果。這也造就了莫言在土匪敘述中把土匪描述成一個鐵血硬漢的形象。
不同的文化對歷史有不同的感受方式,一種特定的地域文化,地理人文給人們帶來特定的想象方式。中國自古以來就是一個鄉土社會,地理文化對一個作家的影響是十分深厚的,農村經濟讓土匪在他們筆下有了存在的基礎,共同的農村經歷讓土匪自然而然成為他們敘述的對象,但是不同的地緣文化和人文氣息,讓莫言和賈平凹筆下的土匪形象卻又如此相異。
“從基層上看去,中國社會是鄉土性的。我們的民族確是和泥土分不開的了。從土里長出過光榮的歷史,自然也會受到土的束縛。”⑥
中國社會是鄉土性的,中國文學承接著社會的習性,也透露出鄉土性的特征。中國文學多根植于農村鄉土這片土地上,所以,不同的土地文化當然會孕育出不同的文學文化,文學也在地緣文化的各異下發展出千變萬化的特點來。莫言和賈平凹兩位作家生出在北方不同的地理文化下,共同的農村經濟基礎讓他們有了共同的書寫對象,不同的地理文化內涵讓他們對土匪的描寫呈現出別樣的風格。他們對西方文化接受、美學觀念、宗教理念都影響著他們的土匪敘事,但是在所有因素中,最基本的就是他們生與斯長與斯的土地文化,這個影響著他們的成長和人生觀的形成,在這個基礎上,他們選擇了不同的文化接受模式、美學觀念以及宗教理念。
綜上,莫言和賈平凹對土匪形象的描寫,在根本上是受到了地緣文化的影響,在各具特色的地理文化影響下,他們對土匪的敘述也呈現出了各自獨有的特色。
注釋:
①②賈平凹.五魁.人民文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30頁,179頁.
③④孔范今,施戰軍.莫言研究資料.山東文藝出版社,2006年版第25頁.
⑤雷達.賈平凹研究資料.山東文藝出版社,2006年版第5頁.
⑥費孝通.鄉土中國.三聯書店1985年版,第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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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5-5312(2014)17-0018-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