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凌宇+趙亮
摘 要:唐朝長安和宋代開封是中國封建社會城市文明輝煌發展的典型代表,唐代體育表現出的開放與包容的發展態勢是唐代開放世風和唐代多元文化交流的體現,而宋代的經濟文化的繁榮帶動了城市物質和精神消費,崇尚輕松愉悅的消閑生活。唐代都城體育活動上承大漢遺風,博學求索,創新而不墨守成規,其后的宋代都城體育活動秉承漢唐,突破而日趨繁盛,下啟后世。唐宋都城體育活動發展變遷的歷史軌跡不僅見證了我國古代體育文化的輝煌,對研究現代城市體育文化的發展也有許多有益的啟示。
關 鍵 詞:體育史;都城體育;唐代;宋代
中圖分類號:G812.9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6-7116(2014)03-0021-05
盛唐時期的都城長安、東都洛陽以及其后北宋的開封,都城建設日趨完善,功能結構更趨合理,城市經濟不斷發展,人口和財富高度集中,城市文化空前繁榮。唐都長安城規模宏大,開放而包容,是當時世界性的政治、貿易和文化交流中心。北宋都城開封做為宋朝國都達168年,是繼唐代以后科技、文化、藝術發展的又一鼎盛時期,創造了對后世影響深遠的宋文化。作為當時世界性的大都會,唐宋都城孕育和創造了豐富多彩的城市文化,在中國文化史上有著承上啟下、繼往開來的歷史地位。唐宋時期都城體育活動也在發展中蘊含變異和流動的生命旋律,激活了城市的體育文化空間。
1 唐宋都城文化與體育活動
1.1 唐代都城體育活動的特征
唐朝在公元7到8世紀達到頂峰,遼闊的疆域造就了唐朝大氣包容的大國氣概,長安也成為當時世界上最大的城市,面積達到84 km2,人口達100多萬,常居外國人也近10萬,是當時世界性的政治、經濟和文化交流中心。唐代世風開放,唐人在思想觀念、習慣愛好、生活和行為方式等方面都表現出特有的創新精神。長安城設計循周禮之制,嚴謹規整,突出皇權。皇城大明宮位于北部高坡,以皇城為中心設一百零八坊,里坊以官衙、廟宇、貴族宅邸、民居和商業等依次環繞。唐長安城有皇權文化、貴族階層等上層文化,有匯集多元文化而融匯創新的文化,有些被上流文化所接受并披上了華麗的外衣。而有些為市民所接受和喜好成為市井民俗文化。
唐長安城豐富的體育物質文化表現出特有的開放性特征。其一,統治階層對待體育活動開放與包容。唐代長安城體育活動的存在形式包括觀念形態、組織形態和運動形態,而且都集中在長安城中,以多種體育文化形式發展和演變,幾乎囊括了我們熟知的古代體育的所有領域。僅球類活動,就有馬球、蹴鞠、步打球等是當時盛行的運動。馬球是唐代帝王和貴族最熱衷的運動,有奢華專業的馬球場,還有普通軍士和新科進士們一展馬球技藝的月登閣馬球賽。《封氏聞見記》卷六《打球》中唐太宗觀看吐蕃人在長安街道打馬球的場景,充分體現了帝王對待體育活動開放包容的心態。其二,不拘階層身份廣泛參與體育活動。蹴鞠是唐代最普及的運動,《劇談錄·潘將軍失珠》中淋漓盡致地描寫了長安城從軍士到平民百姓對蹴鞠的熱愛和高超的技藝。其三,婦女廣泛地參與城市體育活動。婦女們從刺激、激烈的馬球到驢鞠、步打球和蹴鞠的參與,體現了唐代社會對婦女參與最時尚流行運動的開放的氣度。
長安城以其開明的政治環境為體育活動的發展提供了自由的空間。唐代體育承先秦以來的體育活動,以開拓創新的體育精神,豐富多彩的體育活動滿足了不同階層的體育需求。酒席歡宴中的休閑體育、胡旋球、龍舟競渡等眾多的時尚體育流行于長安城,熱衷于體育活動成為許多長安人的生活內容。
1.2 宋代都城體育活動的特征
公元10到12世紀的宋代是中國歷史的轉折點和轉型期,其經濟文化的成就對后世影響直至明清,陳寅恪[1]210曾指出“華夏民族文化,歷數千載之演進造極于趙宋之世。”
與唐代開放、恢宏、包容相比,宋代的社會風氣自由、精細而雅致。“瓦舍”是宋代城市娛樂文化、市民文化與商業文化的典型代表。《東京夢華錄》卷5《京瓦伎藝》載:“不以風雨寒暑,諸棚看人,日日如是”[2]。市民文化與體育活動的發展與傳播,體現了宋代市民的文化追求和精神風貌,反映了市民的生活方式和生活秩序。
宋代都城體育活動表現出大眾化和娛樂化的特性。第一,統治階層成為促進都城體育活動發展的主要推動力。《武林舊事》卷2《燈品》記載:“嘗命制春雨堂五大間,左為汁京御樓,右為武林燈市,歌舞雜藝,纖悉曲盡,凡用千工。”[3]統治階層的推波助瀾使都城體育活動逐漸成為各階層精神娛樂消費的重要內容。第二,新穎獨特的體育活動蓬勃開展。宋都開封河池縱橫,為水上體育提供了良好的發展條件。宋徽宗趙佶的詩句:“戲擲水球爭遠近,流星一點耀波光。”描繪獨具特色的水球活動。孟元老《東京夢華錄》卷7《駕幸臨水殿觀爭標錫宴》記載:“有兩畫船,上立秋千,又一人上蹴秋千,謂之水秋千。”如此獨特的水上體育游戲與都城開封發達的水系天然地聯系在一起。第三,活躍的市民體育與商業文化和諧發展。北宋開封市民在活躍富足的商業化城市中,享有極大的休閑娛樂空間。《東京夢華錄》卷6《駕幸寶津樓宴殿》記載:“之南有橫街,牙道柳徑,乃都人擊球之所”,描繪了市民擊球的場景。第四,許多體育活動上升到了藝術的層次。宋代蹴鞠高超的技藝已超越了傳統體育活動的范疇。司馬光在《司馬溫公詩話》中記錄了丁謂的蹴鞠詩:“鷹鶻勝雙眼,龍蛇繞四肢,躡來行數步,蹺后立多時。”《東京夢華錄》還記載了兩位以表演著稱的京城球星。商業娛樂場所“瓦舍勾欄”為各種文化和體育娛樂活動提供了表演的舞臺。《西湖老人繁勝錄·瓦市》載:“惟北瓦大,有勾欄一十三座。覆射、踢瓶弄碗、使棒作場。”[4]瓦舍的體育表演內容包含蹴鞠、踏球、武術技藝、武術器械等五花八門,技藝精湛絕倫,藝術性水平高超。
2 唐宋都城體育活動的開展
2.1 唐都城長安的體育活動
唐長安城的體育活動包含觀念形態、組織形態和運動形態3個方面。觀念形態主要是各領域學者在詩詞、雜記中記述的體育、養生等方面的觀點和思想。組織形態主要是唐長安皇宮“太常寺”、“教坊”設置的相撲朋等專門體育機構和打球供奉等專門人員。而運動形態則包括導引、行氣等養生保健體育;射箭、武術等軍事體育;登高、競渡等游藝娛樂體育以及馬球、蹴鞠等競技娛樂體育活動。
長安城最具代表性的體育當屬各種球類活動,包括馬球、驢鞠、步打球、捶丸、蹴鞠、十五柱球、胡旋球等,長期參與者遍及長安城的每個角落。以馬球為例,唐長安城對馬球場地建設、器材改進、技藝創新等前所未有。唐代21位帝王,除了高宗李治、女皇武則天、睿宗李旦在新舊唐書中未見打馬球的記載,其他帝王喜好馬球幾乎都有記載。《資治通鑒》卷290記載:“上好擊球,由是風俗相尚。”[5]《全唐文》記載“同州防御使供進烏馬一匹,八歲,堪打球及獵……解擊球者,每嘉其環回斗轉,動可愜心。”[6]《資治通鑒》記載楊渥曾“燃十圍之燭以擊球,一燭費錢數萬。”而居于長安的波斯、吐蕃等外國人大都只能在寬闊的大街上或者城外空地縱馬擊鞠。唐代的女詩人魚玄機的《打球作》對步打球一語三關的描寫,則描繪了長安普通居民體驗揮仗擊鞠樂趣的步打球運動。
蹴鞠可為長安城最普及的球類活動,至少有“打球”、“白打”、“趯鞠”、“單球門蹴鞠”等4種常見的蹴鞠方式。“打球”和“白打”是唐代婦女喜愛的蹴鞠方式,王建《宮詞》有“寒食內人長白打”的詩句。“趯鞠”則是蹴鞠能力的比拼,《酉陽雜俎》記載:“張芬曾為韋皋將軍,……常于福感寺趯鞠,高及半塔。”[7]唐康駢《劇談錄·潘將軍失珠》中的記述“勝業坊北街軍中少年蹴鞠”的一個蹴鞠場面,可見蹴鞠在當時長安駐軍中已廣為流行。而其中一個細節提到街邊腳穿木屐的少女也是一位民間的蹴鞠高手。
“尚武”的社會風氣已融入到了唐人的血液之中,武則天長安二年設立武舉,民間有了習武入仕薦升的機會,習武之風日盛。《冊府元龜》卷650《貢舉·應舉》記載:“每年嘗數百千人持挾弓矢出入皇城間。”[8]唐代文人也以尚武為榮,李白、杜甫等文化名人就善于舞劍,仗劍行俠成為人們尚武的追求。許多著名詩人如高適、曾岑、盧綸、王之渙、王昌齡、陳子昂、駱冰王都經歷過鐵馬邊塞的從軍生涯。傳唱與長安城街頭巷尾、茶館酒肆的邊塞詩極大激發了民間習武報國的熱情。唐代府兵制更助推了百姓練武強身的風氣。長安坊間的木馬競射早已成為唐人自小的游戲方式,乃至婦女喜著戎裝,尚武成風。
唐長安城廣泛流行的體育娛樂活動多達20余種[9]。除了球類活動之外,豐富多彩的節令體育活動極大地豐富了長安民眾的體育生活。龍舟競渡和拔河尤為博大恢弘。《獨異志》記載的10艘龍舟江中競渡,龍舟之大觀者甚眾。《資治通鑒》卷29和《封氏見聞記》記載了中宗景龍四年梨園球場浩大的宮廷拔河比賽。
此外,角抵、秋千、郊游、踏青、登高、風箏、技巧、對弈等體育活動都深受長安各階層的喜愛。眾多唐代詩人也不吝筆墨把長安的體育活動傳神的描寫于自己的詩篇之中。有杜甫“十年蹴踘將雛遠,萬里秋千習俗同。”王建“競渡船頭棹彩旗,兩邊濺水濕羅衣。”白居易“逢春不游樂,但恐是癡人。”岑參“下窺指高鳥,俯聽聞驚風。”唐采“飾素紙以成鳥,象飛鳶之戾空。”王冷然“踢碎香風有玉燕。”楊師道“自解凌波不畏沉。”張說“屈膝銜杯赴節,傾心獻壽無疆。”還有王起的《轅門射戟技賦》、杜甫的《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等,都是對長安城豐富多彩體育活動的生動描述。
唐代體育活動的發展超越了社會階層和地域的限制。其發展空間從狹義的角度分析,長安城所代表的主流體育文化幾乎囊括了唐代所有的體育活動內容,其開展方式和發展創新都發端于長安,那些來自域外的體育也經過長安城成為時尚體育,西域的胡璇球便是代表。從廣義的角度分析,長安是唐代體育的縮影,從長安、洛陽到全國形成了一個由中心向外傳擴散的空間,這就是唐代“出自城中傳四方”的文化傳播特點。
2.2 宋都城開封的體育活動
宋代商業、文化娛樂業步入快速發展期。《東京夢華錄》卷2記載:“夜市至三更盡,五更開,耍鬧去處,通宵不絕。”宋代的文化創新精神絲毫不亞于唐代,開封的體育活動在觀念形態上較之唐代有了很大的提升,各種有關體育、養生等方面的思想、觀念和論著大量出現,如《東京夢華錄》、《武林舊事》等都有大量的體育記載。在組織形態方面,隨著城市娛樂和休閑文化的發展,宋代除了保留了“教坊”、“百伎”之外,出現了“圓社”、“蹴鞠社”等民間球會,其功能和形式可以成為現代足球俱樂部的鼻祖。在組織形態上一些“瓦舍”和“勾欄”就是商業娛樂化的體育組織。在運動形態方面,宋代開封對體育活動的創新賦予了體育更加豐富的內涵。
各種球類游戲依然是都城開封最具吸引力的體育活動,馬球魅力不減,據《宋史·禮志》記載:“打球,本軍中戲。”一種稱為“小打”[10],以表演和娛樂為目的的女子“驢鞠”走進了開封的市民體育之中。宋代風靡全國的蹴鞠最具代表性,帝王就十分熱衷于蹴鞠游戲,上海博物館的《宋太祖蹴鞠圖》,以及水滸傳中宋徽宗和高俅蹴鞠便可印證。《東京夢華錄》記載了從宮廷府第到柳陌小巷隨處可見的蹴鞠活動。開封的蹴鞠社集中了全國的蹴鞠高手,表演、比賽和宣傳推廣成為宋代娛樂文化大發展的產物。
宋代開封金明池的龍舟競渡在比賽規模、參與人數、氛圍營造等方面遠超唐代。《東京夢華錄》卷7《駕幸臨水殿爭標賜宴》記載,每逢金明池龍舟競渡,首先是諸軍百戲墊場,其中“水鬼”、“水傀儡”、“水秋千”競相登場,聲勢浩大,三爭彩標,令人震撼。
宋都開封的體育活動絲毫不輸唐代,秋千、踏青、垂釣、圍棋、象棋、水球、相撲不但為開封民眾所喜愛,經商業化和娛樂化的包裝,更成為表演和取悅民眾的體育娛樂方式。體育活動發展的社會基礎不僅遍及社會各階層,還有適應宋代娛樂文化需求而出現的體育游戲職業人群,也有熱衷于在“瓦子”和“勾欄”欣賞各種體育表演的看客,以及街頭巷尾觀看精彩的體育比賽和技藝的民眾,成為開封體育活動發展的推動力。
遍布于都城的瓦舍勾欄為體育娛樂和服務業提供了廣闊的空間。據《東京夢華錄》卷3《大內西右掖門外街巷》記載了異常繁榮發展的瓦舍。開封市民在參與各種體育休閑和娛樂活動的同時,對體育娛樂活動的創造性思維不斷出現,觀賞性、商業性逐漸成為體育活動的流行元素,促進了體育休閑娛樂方式的進一步發展。同時,宋代城市出現了一大批職業體育人群,供職于都城的各種體育組織“社”之中,并以此為生。還有一部分職業體育人稱為“閑人”,他們供職于官宦或者大戶人家,陪侍顧主參與體育活動和各種游玩娛樂。都城人口流動促進了城市社會空間的延伸,為體育活動提供了更廣泛交流和發展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