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屺瞻刻銅墨盒考

辜業林　張祖平

墨盒飄香唯獨青睞有緣人，出入顯貴落入尋常百姓家。筆者持有一方刻青銅器墨盒，她長11公分，寬7.9公分，高3.5公分。墨盒黃白銅質，包漿飽滿，做工考究，線條精美，幾近原光。墨盒正面和左右兩側分別刻有周蘷鼎、父辛卣，瞻一購自舊都，民國二十五年，底銘文寶齋。細細端詳和把玩，覺得這方墨盒端莊大氣、手感厚實，制作嚴絲合縫、間不容發，線條勾勒講究、打造精細規整。雖無名家名款，但屬典型的鹿鳴刻工，無疑出自名師高手。實乃得之不易，一盒難求，因而彌足珍貴，值得好好珍藏。

這種器紋結合、器字搭配的裝飾更增添了盒面的素雅和高貴，也彰顯出原墨盒主人超凡脫俗、高貴典雅的人文藝術氣質。瞻一，何許人也。據考證，瞻一實為朱屺瞻，號起哉，別號二瞻老民，江蘇太倉人，1892年5月生。自幼酷愛書畫，8歲起臨摹古畫。中年時期曾兩次東渡日本學習油畫，五十年代后主攻中國畫。擅長山水、花卉畫，尤精蘭、竹、石靜物寫真。創作繼承傳統，融會中西，致力創新，所作筆墨雄勁，氣勢磅礴，具有鮮明的民族特色和個人風格。作品多次在美國、日本、西德、新加坡、香港等地展出。生前系上海大學藝術系教授、上海中國畫院畫師，歷任中國美術家協會顧問、中國美術家協會上海分會常務理事、中國書法家協會理事等職。

朱屺瞻這位世紀老人，歷經兩個世紀，享年104歲。他一生淡泊名利，終身與藝術結緣，與丹青為伴，為世界奉獻出了彪炳史冊的藝術瑰寶。這位大師級的人物，親生經歷了滿清王朝的倒臺、民國初期的戰亂，也品嘗到了抗日戰爭、解放戰爭的勝利，深切體會到了新中國人民翻身做主人的幸福生活。正是這種飽經風霜、新舊兩重天的真切感受，使他晚年依然保持旺盛的創作激情。黨和人民給予他崇高的榮譽，也奠定了他在中國歷史上的藝術價值和個人繪畫的獨特風格。

這方刻銅墨盒盒面一小一大兩件用陰刻線條勾勒的青銅器顯得莊重大氣，令人肅然起敬。左側的周蘷鼎即為周朝定都之重器。周代規定，天子用九鼎，諸侯配七鼎，大夫用五鼎，士則用三鼎或一鼎。傳說夏禹曾收九牧之金鑄九鼎于荊山之下，以象征九州，并在上面鐫刻魑魅魍魎的圖形，讓人們警惕，防止被其傷害。自從有了禹鑄九鼎的傳說，鼎就被奉為治國興邦和祭祀神明的禮器。

《左傳》中問鼎中原，意喻奪取天下。春秋時楚莊王北伐，并向周天子的使者詢問九鼎的重量，大有奪取周朝天下之勢。公元前606年，楚莊王熊旅借伐陸渾之戎（今河南嵩縣東北）之機，把楚國大軍開至東周的首府洛陽南郊，一時兵臨城下。面對雄視北方的莊王，善辯的王孫滿先繞開莊王的話鋒，大談九鼎制作的年代和傳承的經過，最后才說：“周室雖然衰微，但是天命未改。寶鼎的輕重，還不能過問??！”莊王不再強求，揮師伐鄭，以問鄭背叛楚國投靠晉國之罪?！皢柖χ性边@個典故，就是這樣得來的。鼎還被喻為說話的分量。一言九鼎這個詞，就是形容言語極有分量，能起決定性作用。

右側的父辛卣，出自商朝時期，流行于商代和西周早期。卣的基本形制為扁圓、短頸、帶蓋、鼓腹、圈足，有提梁。還有少數為直筒形、方形和圓形，也有動物形狀的鳥獸卣。商代銅卣多為扁圓體，蓋較高，上有鈕，提梁多橫跨兩面，腹最大頸在中部或略下，圈足較高。器飾有饕餮紋、云雷紋和聯珠紋。商乍父辛卣器物端莊渾厚，在商器中屬精品。這兩件器物均刻有古代常見的饕餮文花紋。饕餮文盛行于商代至西周早期。此獸是古人融合了自然界各種猛獸的特征，同時加以自己的想象而成，它形象夸張，裝飾性強，常作為器物的主要紋飾。

手持這方朱屺瞻于民國二十五年在北京文寶齋定制、已存世78年有余的墨盒，一股緬懷崇敬之情油然而生。看似無意，實乃有心。這方十多年前購自湖南省文物總店的刻青銅器墨盒，出自名門，刻有遠古名器，確屬一方不可再造的古玩珍品。

先人遺物，日月精華。沒有古人高超的技藝和定力，就不會有這方傳世的刻銅墨盒；沒有瞻一大師藝術的洗禮和靈魂的感召，哪有經古流傳的墨寶大作？當下心躁氣浮，難覓遠古匠人，不見大師蹤影。但將此物擺放案頭，依然感覺紫氣東來，祥瑞滿堂。

在倍感欣喜的同時，睹物思人，更加懷念墨盒的原主人——朱老先生。斯人已去，珍寶仍在。不禁黯然神傷，悲從心來。物換星斗，寶物易手，不知朱老先生所藏之物何以散落民間，這期間又發生了多少鮮為人知的往事。

從此人生漫漫路又多了幾份傷感和豁達！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