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藍送了禮物退出房間,慢慢回到車上,一會兒就見許量與樊先生下來了,他們站在院子里私下交談。
樊先生問許量:“老許,當初你沒有進軍小額貸款公司,有沒有后悔?”
許量心情復雜,他早就見識了國內的小貸公司風起云涌,心中不太后悔卻難免覺得遺憾:“說不后悔那是在寬慰自己,雖然小貸公司不完善但其實也是一個值得嘗試的新領域。我會找到進入這個市場的最佳措施的。”他還是想去投資經過市場考驗的小貸公司股權,找成功的小貸公司股權進行收購,而不是經營小貸公司,直接去承擔市場風險。
因為距離遠,又隔了車窗,白藍不知道他們在談論什么,但看見樊先生給了許總一本書。
這車是許總在北京的朋友提供的,因為需要私密拜訪,許量就安排白藍開車。此時,白藍低著頭,猶豫著要不要給資本之鷹會所的另外一個老板洪羽菲報告許總的行蹤。她是商場的后起之秀,也很擅長分析:許總在樊先生的帶領下,進入部長家門的時間是下午1點,現在是冬季,聽許總說部長無論春夏秋冬都有午休的習慣,可今天例外,這說明樊先生與部長的關系非同一般,能夠改變領導習慣的手下才是比領導更值得交往的朋友;同時也說明了許總在部長和樊先生心中的地位不低,否則不會這樣破例的。
當白藍再次抬頭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已經沒有打電話的機會了,許量大步向她走來,她趕緊發動了奧迪車。
車的發動機聲音低沉,很柔和。她在心里自責道:白藍啊,你就是優柔寡斷,既然許總和洪總都把你當成自己人了,那么做一下雙面間諜又何妨呢?車門打開,許總上車的時候,車身下沉,她的心思也下沉了。
白藍又轉念想:許總和洪總不過是一對歡喜冤家,現在看起來似有什么感情糾葛,可以后呢?她可不想到時候兩個老板一通氣,自己立刻從精明的雙面間諜變成被蒙在鼓里的傻瓜。
許量坐在副駕駛座位上,大聲說道:“白經理,請你跟隨樊先生的車,他到哪兒,我們就到哪兒。”
白藍的眼神銳利,已經看見了許總手中的書叫《一個經濟殺手的自白》,她暗想自己必須盡快買到這本書。這種反應既是她能夠在許量面前取得信任的原因,也是她刻意向洪羽菲模仿女強人的結果。有時候,某些方面,她甚至開始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許量已經與樊先生說好去參加一個飯局。外地老板來北京辦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安排飯局,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吃對一頓飯,雖然不可能像官員那樣飛黃騰達,但可能會一本萬利卻是千真萬確,可馬虎不得。
他們去的飯局很特殊,非常重要。
證監會是中國投資者耳熟能詳的,而今天的主賓就是證監會的阮副處長。請客的卻不是許量和樊先生,而是從杭州來的一個企業家楊總。
車水馬龍中,樊先生在前面引導,白藍的車技不錯,很順利到了目的地。這時許量見到了今天請客的杭州企業家楊總,心情不錯,連忙說:“幸會幸會!”
企業家大名叫楊德義,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南方人,身材不高大,看起來卻精明強干。只是很簡單地攀談幾句,許量就知道自己還真應該來,他們談笑之間提起的兩個人都是與許量淵源不淺的朋友,一個是許量在西南財大的同班女同學陳丹陽,另一個是洪羽菲的父親洪戰。
很快,他知道楊總與洪羽菲不太熟悉,也知道了楊總的企業規模,甚至知道了楊總還借款給洪戰的天海集團。而許量也是對等地說了自己公司的一些秘密,用秘密交換秘密,這是老板們的游戲,但許量只字不提洪羽菲與自己合作的事情,對于洪戰,他也只說是朋友,不太深交的那種熟人關系。
都說商場如戰場,但戰斗打響的地方基本上就是飯局和歡場。久經考驗的許量酒量不錯,但他很注意不喧賓奪主,今天的主賓是阮副處長,其次是樊先生。
阮副處長是樊先生介紹的,他們之間推辭了半天,最后還是楊總居中主持飯局,樊先生坐了楊總右手邊的主賓之席,阮副處長坐了左邊的次席。許量思忖一下,主動地坐在阮副處長的旁邊,白藍去樊先生旁邊了。
談笑之間,他們尊重阮副處長,都不約而同地把他官職中的“副”字取消了,而阮副處長卻偏偏要把“副”字強調出來。白藍在一旁聽著他們之間的稱呼,心中好笑,她作為資本之鷹會所的客服部經理,什么樣的人沒有見過呢?阮副處長這樣刻意保持距離,不是不想與楊總、許總這些老板接觸,而是在待機而動、待價而沽。
等到菜陸續上齊,大家肚中有貨之后,在樊先生、楊總和許量的指示之下,白藍聯合了楊總的助理小習開始了進攻,目標就是阮副處長。
小習看起來二十五六歲,與白藍都是美女,她們雖不是頂級的那種美得驚艷的女子,但都是飯局高手,處理人際關系,那可是得心應手。
阮副處長不過三十多歲,還沒到不惑的年紀,難免在美女、美酒和美言中很快敗下陣來。
樊先生有意招呼許量和楊總交流,他已經在推杯換盞中把介紹他們相識的目的說得明明白白。
許量與楊總正在談資金合作的事情。他們站在飯桌一邊,端著酒杯卻不急于喝酒,相互之間把悄悄話控制得非常好,既不讓不遠處的阮副處長不愉快,又讓阮副處長會意到他不是今天唯一重要的人,這就是飯局控制的技術之一。
等美女的敬酒詞說得差不多了,許量就配合楊總,開始親近有點兒不高興的阮副處長。
樊先生向許量介紹了楊總旗下的一家高科技公司正在沖刺創業板,雖然大局已定,但阮副處長的幫助也是必不可少的。企業上市,三分業績,三分概念,四分運作,運作就是關系與權力的有機結合,任何門神都不可以得罪。
在PE投資領域,資金不再是稀缺資源,而是項目為王了。許量對是否能夠投資楊總的項目感興趣,剛才試探了一下自己的基金是否有幸投資參與,楊總除了哼哈一句并沒有太多的表示,許量知道他們之間真正的交易機會還沒有出現。在商場中,交易機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需要像獵人一般耐心等待。
飯局如下棋,到了中盤,大家酒至半酣,開始說起了段子。樊先生開了一個好頭,說的是“爹轉彎”的故事:“從前,有一對父子住在山上,每天都要趕牛車下山賣柴維持生活。因為山路崎嶇,彎道很多很危險。于是,他們分工合作,父親有經驗,坐鎮駕車,兒子眼神較好,總是在要轉彎時提醒道:‘爹,轉彎啦!有一次,父親病了沒有下山,兒子獨自駕車。到了彎道,牛怎么也不肯轉彎,兒子用盡各種方法,下車又推又拉,用青草誘之,牛一動不動。到底是怎么回事?兒子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有一個辦法了,他左右看看無人,貼近牛的耳朵大聲叫道:‘爹,轉彎啦!牛應聲而動。”
樊先生說得繪聲繪色。其實,大家都在微博中看過這個段子,但還是半真半假地笑起來。
“牛依靠條件反射的方式活著,而人則以習慣為生。一個成功的人知道如何培養好的習慣來代替壞的習慣。當好的習慣積累多了,自然會有一個好的人生。”楊總喝完杯中的酒,想起自己從農村孩子打拼為企業家的艱苦,很認真地總結道:“所謂成功就是一系列的好習慣。”
輪到阮副處長,他原本想說一個搞笑的段子,但畢竟帶了點情色,歡場能夠說,飯局說卻實在不雅,他也就哈哈一笑,掩飾了尷尬,把酒杯高高舉起,仰頭喝下半杯權當一杯罰酒。
楊總是酒喝多話就多的人,他搶了先,沒有說段子而是講了一個故事:
一位衣冠楚楚的猶太人來到紐約一家大銀行,說:“我想借些錢。”
“好啊,只要您能提供相應的擔保,無論借多少都可以。”貸款經理答道。
“1美元,可以嗎?”
“當然可以。我說過,只要有擔保,再多些也無妨。”
“我只要借1美元,這些是擔保。”猶太人說著打開皮包,取出了一大堆票據和珠寶,“總共價值50萬美元。夠了吧?”
“當然當然!不過,您真的只要借1美元嗎?”
“是的,但我要求可以提前歸還。”
“沒問題。這里是1美元,年息6%,為期1年,可以提前歸還。歸還時,我們將這些票據還給你。這里是合同。”貸款經理雖然感到不解,但這人帶來的票據都是真的,而且顯然沒有違反規定。
“謝謝!”猶太人在合同上簽字后,接過1美元,正準備轉身離去。
“等等。”經理有點好奇。
“還有什么事嗎?”猶太人平靜地問。
“我實在不明白,這些票據值那么多的錢,您為什么只借1美元呢?您知道,即使您要借三四十萬美元,我們也是很樂意的……”
“是這樣的。我必須找個保險的地方存放這些票據,而租個保險箱又得花不少費用。放在貴行又安全保險,又能隨時拿回,一年只要6美分,實在劃算。”
楊總把這個故事講得很精彩,許量和白藍對視了一下,他們早就知道這個故事,而且是不同的版本。可許量有點自愧不如,楊總的語氣、語調和動作是那樣恰如其分,已經完全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許量心想:這個故事的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發現楊總是一個完全能夠控制自己的男人,這樣的男人值得尊重:不能夠控制自己的男人,怎么去控制別人?
輪到許量和白藍,他們都嘻嘻哈哈,只是躲話不躲酒。
而商人好斗,但大家都是朋友,只消閑片刻,就又選擇了雅斗。
小習提出“剩女”的話題,并指名道姓要許量說說作為優秀男人對此的認識。
樊先生帶頭起哄,阮副處長和楊總熱烈附議,許量實在推辭不過,只好評價道:“當然,如果你年過三十歲還是剩女,那就要仔細思考了。其實,剩女并不是不幸的代名詞。我們的幸福就是我們的感覺,我們的世界也因為我們的感覺而存在。”
大家都饒有興趣地停下動作,認真聽許量的觀點,因為無論他說什么,都會不可避免地透露出關于他的一些有用的信息,大家收集一些以備后用。
整個晚上,大家喝酒很盡興,聊天很投機,自然權錢交易也就順順利利。畢竟阮副處長是樊先生能夠把握的人,不然,大家沒有這樣隨心所欲的氛圍。(編輯/可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