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裸官”不再為官！

友情鏈接：中央電視臺《新聞1+1》欄目

播出時間：2014年1月17日

節目主持人：白巖松

白巖松：您好，觀眾朋友。歡迎收看正在直播的《新聞1+1》。“裸官”絕對是一個很中國、很流行也很讓人氣憤的新詞。它指的是那些丈夫或者妻子還有孩子已經移居國外、境外，而自己在國內當官的人。他身在國內，心卻在國（境）外，總給人一種似乎“留著一手”“防范什么”的感覺。“裸官”不是腐敗產生的一個溫床，就是腐敗產生的一個結果。因此，公眾當然會去想，對自己生活、生長以及當領導的這塊土地都沒有信心的人，能把領導干部當好嗎？如果仔細看看1月15日發布的《黨政領導干部選拔任用工作條例》，公眾就會發現，“裸官”從此在中國沒了未來。

“裸官”不能升官

畫面解說：在中國，當官可能越來越不容易了。近日，有媒體統計，從2013年至今，中央針對公務員的工作、生活一共出臺了15個禁令；同時，對違禁官員問責的力度也越來越大。這就難怪有些公務員向媒體坦言公務員不好當了。1月15日公布的新修訂的《黨政領導干部選拔任用工作條例》，讓某些干部升官也變得不那么容易了。

《黨政領導干部選拔任用工作條例》明確提出六種情形的人員不得列為考察對象，其中就包括“配偶已移居國（境）外；或者沒有配偶，子女均已移居國（境）外的”。媒體將這個規定解讀為“‘裸官不能升官”。這條規定之所以成為最受公眾關注的焦點，是因為“裸官”在近年來的一些腐敗案件中頻現。

1月15日，新華社發布《黨政領導干部選拔任用工作條例》全文。根據中青輿情監測室抽樣1000條數據統計顯示，其中“為條例叫好、期待落實”的觀點占77.6%，認為“措施太輕、持質疑態度”的觀點占22.4%。

為該措施叫好的觀點中，“希望加大反腐力度”的言論占34.6%，“希望細化制度、抓好落實”的言論占26.3%，認為“被問責免職一年不安排職務、兩年不擔任更高職務的處罰太輕”的言論占20.5%，“關注涉及‘裸官的規定、要求對‘裸官從嚴處理”的言論占18.7%，認為“該條例體現與時俱進的選人用人機制”的言論占15.9%。

白巖松：官不好當了，可能老百姓的日子就更有盼頭了。新條例規定了哪六種干部不能列為考察或者提拔的對象呢？一是群眾公認度不高的；二是有跑官拉票行為的；三是近三年年度考核結果中有被確定為“基本稱職”以下等次的；四是配偶已移民國外或者境外，或者沒有配偶，子女均已移居國外境外的；五是受到組織處理或者黨政紀處分影響使用的；六是其他原因不宜提拔的。其中，特別讓人關注的是“裸官”，即配偶已移民國外或者境外，或者沒有配偶，但子女均已移居國外境外。現在，讓我們連線中央黨校黨史研究專家謝春濤教授。謝教授，您好。

謝春濤：巖松您好。

白巖松：媒體為什么這么關注新條例對“裸官”的規定，甚至紛紛把“裸官”當作報道標題的關鍵詞？

謝春濤：我注意到了媒體的反應，尤其是網絡媒體的反應，對新條例當中關于“裸官”的相關規定給予了相當高的關注。當然，“裸官”這個詞在新條例當中是沒有的，這只是公眾、媒體約定俗成的一個詞。這體現了新條例對一種腐敗現實的反應，體現了對公眾關切的回應。

“裸官”和貪官的距離非常近

白巖松：謝教授，公眾為什么關注“裸官”現象？換句話說，公眾為什么歡迎不給“裸官”升官的機會？

謝春濤：公眾之所以關注“裸官”，是因為公眾明白“裸官”與貪官之間的距離非常近，甚至可以這樣說，“裸官”現象可能就是貪官的一種表現形式。

白巖松：您的意思是說，100個“裸官”不一定就是100個貪官，但是90多個是貪官的可能性比較大。因此，不能因為怕委屈那幾個不是貪官的“裸官”，就放開對“裸官”提拔的限制。對吧？

謝春濤：對。雖然不能簡單地把“裸官”與貪官畫等號，但是，“裸官”確實與貪官沒有很嚴格的界限。有些官員為什么當“裸官”？他們的配偶、子女為什么要移居到國外、境外去？怎么移居國外、境外的？他們的配偶、子女在國外、境外靠什么生活？2011年被查處的鐵道部官員張曙光就是一個典型的“裸官”——他在國內貪，他的配偶、子女在國外享受，并在國外買了豪宅。顯然，張曙光之所以當“裸官”，首先因為他是貪官。

白巖松：他們嘴上說為人民服務，其實是在為人民“幣”服務，然后再把人民幣換成其他的什么幣。

畫面解說：據媒體報道，“裸官”一詞出現在五年前。2008年6月，陜西省政協原副主席龐家鈺腐敗案發。同年7月3日，一篇題為《還有多少貪官在“裸體”做官》的文章開始在網上廣泛傳播。該文作者評論道：“由龐家鈺案，我們又很容易聯想到諸多先安排妻兒乃至情婦出國，自己在國內‘裸體當官，并使用手中權力將國家大批財產轉移至境外私人賬戶的貪官。”隨后，“裸官”一詞開始流傳開來。

2013年9月10日，備受關注的鐵道部運輸局原局長張曙光受賄案開庭審理。作為原鐵道部腐敗系列案的重要人物，張曙光一直被媒體緊咬不放的另一個身份，就是“裸官”。據報道，他的妻子很早就帶著孩子移居美國，并買房置業。據報道，公訴機關指控張曙光共涉及13起受賄事實，共計折合人民幣4700萬余元。庭審當中，張曙光對公訴機關指控的13起受賄事實表示無異議。

2013年10月，有媒體匯集了59個落馬“裸官”的案例，并做了一篇《中國“裸官”報告》。該報告說，在這59個“裸官”樣本中，金融行業的占24%，黨政官員占34%，其余則為非金融類的國有企業人員。該報告稱，有據可查的59人涉案總金額高達數十億元。該報告總結道，“裸官”不一定是貪官，但“裸官”與貪官僅有一步之遙，他們外逃的步驟有三：第一步，親屬先行；第二步，資產隨后；第三步，擇機外逃。

“裸官”從最初的一個略顯戲謔的詞匯，慢慢地變成了一個嚴肅的話題。事實上，對于“裸官”的監管，相關部門一直沒有停止，并愈發收緊。

2010年2月，國家預防腐敗局發布《2010年工作要點》，監管“裸官”首次被作為工作重點。

2010年5月19日，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頒布實施《關于對配偶子女均已移居國境外的國家工作人員加強管理的暫行規定》。

2010年7月，新版《關于領導干部報告個人有關事項的規定》頒發。其中規定，領導干部應當報告“配偶、子女移居國（境）外的情況”“配偶、子女在國（境）外從業的情況”。

中國有多少“裸官”？

白巖松：“裸官”向國外或者境外轉移了多少資產？從歸案的潛逃境外貪官的情況看，2000年至2003年人均攜款約430萬元，2007年約540萬元，2012年約480萬元，六個年份當中追回贓款總計540億元左右，人均約480萬元。這指的是歸案的貪官。

現在，我們再連線中央黨校的謝春濤教授。謝教授，據您了解，目前“裸官”的數量，還有他們轉移資產的數量，大致是什么情況？

謝春濤：我沒有看到準確的統計數字。“裸官”到底有多少，我不知道有關部門有沒有這個數字，至少我不知道。至于“裸官”轉移出去的錢有多少，我看到網上有各種各樣的說法。這些說法恐怕也很難說哪一個是準確的。在我看來，這樣的數字恐怕是很難統計的。因為，在“裸官”當中到底有多少人是貪官、貪到什么程度，恐怕很多情況現在還不掌握。但是，從已經揪出來的“裸官”當中的貪官來看，每一個“裸官”轉移出去的資產都是不少的。否則，他的配偶、子女在國外尤其是發達國家就沒法生活。

白巖松：謝教授，您雖然沒有提供一個準確的數字，但是否可以根據已有的一些案例做出這樣一個判斷，從級別的范圍來說，高的可能到部級，低的可能包括村官？

謝春濤：對，并不是什么級別以上的官員才有資格做“裸官”、貪官，什么級別的都有。

白巖松：按照新條例的規定，從今以后，“裸官”已經沒有了被提拔的可能。但是，如果某官員被提拔時不是“裸官”，上任后，他或者不打算有“未來”了，或者年齡已經57、58歲，基本上沒有“未來”了，于是開始把孩子或者配偶轉移到國外或境外去。我要問的是，對這樣的官員，將來是否也應該立即終止他們的領導干部資格呢？

謝春濤：你講的這個問題特別值得關注。新條例規定得很明確，只要是“裸官”，再想升官是不可能的，路堵死了，真是沒有“未來”了。然而，有的人已經是“裸官”了，或者有的人開始想當“裸官”了，或者有的人快到退休年齡了，想退休以后去國外、境外，對這些人該怎么辦？目前的條例并沒有對此做出明確規定。但是我覺得，我們應該關注這些問題，尤其是要關注他是怎么成為“裸官”的，他的配偶子女是什么時候轉出去的、是怎么轉出去的，他的配偶子女在國外、境外靠什么生活？我想，如果對這些情況做深入調查，可能會發現一些問題。甚至對一些不是“裸官”的官員，如果他的子女在境外，比如說在美國、英國這樣費用很高的國家留學，就應該進行調查，恐怕能夠發現一些問題。

白巖松：這是否也涉及到對領導干部的資產、直系親屬在海外的信息，應該有一個更快速的披露？

謝春濤：應該。這些年來，各級黨委組織部門讓縣處級以上官員申報個人重大事項，其中就包括這些信息。歷年如此。然而，今年縣處級以上官員的個人重大事項申報與往年的申報不一樣，那就是抽查，隨機的，誰也不知道會抽查到誰。如果某個官員報告的這些情況或者別的情況不屬實，瞎報，或者是故意隱瞞，如果又恰好被抽查到了，并被證實是瞞報，就要付出代價。對“裸官”是如此，對眾多不是“裸官”的官員更是如此。信息披露，公開受到某些方面的監督尤其是領導機關的監督，非常重要。

白巖松：我突然想起這樣一個問題：“裸官”的直系親屬，比如配偶、孩子移民國外或境外了，“裸官”的仕途就沒有未來了；但是，如果某個官員采用了一種變通方式，把非直系親屬移居到國外、境外，然后再轉移資產，最后外逃，這個官員算不算“裸官”？將來會怎么樣處理這樣的官員？

謝春濤：“裸官”，包括不是“裸官”的貪官，受到他的好處的絕不僅僅是其直系家庭成員，可能還有別的親屬，甚至可能還有所謂情人。我想，關鍵就在于，不管你是不是“裸官”，不管現在知道不知道你是貪官，都應該對官員的收入狀況等各方面有一個實時的、嚴格的監控。

白巖松：非常感謝謝春濤教授帶給我們的解讀。其實，一項新的規定出臺后，真要達到公眾預期的效果是需要一定時間的。但是，公眾希望預期的效果來得更快一點，并且隨著新的挑戰的出現，能夠不斷地有新的應對。有這樣常說的一句話：“村看村，戶看戶，群眾看干部。”希望我們的干部都是為人民服務的，而不是為人民“幣”服務的。

（根據中央電視臺《新聞1+1》視頻整理，本刊有刪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