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故鄉(xiāng)”的藤蔓憂郁而悠長

薛晴

《故鄉(xiāng)》是經(jīng)典文本，總給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每讀一遍都有不同的感受，而且這種情感會越來越深，越來越濃。學(xué)生初讀或許并不喜歡，可是在將來，也許他們以后離開故鄉(xiāng)或者回歸故鄉(xiāng)時會想起《故鄉(xiāng)》和他們心中的“閏土”，或者在他們將來的某種情境中朦朦朧朧地感受到魯迅的《故鄉(xiāng)》在他們心底留下的痕跡。

一、一“句”一世界

用一句看似簡單實則精妙的句子帶動全篇情感的脈絡(luò)，暗合“故鄉(xiāng)”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之重，影響之深。綱舉目張，一氣呵成。佛偈有云：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同樣，對魯迅這樣一篇文學(xué)經(jīng)典而言，他的每一句話都是有深意的，我們不能匆匆趕路，只是用一個老套的“變”就簡單拍板了少年閏土和中年閏土的不同。讀讀“故鄉(xiāng)”這個詞吧。

師：你能體會故鄉(xiāng)一詞的意義嗎？我和故鄉(xiāng)的距離有多遠？

生：2000余里。

師：這是空間距離。還有時間距離？

生：分別了20余年。

師：這是時間距離。除了空間和時間距離，還有什么距離嗎？

生：（有一學(xué)生輕輕地不確定地說——）心理距離嗎？

師：是啊，還有心理距離。就像泰戈爾詩中所言：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的距離，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愛你。“我”和故鄉(xiāng)之間也有心理距離，是遠還是近呢？

“故鄉(xiāng)”是一個頗具味道的詞語，在魯迅的心目中分量極重，而20年后初見面的故鄉(xiāng)讓“我”心頭灰暗不已。這樣一句便傳達出無限的感慨和訝然。而是對于一個成年人來說，表達情感的時候是有所克制的，但克制下更有著深情。“我”給自己找了兩個想要說服自己的理由，告訴自己也許故鄉(xiāng)并不像自己看到的這么悲涼，只不過因為“我”此行是永別老屋和遠離故鄉(xiāng)的，故而心情不佳。再者“我”心目中的故鄉(xiāng)是美麗的。此處，對于全文教學(xué)已經(jīng)埋下一個伏筆，創(chuàng)設(shè)心境氛圍，魯迅的“精神故鄉(xiāng)”的藤蔓，憂郁、悠長。

二、細說心中的故鄉(xiāng)

《故鄉(xiāng)》這篇文章有個重心，那就是將中年閏土和少年閏土進行對比。比較法固然是語文架構(gòu)學(xué)習(xí)中不可或缺的一種方法，但如果這篇經(jīng)典文本只能就此一招，會顯得很呆板。尤其是對于閏土與少時“我”的故事情節(jié)，是個老故事，在《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中也有過捕鳥的場景。因此文中切換插敘進來的回憶，兒時的“我”和閏土的生活交往，實在是則老故事。老故事，多數(shù)人不愿意花費力氣去細讀了。這里的“故鄉(xiāng)”是“我”心目中理想的故鄉(xiāng)，為什么美麗，是因為閏土，是因為“我”和閏土的友情。也因此，它成為“我”內(nèi)心的“精神故鄉(xiāng)”，對于全文而言，它情感濃郁悠長，若不在此處細細徜徉，難以鋪墊下文對于故鄉(xiāng)之變的痛感與悲涼。于是筆者作了如下設(shè)計：

尋檢12～31段落詞句，用以下兩個句式說話：

（1）說起閏土，“我”就想起了______。

（2）說起“我”和閏土的感情，我就想到了

為什么說起閏土，“我”的腦海里立馬有這么多無法磨滅的印象。心中美麗的故鄉(xiāng)立刻有了依托。說起閏土，原來有這么多鮮活的記憶，直至自己成年都無法忘懷。可以用一句話總結(jié)，我和閏土之間有著有趣的對話、快樂的時光、自由的玩耍、深厚的友情。

這個問題既為彌補學(xué)生觀察點的缺漏，也在挖掘兩個平面句式的深度，就此打開一個截面，讓學(xué)生再往里探一點。學(xué)生起初茫然，再人文中，覓得幾個詞語，驚喜不已，忙不迭要插嘴發(fā)言。一生說：“閏土的心里有無窮無盡的稀奇的事，都是我往常的朋友所不知道的。他們不知道一些事，閏土在海邊時，他們都和我一樣只看見院子里高墻上的四角的天空，由此可見閏土是自由的，而我們只能生活在高墻之內(nèi)。閏土的生活多令我向往啊。”

身份指人的出身和社會地位。在中國，身份制作為意識形態(tài)是中國民族文化精神的主要部分和重要的道德行為規(guī)范準則，它對中國人的作用是持續(xù)的，這種持續(xù)作用在他們心理層面的深處也凝成一種情結(jié)。（米蘭·昆德拉的著作《身份》）我們沒有辦法抗拒，甚至我們根本就是無意識地知覺到人和人之間身份地位的不同。

而“我”和閏土在一起的時光，不僅有有趣的對話、自由的生活、快樂的時光，更加因為有平等的地位，有精神上的依戀和共通。這個故鄉(xiāng)才是“我”心里美麗的故鄉(xiāng)，才是“我”理想的“精神故鄉(xiāng)。細說“精神故鄉(xiāng)”，總有說不完的話題，說不完的細節(jié)，說不完的故事。老時光，像一杯茶，回味無窮；老故事，像一根藤，纏纏繞繞，悠久綿長。

三、“概說”現(xiàn)實故鄉(xiāng)的閏土

在中國文學(xué)經(jīng)典中，中年閏土與中年“我”在20多年后的重逢見面，可以說是經(jīng)典中的經(jīng)典，它給人的震撼和沖擊，穿越時空的距離，讓我們每個人心里都生生的疼，卻無可奈何的那種感覺。我們都能看出閏土變了，我們不可避免要說起這個話題。可是，20多年的時光歲月，伴以這個社會變遷、時代更迭，到底是變得更好，還是變得更不堪，是我們內(nèi)心里都有的一種真誠的期盼，如同這場重逢后的相遇。因此筆者以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的多角度概說來涵蓋文本，對課文、情節(jié)、人物、事件進行反復(fù)的“一句話概說”，以達到對課文情節(jié)人物事件的多角度理解。

中年閏土是一個____的人（閏土）。

明確總結(jié)提煉：這是一個外形勞苦、心情愁苦、語言悲苦、生活勞苦、精神困苦的人，是一個饑寒交迫、在痛苦中煎熬的中年農(nóng)民。他是一個縮影。因為還有千千萬萬的這樣的閏土。

基于對文本的整合，步步推進，層層構(gòu)建，直至一個完整的“中年閏土”人物形象突顯在我們的面前。至此，魯迅的“心靈故鄉(xiāng)”淪陷，“精神故鄉(xiāng)”失落。這是一個令人感到無限傷感和悲涼的人物形象。學(xué)生不忍罷手，他們總覺得還有更多想追問的。有的問，閏土為什么會這樣呢？以后閏土將怎么辦呢？閏土的下一代呢？水生他們的生活會如何呢？還有學(xué)生問，中國會像魯迅所期望的那么好嗎？

是的，當(dāng)我們將目光都聚焦中年閏土的時候，我們或許還忽視了目擊者“我”的內(nèi)心變化和所遭受的打擊。魯迅能在小說中承認“我”的悲哀并不鮮見，同樣中年男子在歷經(jīng)生活磨難，看過社會滄桑后，還保留一份內(nèi)心的期盼，是因為20多年前一個短短個把月和一個幫工孩子的友情，建立了他內(nèi)心純真、美麗的故鄉(xiāng)形象。“精神故鄉(xiāng)”的藤蔓，一直在他心靈深處，乃至精神深處，都一直堅韌地支撐著、纏繞著。

想必，中年魯迅的“精神故鄉(xiāng)”仍然是他的內(nèi)心支柱，這“精神故鄉(xiāng)”的藤蔓，憂郁而悠長。而這次，不僅是故鄉(xiāng)，且是這個民族，這個國家都一直讓他心系！但愿孩子們在這么年少的時候讀懂魯迅的一點心意，也會在他們將來的歲月里知道“希望”，明白“出路”，也有自己的“精神故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