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世界工業化的進程中,中國呈現出一種獨特的道路,即農村工業化道路。顯然,單純關注小農經濟和剩余勞動力等宏觀因素的研究路徑是不夠的,而僅僅滿足于對歷史事件的影響也不足以充分理解這一事實。準確地把握這一現象還必須深入到社隊工業發生的制度背景。這里,最重要的幾項制度是:農村土地集體所有制、人民公社的集體分配制度、社隊企業的自主經營制度以及各級政府對社隊企業的支持。
關鍵詞:農村工業;社隊企業;農村土地集體所有制;人民公社
作者簡介:李風華,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博士后,湖南師范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教授(北京 100072)
中國的工業化顯著有別于世界各國的特點之一就是農村工業化。早在20世紀30年代,費孝通的《江村經濟》就敏銳地指出,中國農村的出路在于工業化。這一看法固然是基于中國研究的結論,但同樣可以應用于存在著眾多小農的國家,比如印度、一戰前的日本和東南亞各國等。凡是小農規模龐大而不能很快吸收到城市工業中去的國家,都會存在著這種基本結構的類似性。但現實是,除中國外沒有哪個國家做到了真正意義上的農村工業化。因為農村工業相對于城市工業具有天然的物流、電力供應、融資、技術與管理知識等多方面的劣勢,這意味著農村發展工業幾乎存在著難以克服的困難。因此,各國的農村工業只能起一種補充與點綴的作用,無法構成一國工業中的重要力量。相反,中國的農村工業化進程卻取得史上波瀾壯闊的世界性成就。1979年,中國農村工業總產值424.5億元,占全國工業總產值的9.2%①,這已經是一個非常高的比例。之后,中國農村工業繼續高歌凱進,至20世紀末,超過當時國有工業的總產值,占據全國工業總產值的半壁江山。2000年,國家工業增加值占工農業增加值的75.3%,其中城市工業占54.3%,鄉鎮工業占45.7%。②農村工業取得舉世矚目的成就,并被公認為是中國崛起的一種基本力量。
中國的農村工業化何以取得如此高的成就?已有的文獻往往從小農經濟、剩余勞動力等宏觀因素的角度來論述中國農村工業的發生。③外國研究者則側重于“大躍進”、“文化大革命”等具體歷史事件對農村工業的影響。④這些因素無疑構成中國農村工業發生與發展的基本背景。但要看到,有了這些基本背景,并不意味著農村工業必將得以大規模發生。基本背景還需要通過一些中介性的變量才能引致具體的事實。否則,印度、東南亞等同樣是小農經濟的國家也能夠實現大規模的農村工業化。因此,中層性的制度就成為我們理解農村工業發展的入口。在城鄉對立、工農業差別、小農作業方式等與南亞、東南亞各國基本一致的情況下,令中國區別于其他國家的在于制度。具體來說,它主要指幾個方面的因素:農村土地集體所有制、人民公社的集體分配制度、社隊企業的自主經營制度以及各級政府對社隊企業的支持。⑤
一、農村土地集體所有制
費孝通認為,農村工業革命的前提是土地革命。因為“這種改革是必要的,也是緊迫的,因為它是解除農民痛苦的不可缺少的步驟。他將給農民以喘息的機會,排除了引起‘反叛的原因,才得以團結一切力量,尋求工業發展的道路”⑥。如果說革命后的土地改革讓農民得以喘息從而出現發展農村工業的可能,土地集體化后則更為農村工業的發展奠定了一種基礎性的制度。
具體來說,農村土地集體所有制具有兩個方面的作用:第一,構成農民的社會保障制度,為農村工業發展確立一個穩定的經濟和社會環境。這一點可以從縱橫兩方面比較來看。縱向來看,中國幾千年來出現的治亂循環,其制度背景就是土地私有制的兼并。土地集體所有制徹底斷絕這種可能。橫向來看,新興國家在經濟起飛之初都出現了農民起義的問題。⑦解放前的中國是如此,而二戰后拉美、非洲和南亞的小農都出現過農民起義問題,一些國家今天仍然并未斷絕。可見在資本主義發展不平衡的背景下,土地私有制中的小農構成了工業發展的一個重要不穩定因素。而中國在農村的社會主義改造中實現了土地的集體所有制,為農民提供集體保障,從而為中國的工業化——也包括農村的工業化——奠定了一個最重要的政治環境。
第二,農村土地集體所有制實現了極其低廉的用地成本,從而降低了農村工業的投資門檻。農村土地集體所有的實質是消滅了土地市場,表面上來看,這可能會產生資源配置低效。但在人地比例極端不平衡的情況下,消滅土地市場也意味著消滅了土地價格的泡沫,這讓集體企業在使用土地的時候,幾乎是零成本的。這種零用地成本是任何其他類型的企業——包括國有企業——都無法做到的。因為國有企業征用農村土地多少都需要考慮補償農民問題,而公社與大隊在自己的土地上興辦企業,幾乎不存在這方面的考慮。這種零用地成本在各種各樣的創業故事上屢見不鮮。比如許多社隊企業在創辦之初往往只需幾千元,甚至更少的錢就能辦起來。今天的知名企業——美的集團,其前身就是23人在1968年集資5 000元所辦起來的北滘公社塑料生產組。下面所引湖南邵東縣在20世紀70年代中期大辦社隊企業,就是一個典型。
全縣很快就出現了自力更生、艱苦奮斗辦企業的熱潮,窮辦苦干的先進典型,像雨后春筍般地成批涌現。出現了由五座紅爐、三個鐵墩、花四元錢自造一臺“石頭車床”起家,現在擁有四十五臺機床,能生產高磷鑄鐵,制造柴油機缸套的火廠坪公社農機廠。有用六角四分錢起家,由八人破土開荒,以短養長,逐年擴大到一百畝,每年收入一萬多元的黑田鋪公社齊合大隊茶場;有三千多名社員在九百多米高的大云山上安營扎寨,冒風雪,戰嚴寒,開荒造林一千二百多畝的堡面前公社林場;有白手起家,用五千四百方石頭代坑木,為國家節約木材一千六百多立方米的界嶺公社金華煤礦;等等。⑧
改革開放以后,由于土地承包和租賃的出現,土地使用權具有了市場價格,用地成本不再是零。但是,總體上,對于本村的村民,集體土地的用地成本仍然是非常低的。而且即使外部租賃或征收,仍然具有相對于土地私有制的低成本優勢。⑨此外,還有研究者指出,集體土地所有制不僅具有降低用地成本的作用,而且還具有抗御市場風險的作用。在改革開放后,“經由每一個村民,中國鄉村集體企業的市場風險實際上最終被集體土地承擔和吸納了。即使工業企業都破產,村民們仍可靠大包干制生存。所以,哪個村服裝廠沒有訂單仍能攏住工人,私人服裝廠則做不到。同理,市場一景氣它能馬上開工而私人企業卻做不到。這使大批的鄉村企業陷入困境甚至破產后仍能東山再起。私人企業一旦破產則不可能如此容易就東山再起,因為市場風險是由業主自身而非集體土地承擔的。”⑩
當時的人們也意識到農村企業相對于城市企業的優勢。一份有關無錫社隊企業生產工業部件的報道指出,1977年“農村社隊工廠為城市工廠加工的產品達到一億幾千萬件,據統計,如果無錫市自己生產,就要增加職工六千人,增加工資支出三百二十萬元和商品糧二百七十萬斤,還要增蓋廠房和一系列的生活福利設施。”11這一估算很有代表性,它說明在其他相同情況下,農村生產的成本節約所在。其中,廠房與生活福利設施的成本節約與農村土地集體所有制有關,而其中工資方面的節約所涉及的是人民公社的集體分配制度,這就是下一節所要討論的。
二、人民公社的集體分配制度
人民公社的集體分配制度是另一個不可忽視的因素。對于社隊企業來說,其創辦之初最大的問題是缺乏資金。由于農村不存在大規模的金融市場,雖然也可以向銀行貸少量款項,但這總體上無助于解決資金匱乏問題。人民公社的集體分配制度主要在兩個方面解決或者說減輕了這個問題。一個是公共積累促成農村工業企業的創辦以及進一步發展;另一個是勞動分配方面通過降低人力資本投入而降低了投資門檻和增加積累。
人民公社和大隊的公共積累是創辦農村工業的最主要來源。在“大躍進”時期,由于群眾辦工業熱情的高漲,各地公社創辦了大量的企業,其中不乏采用“一平二調”的辦法來辦廠的事例。但因為技術、產品、管理上的困難以及國家宏觀經濟調整的緣故,大量公社工業企業下馬。自文革初期,社隊企業逐漸興起。這些企業幾乎無一例外都是來自公社和大隊的積累。這種積累的優勢主要是相對于個人。解放前的中國與東南亞和南亞相似,因為農村缺乏成熟的金融市場,即使存在著市場經濟,個人也難以形成規模性的創辦工業企業的浪潮。必須承認,人民公社的公共積累雖然相對于小農經營有優勢,但相對于各級政府的國營企業來說,畢竟初始積累少,又無銀行信貸,這種優勢就不復存在了。不過,考慮到社隊企業起步之初所創辦的工業主要是以小水電、小農機、小冶煉等為代表的“五小工業”乃至面向城鄉消費的手工業等副業,這些公共積累已經足夠了。
社隊企業的勞動分配制度對于社隊企業的發展也有重要的促進作用。從各地人民公社的實踐來看,普遍的做法是社隊企業職工的收入參照農業生產隊的同等勞力而實行兼顧平衡。通常企業職工在生產隊分配工分再加上社隊企業的一定生活補助。如山東昌濰地區的做法是:“社辦工業的職工收入,一般不低于生產隊同等勞力水平。除每月有一定的生活補助外,其余部分交生產隊,參加生產隊分配。工資分配辦法,貫徹按勞分配、同工同酬的原則,根據企業的條件和本人的政治思想表現、技術熟練程度、工種簡繁輕重等情況給予定級”12。由于社隊企業的分配是以農業生產隊的分配作為基礎,因此,它的一個最重要的后果就是大大降低了企業的勞動力分配份額,事實上也降低了投資門檻。這更使得社隊企業很容易實現較高的利潤。在那個總體上更多強調集體積累的時代,這些利潤加速了企業的積累,使得企業得以迅速擴大或者被公社或生產大隊用于開辦新的社隊企業。
這樣做的現實考慮是實現生產隊中社員與企業職工之間的平衡。湖南省社隊企業管理局的調查報告指出:“社隊企業如果搞高工資、高工分、高補貼,企業人員脫離生產隊的分配,必然腐蝕社員群眾的思想,導致不安心農業生產,助長資本主義傾向。從一九七二年開始,我們推廣了蔡家崗公社實行勞動在廠(場),分配在隊,工分加補貼的經驗,這個辦法有利于限制資產階級法權,縮小隊與隊、社員與社員之間的差別,得到了廣大貧下中農的擁護。”13應該說,這既鼓勵了辦企業者的積極性,同時也照顧了農業生產者的平衡,屬于一種帕累托改進。湖南醴陵縣一些社隊企業的做法最初也是仿效國營企業實行工資制,但結果 “影響了農業社員和從事企業勞動的社員之間的團結”。最后都改為分級統一核算,勞動報酬結算到隊,企業人員在企業評工,一律參加隊里的分配,離家外出勞動,適當補助生活費。14這種結果的出現顯然并非行政命令所致,而是作為集體所有制的內部成員之間的利益平衡的必然結果。
在這個問題上,有研究者認為,這種分配辦法嚴重影響了企業職工的積極性。“有些勞動好、技術強的職工,因身在窮隊而回窮隊分配;而有些勞動差、技術弱的職工,卻在富隊參加分配,使貢獻與報酬成反比。還有些體力較弱的勞力,由于他們有技術特長,或在某項企業中更能發揮他們較大的作用(如紡織企業中的婦女等),他們的貢獻明明比隊里的同等勞力大得多,但一般仍按隊里的同等勞力按工分分配。很顯然,以上種種,既違背了按勞分配原則,也違背了調動一切積極因素的方針,對于促進人們刻苦鉆研技術、不斷培養社隊企業的各項人才極為不利”15。筆者認為,該視角考慮的是從同一企業內部的職工分配中出現的不平衡現象,但是卻忽略了企業職工與農業勞動力之間的平衡關系。事實上,由于社隊企業職工普遍要比農業社員的收入要高,一般來說,社員都非常愿意參加社隊企業的勞動。這種將理想的現代企業分配觀強加在社隊企業上的看法,是非常偏頗的。那些沒有參加社隊企業勞動的農業勞動力,對于社隊企業也具有所有權,因此有權要求在農業與工業和副業之間的勞動分配上做出平衡。有的地方還走得更遠,將農業勞動力與企業職工的分配一視同仁,同樣很受群眾的歡迎。16農民與企業職工收入的平衡并不影響企業的績效,比如無錫的務農收入與務工收入差距非常小,直到20世紀80年代中期甚至是基本持平,但這顯然并不影響其社隊企業以至鄉鎮企業的發展。17事實上工農差距較小反而更有利于鄉鎮企業的發展,因為社區內的農業生產組織、各個企業事實上構成一個一定程度上的聯合體,可以共同對抗市場風險。而如果差距拉大的話,這意味著企業的自我控制較強,個體的逐利動機突出,由此也導致人們更愿意發展私人企業,或者是那種戴紅帽子的鄉鎮企業。18
三、社隊企業的自主經營制度
有一種說法認為社隊企業不存在自主經營權,并認為計劃經濟體制下,產供銷渠道阻塞不通。19這種說法并未對社隊企業的實際經營進行深入探索,而只是想當然地拿今天的市場來衡量當年的實踐。誠然,作為一個集體所有的企業,社隊企業在一定程度上要受到公社與大隊的“干預”,但是這種干預更多是幫助,而不是阻礙社隊企業的發展。20
社隊企業的自主經營主要是相對國有企業而言。一般來說,社隊企業的生產、勞動、財務的管理比較靈活,沒有臃腫的管理機構和眾多的管理人員,沒有繁瑣的管理程序,辦事比較方便,更容易調動員工的靈活性。其中最突出的就是面對市場時企業銷售方面的靈活性。21社隊企業或者是以銷定產,或者是根據對市場的簡單預測來安排生產。這都需要派出推銷員四方奔走,有時候企業領導人也親自出馬,到處聯系。一篇描述浙江社隊企業的文章這樣概括社隊企業經營方式的變化:“企業最初大多實行產、供、銷‘三就地(就地取材、就地加工、就地銷售)方針,但隨著經營規模不斷擴大,它們有的采取與城市企業‘以物換物方式,即用農副產品及企業的生產產品換取原料,有的利用與大中企業聯營方式直接由對方供應原料,還有的利用大企業及城市的邊角廢料。20世紀70年代中后期,一些較大規模的社隊企業開始專設供銷科,組織供銷員外出采購原材料,拉訂單,推銷產品。”221979年7月,國務院頒發《關于發展社隊企業若干問題的規定》,首次以法規的形式,肯定了社隊企業在我國的政治和經濟中的地位。其中規定社隊企業除直接、間接納入國家計劃按計劃進行外,對未納入計劃的,允許企業“自行采購”、“自行銷售”、由“買賣雙方議定價格”。這一規定,與其說是對社隊企業的放開,毋寧說是對既成事實的認可。
社隊企業的銷售是如此,生產也是如此。它們往往可以自主決定生產什么產品,并根據利潤的大小來安排生產。我們可以用對此現象進行批評的材料來反證這一點:
原來有些同志認為,“公社工業身在農村,掙錢為集體,大方向錯不了”、“只要掙錢多,就是好樣的”。結果利大大干、利小小干、無利不干,有的搞非法協作,自由貿易,原料從資本主義渠道上來,產品從資本主義渠道上賣。23
這種材料所反映的現象非常普遍,幾乎所有社隊企業的總結材料都批評過這種做法。這種公社內部一部分人對社隊企業的經營方向的不滿恰可以反證企業自主經營的存在。事實上,國營企業也會有類似的不滿。如一位河南冶金礦山公司的總工程師給《人民日報》去信反映,由于調整國民經濟,冶金工業限產,而社隊企業管理部門卻要求社隊1982年的采礦量比上年增長47%,使得省人民政府頒發的《采礦管理條例》無法貫徹。對此,冶金工業部門主張整頓,社隊企業管理部門卻視為好典型,還拍了電視片向全省播放。24由此可見,社隊企業的靈活經營程度比同時代的國營企業要高,并發展到對后者形成了一種競爭關系,這是中國鄉村工業發展的一個重要特征。同時代橫向比較,在拉美與發達國家的農村工業基本上不成氣候,而蘇東國家的集體農莊中的農村工業則完全無力與國營企業競爭。25之所以造成這種現象,與社隊企業很早就有的靈活經營制度分不開的。
社隊企業的自主經營不僅反映在企業的生產與銷售上,還反映在創辦企業的方法與手段上。企業的創辦有的是公社或大隊的積累,有的是社員自主出資。另外因為社隊企業可以自主確定積累與投資的比例,所以也可以由企業創辦。發展到后來,還出現了聯合辦企業的現象。一份有關佛山地區的調查材料概括出十種聯合辦企業的形式,有公社與公社聯合辦、縣與公社聯合辦、縣社隊聯合辦、隊與隊聯合辦、公社與大隊聯合辦、全民與集體聯合辦等。26這充分說明,在一個缺乏現代意義上的資本市場的情況下,各級政府和各種企業有著充分的自主性和積極性來尋求資本合作。盡管當時全國層面上實行計劃經濟體制,但體現聯合創辦社隊企業上的資本關系完全脫離了自上而下的計劃控制。
正因為社隊企業的自主經營,也因此會出現不同的結果。下面所講的兩個企業之所以結果不同,就是因為兩個社隊企業的領導層在發展方向上產生了差異。
一個是靈山衛公社農修廠,這個廠建立以來,堅持自力更生,艱苦奮斗的方針,走工業要為農業服務的道路。公社號召大養豬,他們就自力更生生產飼料粉碎機;公社大抓小麥生產,他們立即群策群力生產播種機、脫谷機;公社推廣“窩瓜下蛋”,他們充分挖掘企業潛力,利用廢舊物料生產地瓜扶垅機、新式鋤。他們從小到大,從土到洋,到一九七二年就生產出拖拉機配件等多種大批支農產品,支援了農業,并自己武裝了自己,機床設備已經增加到二十臺,工業產值達到六十五萬元,比文化大革命前翻了十二番。另一個是市美公社農修廠,這個廠也是在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中發展起來的。一九七年剛上了幾臺生產設備,積累了部分資金,初步改變了生產條件。可是,他們的頭腦開始不冷靜了,把自力更生、艱苦奮斗的方針放在一邊,一心想搞幾種“大、精、尖”的名牌貨。由于路線不對頭,結果洋的沒搞成,土的下了馬,直到一九七二年還沒有一種定型支農產品。機床設備“老三臺”,產值“老四萬”,只有靈山衛農修廠的十六分之一。27
農村工業起步的初衷是為農業實現機械化、電氣化服務,這樣有助于它有效地開拓市場。最早的農村工業相當程度上是為農業機械的維修以及部分配件的生產。比如湖北新洲縣在1971年之前的十幾年間,“全縣購置農業機械的總投資達二千五百多萬元,其中社隊集體投資二千零八十萬元,占投資總額的百分之八十二點五。隨著農業機械化事業的發展,縣里建立了農機修配廠、輪胎翻修廠、力車廠、齒輪廠和機械配件廠,區、社、隊也建立修配企業,形成又修又造以修為主的縣、區、社、隊四級修造網,不僅及時完成現有農機具的修配任務,而且還制造了一批發展農業生產需要的農業機械。”28類似的事例不勝枚舉。1979年,公社工業中機械工業占32.9%,其中農村修造占一半以上。29農村工業因為農業機械化、電氣化的推廣而有了生存的可能,但農村工業并不止步于此。它同時又為國家的大工業和更廣泛范圍內的市場生產。有的社隊企業生產具有土特產類的產品,比如海帶、貽貝等海產品,草制品、花邊、條編等編織類產品,30還有的企業利用當地資源,為其他工廠提供原料。比如用河沙為一個省的500多家鑄砂廠提供原料。31到了1978年,農村工業已經遠不限于最初的“五小”或“十一小”工業,而是全面涉足各個輕工業乃至部分重工業,開辟出一個廣闊的市場空間。
靈活自主的經營制度再加上逐步擴大的廣闊市場,這是農村工業迅速發展壯大的根源所在。1984年《國務院關于社隊企業貫徹國民經濟調整方針的若干規定》指出,社隊企業“對于發展商品生產,活躍市場……做出了貢獻”,這是政府對于社隊企業在市場經營方面和市場拓展方面的歷史意義的肯定。
四、各級政府的扶持
還要看到,農村工業的發展與波動與政府有著重要的關聯。政府的支持是農村工業所以能夠迅速發展的重要因素。從歷史來看,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前,對于農村工業的大規模支持主要發生在1958年“大躍進”時期以及1975年之后的這段時間內。具體來說,政府的扶持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中央的方針政策的鼓勵。一般來說,改革開放前的農村工業發展呈現出一波一波發展的現象。第一波農村工業的出現是“大躍進”的產物。20世紀60年代初受到經濟調整的影響以及《人民公社六十條》中第十三條“公社管理委員會,在今后若干年內,一般地不辦企業”的規定,農民辦工業的積極性受到一定的抑制。在“文革”初期,農村工業再一次起步。1970年北方地區農業會議之后,提出“農業的根本出路在于機械化”,對這一方針的落實促成了各地紛紛辦農業機修廠,通過機械修配道路而逐漸發展成農村工業的普遍生長。至1975年又呈現出新一輪的辦廠浪潮。
這其中,毛澤東的思想與指示對農村工業有著重要的影響。1958年前后,他從農村發展的角度指出,“中國農村有五億多農村人口從事農業生產,每年勞動而吃不飽,這是最不合理的現象。美國農業人口只占百分之十三,平均每人有二千斤糧食,我們還沒有他們多,農村人口要減少怎么辦?不要擁入城市,就在農村大辦工業,使農民就地成為工人”。因此,農村工業不僅僅是一個解決有無的問題,而是農村發展的希望所在。“目前公社直接所有的東西還不多,如社辦企業、社辦事業,由社支配的公積金、公益金等。雖然如此,我們偉大的光明燦爛的希望也就在這里。”32毛澤東關于農村工業化的思想比較完整豐富,對于中國的農村工業化有著重要的指導。不僅如此,農村工業的幾次推動都離不開毛澤東的講話與指示。一般來說,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前,社隊企業的幾個重要節點幾乎都離不開毛澤東的意見與指導。1958年的大躍進是第一個重要節點。第二個重要的節點是“五七指示”。“五七指示”中指出,“公社農民……在有條件的時候,也要由集體辦些小工廠。”這為公社辦企業重新松綁。各地紛紛開始試辦社隊企業。第三個重要節點是1975年,1975年9月27日毛澤東看了周長庚等人給他的請求中央動員全黨和全國各條戰線支持社隊企業發展的信后,批給鄧小平:“請考慮,此三件可否印發在京中央同志”。鄧小平將毛澤東的批示以中共中央文件的形式發至全國縣以上各級黨組織。1975年9月的全國第一次農業學大寨會議,根據毛澤東的思想高度贊揚了社隊企業的意義。華國鋒代表中央、國務院作的《全黨動員,大辦農業,為普及大寨縣而奮斗》的總報告說:“社隊企業的發展,使公社、大隊兩級經濟強大起來,有效地幫助了窮隊,促進了農業生產,支援了國家建設,加速了農業機械化的步伐。它是促進人民公社制度進一步發展的重要物質保證。各地黨委應當采取積極態度和有力措施,推動社隊企業更快地發展。”與此同時,《人民日報》1975年10月11日以《偉大的、光明燦爛的希望》為題報導了河南回郭鎮大辦社隊企業的事跡。農村工業的發展也因此再次出現高潮。
第二,各級政府成立專門的社隊企業管理機構,對以農村工業為主要內容的社隊企業進行歸口管理。在專門的社隊企業管理機構成立之前,各地普遍的做法是將社隊企業劃歸輕工業局或者手工業局下歸口管理。如紹興地區在1971年成立手工業社隊企業管理局,至1979年分拆為手工業局和社隊企業管理局。33山東高密縣在1975年成立了第二工業局,專抓社隊工業。各公社有一名副書記專管,全縣公社都成立工交辦公室,配備了八十多名專職干部,具體抓社隊工業。34這種將社隊工業根據其行業性質來劃歸工業管理的做法雖然其行業管理的專業性更強,但因為這些企業與國營企業處于相同的管轄之下,由于自身的經濟規模與技術條件,必然無法得到計劃體系中的重視。因此,農村工業如果需要發展,在當時條件下,建立專門的社隊企業管理機構,則更有利。這種專門的社隊企業管理機構就是社隊企業管理局。
各省的社隊企業管理局——即后來的鄉鎮企業管理局——成立時間不一致,具體的行業管理機構也不完全一樣。最早成立社隊企業管理局的為湖南省。1972年湖南省已有90%的公社、75%的大隊興辦了企業。當年湖南在全國率先成立了社隊企業局,以后地(市)、縣陸續建立了社隊企業局,區、公社成立了社隊企業辦公室。35也有的至80年代才成立,如河南新鄉縣至1982年才成立社隊企業管理局。36但普遍的做法是,毛澤東對周長庚來信的指示被傳達之后,在1976年至1977年間各地紛紛成立。1975年,山西省成立隊社企業局。湖北省于1976年設立社隊企業局。1976年2月,國家社隊企業管理局成立,并直接推動各省社隊企業局的成立。37地方上,社隊企業局往往是先成立一個辦公室,再后來則正式成立社隊企業管理局,如廣東各地的縣市大抵如此。總之,專門的社隊企業管理機構的設置既是農村工業發展壯大的內在要求,也是政府進一步扶持和推動農村工業發展的表現。在面臨著各種抑制農村工業發展的力量時,社隊企業局成為最重要的呼吁和支持的力量。
第三,逐步將社隊企業的生產、物資、銷售、資金逐步納入國家和地方計劃。在計劃經濟時代,最重要的資源都掌握在政府手里,將社隊企業納入計劃,意味著社隊企業有著更穩定和更充分的資金、銷售乃至設備供應,從而有利于進一步擴大再生產。并且其產品線也不再限于農業資料和本地銷售的生活資料,可以正式面向全國生產一般工業品與生活資料。卡爾·里斯金調查指出,早在1970年,就已有許多地方將農村工業企業的產品納入到國家計劃之中。38一般來說,較早成立專門的社隊企業管理機構的地方,都會要求逐步將社隊企業的生產、供應和銷售納入計劃,從而成為正式的國家與地方計劃中的組成部門。還有的雖然沒有被正式列入國家計劃,但在政府相關部門的支持下,也以定點生產或者來料加工的方式而逐步擴大銷售面和生產面。如湖南省邵東縣至1976年,全縣社隊企業80多種工業產品,以不同形式不同程度地分別納入了國家和地方計劃。39山東昌濰地區要求地、縣一級的計劃、物資、勞動、財政、工交、商業等部門在計劃安排、原材料供應和資金設備等方面積極支持社隊企業,一些農機配件和輕工產品,則有計劃地安排社辦工業生產,地、縣廠礦企業更新頂替下來的設備下調給社隊工業使用。此外,還采取“大廠包小廠”的辦法,從企業管理、生產工藝、技術、產品質量等方面向社隊工業傳授經驗。40無錫則由縣集中統一安排社隊工業的產供銷計劃,逐步做到有些產品納入縣或省、地的計劃,有些產品與大廠掛鉤定點加工,有些產品則由商業部門統一收購。41農村工業納入國家計劃并不意味著農村工業受到更多的限制,而是意味著新的市場的開辟。之前的地方性市場仍然存在,國家計劃上的供銷則讓農村工業如虎添翼。
社隊企業的生產與銷售逐步納入國家和地方計劃后,在各個方面都會得到以前所不能得到的優待。貸款就是一個很重要的方面。社隊企業的發展最初主要依靠社隊自身的積累。1975年后社隊企業獲得政府的承認后,銀行貸款數額大幅增加。1974年,無錫縣社隊企業的貸款額僅為25 200元,占全部農業貸款的8%,而1975年則猛增至483 500元,占全部農業貸款的57%。42另外,技術人員培訓方面,政府的作用也非常重要。培訓是農業機械化運動的重要內容,如湖南省醴陵縣在農業機械化的運動中,全縣培訓了9 500多名技術人員。43廣東發展小水電,政府組織培訓了一批不脫離農業生產的多達26 000多人的水電技術隊伍。44山東高密縣成立“七·二一”工人大學,首批為公社工業培訓了車工、繪圖和維修等技術力量44人;還舉辦公社工業財會訓練班,在較短的時間內為公社工業培訓財務人員80名。45此類情況甚多,對于社隊企業的迅速發展起了重要的推動作用。
第四,樹典型,表揚先進,對農村工業給予積極的精神支持和技術方面的交流。從農村工業發展的幾十年歷史來看,農村具有內在的動力去發展工業。但因為上個世紀60年代初受到經濟調整的影響以及《人民公社六十條》中第十三條“公社管理委員會,在今后若干年內,一般地不辦企業”的規定,農民辦工業的積極性受到一定的抑制。而社隊企業,也一直沒有得到中央的正式肯定。根據筆者對《人民日報》的檢索,1970年之前,沒有任何報道出現“社隊企業”,1970年只有1篇出現,而且是在一篇報道某個公社發展農業機械化中出現一次。《人民日報》所發表的報道中,標題中正式出現“社隊企業”字樣的,是1975年2月17日第3版的《批判資本主義傾向,辦好社隊企業——常德縣蔡家崗公社亦工亦農發展社隊企業》。自此以后,有關社隊企業的報道,如雨后春筍般興起。在全國造成了一種大辦社隊企業的思想導向。
除了媒體的報道宣傳之外,各級政府尤其是地(市)和縣級政府,在此時也非常注意樹立典型的作用。比如湖南省推出的典型有常德縣蔡家崗公社、南縣華閣公社、茶陵縣虎踞公社、邵東縣、漣源縣、湘潭市郊等。江蘇省無錫縣也是一個突出的典型。山東昌濰地區則樹立了四個標桿:益都縣黃樓公社農修廠自力更生,艱苦創業的“窮棒子”精神;高密縣柏城公社“養雞下蛋”,一廠變多廠發展社隊工業的路子;益都縣桃園公社農修廠堅持二十年支農,一直前進不后退全心全意為農業服務的方向;膠南縣靈山公社農修廠敢于闖新路,年年邁大步的革命干勁等典型。46全國第二次農業學大寨期間,所推舉的典型還有河北棗強縣馬屯公社、江西省樂平縣涌山公社、重慶市北碚區轉龍公社、湖北省芮陂縣羅漢公社、廣東近郊石井公社、廣東高要縣回龍公社寬郊大隊、四川德陽黃許公社、安徽當涂縣太倉大隊、甘肅定西縣、湖北省浠水縣、山東陵縣、河南省鞏縣回郭鎮、北京市海淀區玉淵潭公社、山西芮城縣大王公社。
在各地政府促進農村工業的發展經驗中,其中一個重要的做法是經驗的交流。比如昌濰地區召開了兩次規模較大的全區社隊工業會議,交流情況,總結了經驗,表揚先進。各縣、社黨委也認真總結推廣自己的典型,還采取請進來、派出來的方式,參觀學習,交流經驗,互相促進。47一般來說,組織經濟技術交流通常是政府部門,尤其是社隊企業局所負責的任務。但也并不完全限于此。一個很有意思的案例是無錫蕩口稅務所,組織管轄區內各公社黨委和社隊企業職工開展同行業交流活動,互幫互學,一廠有經驗,各廠來學習;一方有困難,八方來支援。它幾乎承擔了一個行業協會的職能。48
五、結語
作為世界歷史上的一道獨特風景,中國農村工業的發展本身并非一條可以復制的道路,它與中國當時的歷史背景分不開的。本文所試圖探討的是,農村工業起源本身所需要的一些中層制度因素。這些制度因素包括:農村土地集體所有制、人民公社的分配制度和社隊企業的自主經營制度以及政府的各種扶持,正是這些其他國家難以復制的制度因素,才促成了中國農村工業的迅速發展。
還要看到,影響農村工業發展的因素還并不只這些制度因素,它還受到整體宏觀經濟走向和歷史事件的推動或阻礙。比如農業合作化與農村工業化之間的相互促進,49知青下鄉對當時的農村工業起的積極作用50,農業機械化的推廣以及識字率的提高等一些因素,考慮到這些因素并非屬于制度層面方面的變量,因此本文略過不論,但這并不能否認這些具體的歷史事件以及宏觀條件對農村工業起源的重要性。
注釋:
①29佚名:《1979年全國社隊企業發展情況》,《農業經濟叢刊》1980年第5期。
②張毅:《鄉鎮企業》,郭書田主編:《神農之魂,大地長歌——中國工業化進程中的當代農業》,北京:金盾出版社,2009年,第263頁。
③張伯英、李世琮、江羽:《論社隊企業的產生與發展》,《山西師院學報》(社會科學版),1980年第3期。
④這方面的研究有Carl Riskin:“China's Rural Industries:Self-Reliant Systems or Independent Kingdoms?”,The China Quarterly,No.73,1978.
⑤考慮到社隊工業通常占社隊企業中的大多數,本文一般不區別社隊企業與社隊工業。如1979年,社隊企業中社隊企業總收入中工業占75%(見《1979年全國社隊企業發展情況》,載《農業經濟叢刊》1980年第5期,第42頁)。
⑥費孝通:《費孝通文集》(第2卷),北京:群言出版社,1999年,第199頁。
⑦塞繆爾·亨廷頓稱之為“綠色起義”,見《變化社會中的政治秩序》(王冠華譯,三聯書店,1988年,第66頁)。
⑧39湖南省社隊企業管理局:《希望就在這里:湖南省社隊企業典型調查》,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77年,第25頁,第29頁。
⑨李風華:《中國經濟崛起的10大秘密:讀懂中國模式》,北京:中國商業出版社,2010年,第3-15頁。
⑩裴小林:《集體土地制:中國鄉村工業發展和漸進轉軌的根源》,《經濟研究》1999年第6期。
11佚名:《城鄉工業密切協作,推動農業高速發展——江蘇無錫城市工廠與農村社隊企業采取四種合作辦法,壯大了社隊企業,為逐步縮小城鄉差別,鞏固工農聯盟提供了經驗》,《人民日報》1978年9月27日。
12232730313440454647昌濰地區社隊工業調研組:《偉大的光明燦爛的希望:昌濰地區發展社隊工業的經驗》,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1976年,第17頁,第44頁,第25-26頁,第42頁,第35頁,第49頁,第16-17頁,第51頁,第16頁,第16頁。
13佚名:《社隊辦企業:第二次全國農業學大寨會議專輯》,北京:農業出版社,1977年,第7頁。
1443湖南省社隊企業局調查組:《發展社會主義集體經濟的一項重要措施:湖南醴陵縣發展人民公社社隊企業的調查報告》,《人民日報》1975年7月20日。
1519顏公平:《對1984年以前社隊企業發展的歷史考察與反思》,《當代中國史研究》2007年第2期。
16楊烈文:《淺談“官辦”社隊企業的改革》,《中國農村經驗》1985年第6期。
17吳曲輝、王漢生、許欣欣:《個人報酬決定中的政府干預》,林青松、威廉·伯德主編:《中國農村工業:結構、發展與改革》,北京:經濟科學出版社,1989年,第392-397頁。
18潘維指出,社隊企業發展比較好的地區,在改革之初其抵制生產責任制的傾向也比較強,因此集體經濟得以保留并為后來的鄉鎮企業打下基礎。(潘維:《農民與市場:中國基層政權與鄉鎮企業》,商務印書館2003年版,第83-84頁)
20更多學者肯定了人民公社和鄉鎮政府對于鄉村工業的推動,宋麗娜、杜荷(《鄉級政府對農村工業化的影響》,載林青松、威廉·伯德主編《中國農村工業:結構、發展與改革》,第411-435頁)認為,社區政府因為預算內收入僅能維持其生存,因此有強烈動機發展鄉鎮企業以獲得預算外收入。如戴慕珍指出,地方政府與企業之間更像是一個公司,它進行資源配置,并提供各種技術、投資、信貸和行政方面的服務(Jean Coi:“Fiscal reform and the economic foundations of local state corporatism in China”,World Politics,vol.45,No.1,1992)。
21盡管不能將集體化時期的經濟稱之為市場經濟,但這其中存在著市場是不容否認的。存在著許多集貿市場,個人擁有自留地并允許生產東西出來拿到集貿市場上出售,農村工業也通過集貿市場和生產隊的自由采購而得以生存。還有研究者指出,甚至是糧食統購制度——它最具有“計劃”意義的制度——事實上促使農民更多地采取現金,進入到現金經濟。(Jonathan Unger:“Collective Incentive in a Peasant Community:Lessons from Chen Village”,Social Socialist,Vol.5,1977.)
22扈映、范鈞:《改革開放前二十年浙江省社隊企業發展的歷史回顧》,《中共黨史研究》2010年第9期。
24王守仁:《社隊企業如何管法好》,《人民日報》1982年3月13日第5版。
25艾倫·蓋爾伯、簡·斯維納:《中國鄉鎮企業的國際比較》,林青松、威廉·伯德主編:《中國農村工業:結構、發展與改革》,北京:經濟科學出版社,1989年,第507-525頁。
26佚名:《佛山地區聯合辦社隊企業的10種形式》,《農業經濟叢刊》1980年第6期。
28佚名:《沿著毛主席的革命路線加速農業機械化進程——湖北新洲縣多快好省發展農業機械化事業的調查報告》,《人民日報》1971年9月6日第2版。
32毛澤東:《建國以來毛澤東文稿》(第8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第69頁。
33紹興市檔案信息網,紹興地區社隊企業管理局,http://www.sxda.gov.cn/html/danganfuwu/gcjs/2004/1218/10651.html,[2011-04-30]。
35孫學群:《異軍突起──訪湖南省鄉鎮企業局局長劉學文》,《湘潮》1998年第6期。
36新鄉縣史志編纂委員會:《新鄉縣志》,北京:三聯書店,1991年,第363期。
37各省成立的時間并不完全一致,如安徽省的社隊企業不發達,直到1978年才單獨成立社隊企業局。
38Carl Riskin:“Chinas Rural Industries:Self-Reliant Systems or Independent Kingdoms?”,The China Quarterly,No.73,1978.
41江蘇省革命委員會調查組:《大有希望的新生事物:江蘇無錫縣發展社隊工業的調查報告》,《社隊辦企業》(第1輯),北京:農業出版社,1976年,第34頁。
4248薛辛農:《江蘇無錫社隊工業的發展》,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7年,第46頁,第49-51頁。
44佚名:《認真貫徹執行大中小并舉,以中小為主的方針——廣東發動群眾大辦中小型水電站》,《人民日報》1975年8月27日。
49王玉玲:《新中國的農業合作化與農村工業化》,《當代中國史研究》2007年第2期。
50當然也有不同意見。比如潘維《農民與市場》懷疑這種看法,理由是自己所收集的文獻中并無知青幫助建立農村工業的實例(第72-73頁)。知青究竟對農村工業起了多大的作用,這是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但以筆者所閱有限資料來看,部分知青所起的積極作用應當是不可否認的。比如1974年,湘潭紡織印染廠的知青下放到市郊板塘公社,并幫助公社建立了一個織布廠(湖南省社隊企業管理局:《希望就在這里:湖南省社隊企業典型調查》,湖南人民出版社,1977年,第47頁。)。廣東從化江埔鎮也因為知青聯絡點與廣州皮革廠的關聯而建立起最早的鞋廠,并且招了一批知青做工(《從化文史資料選輯》第11輯,第75頁。)。歷史上,知識青年與社隊企業發生較大規模的聯系制度就是“廠社掛鉤”。一些工廠職工子弟下鄉,通過廠社掛鉤的方式來集中安排知識青年到某個公社或大隊,在這一過程中,工廠希望公社能夠關照其職工子弟,故往往能夠對工廠的開辦給予一定幫助。這方面,1973年起株洲市實行的“廠社掛鉤,集體安置知識青年下鄉”是一個典型(《向著光輝燦爛的目標邁進——看株洲廠社掛鉤、知識青年下鄉對縮小三大差別的意義》,《人民日報》1975年10月4日第1版)。但應看到,這種組織化的知識青年參與農村工業發展總體上比較晚,處于社隊企業發展的第四個階段。并且,這些真正的技術傳播者并非下鄉知識青年,而是其背后的城市工廠。筆者以“下鄉+知識青年+社隊企業”的方式檢索《人民日報》數據庫,總數只有17篇,其中證明知識青年直接幫助創辦和發展社隊企業的實例,不到10篇,而且所有這17篇沒有一篇早于1975年。盡管不能因此否認之前也有上山下鄉知識青年參與農村工業的情況,但也可以看出,上山下鄉知識青年的作用并非如一些作者所期望的那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