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嚴修整飭貴州教育的舉措

安尊華

摘要：嚴修任貴州學政三年，大膽采取革新考試題、嚴懲替考者、革新課程、設立官書局等措施，革除科舉考試流弊，扭轉(zhuǎn)了考風學風、推動了貴州教育近代轉(zhuǎn)型，其整飭教育的措施至今仍有借鑒意義。

關鍵詞：嚴修 整飭貴州教育 舉措 借鑒意義

中圖分類號：K20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8705（2014）03-107-112

嚴修（1860～1929），字范孫，天津人。其先輩是浙江慈溪人，祖業(yè)鹽商。嚴修17歲考中舉人，癸未考中（1883）進士，1886年授翰林院編修，光緒二十年至二十三年十二月十五日（1894～1897）出任貴州學政，督學勤勉，變革書院舊法，提倡中西學并舉，開啟黔省晚清讀書新風，享有“貴州二百年無此文宗”的贊喻。本文以《蟫香館使黔日記》為主，結(jié)合《嚴修年譜》，對嚴修出任貴州學政期間整頓教育的措施作一次梳理，以求教方家。

1894年7月25日爆發(fā)中日甲午戰(zhàn)爭。8月31日嚴修奉視學貴州之命：“……今特命爾前往貴州提督各府州縣學政，爾當端軌儀，崇經(jīng)術，勤勸課，嚴坊刻，振維新之典，革積衰之弊，毋尚華而遺實，毋避怨以市恩，俾士有真才，因收實用。貴州人文所萃，尤宜加意銳新，多方鼓舞，以稱朝廷培植人才至意。所羽屬道府州縣及提調(diào)等官，凡關系學政者，聽爾據(jù)實考核。其禮部題準申飭事宜，當著實舉行。向有傳謬嚴禁考試情弊，爾當恪章遵依。……爾受茲委任，務嚴絕情面，一秉虛公，振拔孤寒，澄汰污賤，教士有程，取文有法，俾士風丕變，時維爾功，如或蹈常襲故，違命曠職，亦惟爾罰。爾其慎之。故敕。”這里要求嚴修做三個方面，一是嚴格勸課，革除教育弊端，培養(yǎng)貴州人才；二是秉公執(zhí)法，嚴格考核貴州各府州縣學官，按禮部要求嚴格督促貴州考試；三是扭轉(zhuǎn)貴州士風，處理好與督撫二司之間關系。那么嚴修到貴州后，采取哪些措施整頓貴州教育？

10月14日嚴修啟程赴黔，于12月13日進入貴州境內(nèi)，22日到省城南關內(nèi)公館，23日與撫帥德壽、前學使葉肖韓等會晤。到署先行拜門禮，并與葉使長談，定于25日接印。嚴修尊師重道，這是整頓教育的基本思想。29日親自拜見貴陽正本書院院長徐步鑾、貴山書院院長鄧希濂、學古書院院長熊露陔。當時經(jīng)學以遵義為盛，宋學以貴陽為盛。嚴修漢學與宋學皆習，后來他的觀風、勸學兩篇文告源于此。嚴修請教趙爾巽（次珊）有關貴州教育的情況，知道貴州人民最苦，士人甚雜，歲進千余人，改革貴州教育的方針長期闕如。“欲清其源，當自任缺勿濫始”，表達了嚴修欲革新貴州教育的決心。

一、革新科考試題

嚴修明白自己的職責，在于掌一省學校、士習、文風之政令；任期三年，第一年舉行歲試，第二年舉行科試。

改革觀風卷。1895年1月6日，嚴修發(fā)出《觀風告示》，指出此前觀風卷的弊病，“教官既視為具文，士夫更嫌其贅設。往往遲至按臨，敷衍數(shù)卷”。考慮到士子可能厭惡帖括文章，嚴修作出改革，“展約限期，更定題式”，考試生員的由兩部分組成，一是策論，包括辨志、明師、評文和匡時；二是雜著題目，即《朱子近思錄》書后、恭擬《欽定四庫全書敘目》。考試童生的題目，一是詩題，賦得諸君何以答升平；賦題，《昭明文選》賦。領題之后，限定三個月卷，要求“詞必己出，無相倩交”，若發(fā)現(xiàn)答卷前后非一人所作，“定即究詰不貸”。年譜47頁。嚴修首先將讀書致用提到首位。在他看來，國家積貧積弱，正是急需用人才之際，培育生員經(jīng)世致用之術，掌握富國強軍之策，以救國救民。

發(fā)出《勸學文告》。嚴修闡明奉使來黔的目的，在于“欲得樸雅之才”，不愿浮華之士。其辦法是“校其文藝以覘其所造，察其氣質(zhì)以驗其所養(yǎng)，面課其言論以測其淺深，密訪其行誼以核其真?zhèn)巍薄８鞣N不同的試題，不可能出現(xiàn)相同的答語；讀書學習不達十年，不可能立即應答試題。對于浮薄傲戾者，“黜之以儆效尤”，鼓勵敦實純實者。提出勸學內(nèi)容，勸經(jīng)書成誦，五經(jīng)是國學的基礎，能全誦五經(jīng)的生員必錄，不能誦一經(jīng)的，文雖佳亦不錄取。強調(diào)五經(jīng)的重要性。讀宋儒書，目的是要求諸生重視實踐，并且告訴諸生，凡是論述題目，都出處《欽定性理精義》、《朱子小學》和《近思錄》。讀《史記》、《漢書》和《文選》，指出生員和童生的詩賦題目，皆出自這三本書。勸行日記，指出日記是讀書札記的關鍵，是著作的前提。嚴修的這篇文告，可謂簡明書目，為諸生指明了讀書方向；也是考試的參考書目。

歲考和科考的試題逐漸向匡時救國方面發(fā)展。按照清制，歲考和科考以四書文、試帖詩、默寫《圣諭廣訓》一段等為出題目范圍。比如：1895年二月七日在安順，考試題有“十五歲以下默經(jīng)”；武生默寫《武經(jīng)》；試題詩《賦得網(wǎng)羅舊聞》；四書五經(jīng)題目“述而不作”、“盡信書則不如無書”、“孟子曰：魚我所欲也全章”、“夫子循循善誘人”等就是按照規(guī)定出的題目。這說明嚴修忠于清代科舉考試制度，這是作為一名學政大臣的起碼要求。1895年2月20日的日記“合肥（李鴻章）廿一赴都”，嚴修雖在貴州，但對中日戰(zhàn)爭的戰(zhàn)局仍十分關注。在以后的試題中，逐漸增加經(jīng)世的題目。軍事方面，有“問自唐至明兵制得失”，時務方面有“學者不可不通世務論”、“論洋務”、“戒吸食洋藥說”，強國方面有“論東西各國強弱”、“無政事則財用不足”、“自強策”、“問：歷代農(nóng)政”、“商君論”、“中國之人以億計賦”，變革方面有“大變則大益小變則小益論”。還有結(jié)合時人著作的題目，如銅仁府考優(yōu)題“跋尊經(jīng)書院記”，“廣輶軒語”、“自暴者不可與有言也，自棄者不可與有為也”，“論士子好訟之弊”、“魏默深經(jīng)世文編書后”、“胡文忠論清貴州插花境事宜書后”、“輶軒語跋”、“同治中興名臣贊”。

另有算學題，如“勾七十二尺，弦和較五十四尺，求勾股弦”、“戰(zhàn)兵六千，守兵九千，月餉三萬一千五百兩，戰(zhàn)兵八千，守兵七千，月薪三萬四千五百兩，問戰(zhàn)、守兵每名月各若干”、“今有數(shù)目乘之三，而一以減二十則余八。問原數(shù)幾何”、“良田五十畝，瘠田八十畝，歲收粟一百四十石。良田八十畝，瘠田五十畝歲收粟百八十五石。問二色田每畝歲收粟各若干”等等。

嚴修認為，中學的核心在理，西學的核心在算，于是在考試中增加了算學一科。通過考試所選拔的人才，不僅要精通經(jīng)史，還應當通曉時務，熟悉洋務，能濟世經(jīng)邦。這體現(xiàn)了嚴修全方位的人才觀和“教育救國”宗旨。嚴修在試題方面所作的革新意義重大。

二、革除考試流弊

明清兩代，朝廷在貴州推行選貢員，鄉(xiāng)試、會試不限名額。鄰近省份生員竄入貴州考試，形成“冒籍”現(xiàn)象。兩朝政府制定相關政策進行清查，基本保證貴州士子不受影響。如乾隆時期貴州學政陳筌提議建立生員履歷檔案等，這些措施有利于考試公平。但貴州科舉考試積習仍多，有“通關節(jié)”、“倩槍”、“頂替”、請謁勒索、賄賂等現(xiàn)象，考試風氣不正。還有槍棚、冒棚、財棚、鏢棚。冒棚冒充幕友、書吏家丁詐騙錢財。鏢棚則是這幾棚的保護傘，“為三棚之護符，有禍則挺身急難者也。棚者指其總會處所而言”。以及帶石子、買座子等。前者指府試倩人入場，院試本童乃到；后者指“槍手探知某童不到，買其名以入，為場中放槍計”。考試流弊較多。

嚴修用什么策略治理這種弊端呢？本著獎懲嚴明、恩威并施和重視引導的思想，在蒞任之初，嚴修即頒發(fā)告示，勖以敦品勵學，講求實用；要求各府縣學舉薦優(yōu)行生員，量予提升等第，以示鼓勵；對其中的低劣者，即由各學申報，批準革除。嚴修還勤加勸導，對于氣質(zhì)未化者，先誘之以讀書；勉勵基礎扎實的生員、童生學以致用，以期成才。嚴修深感“科法之弊，人才之衰，至今斯極。若使一無變通，似于作育之道，亦有未盡”，大膽地設法革除考試惡習。

一是嚴格要求跟隨督考的人員。“申誡承差，勿遞夾帶；申誡皂班，勿賣放；申誡稿房親供，勿加平”。嚴修首先嚴格要求身邊人員以及所有考務人員，杜絕一切陋習。

二是打擊竄號。對于考試時亂竄號的考生，將其逐出考場。

“點名時兩號忽大嘩，詢之，則有一人亂號，由西而竄入東號也。呼之至，丁名澤昭，甕安人也，乃逐之出，旋悔之矣。”清代規(guī)定，在考試過程中，考生不可以移席、換卷、丟紙、傳遞、說話、顧盼、吟詩等，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就嚴加追究。

三是嚴厲打擊槍手（替考者）。這是最嚴重的流弊。查出槍手，立即交給提調(diào)處理。提調(diào)全稱叫提調(diào)官，由各府的知府或直隸州廳的知州、同知構(gòu)成，負責辦理有關考試的一切事務。嚴修動員考生、廩保和參加考試的人員大膽揭發(fā)、扭送槍手和揭發(fā)一切違紀行為；對于大膽揭發(fā)槍手的考生，查實后進行獎勵現(xiàn)金或提升等第。“發(fā)賞格牌：扭送槍手、槍架及招搖撞騙者，皆賞銀十兩，文生則提一等。廩保攻出槍替亦提一等。童生攻出槍替獎銀五兩并準先作佾生。應得獎銀者屆時牌示日期，不出三日當堂給領。”此舉措，弘揚了正氣，鼓勵了考生，收到實效。如冒名替考的童生被其他童生入而扭稟，“乃交提審訊，扭稟者名楊開第，古州童也”；“巡捕白：槍手供系龍吉祥，湖南人。本童石大用已逸”；府學李登瀛雇槍入場，廩保龔紹先攻出；有頂替黃培元之名入場者，被廩保扭稟；黔西廩保張義珍、胡光瑃攻出槍手陳各輔；有時一天查獲槍手二名。

1895年8月12嚴修上《奏報上游歲試事竣》折，談到貴州“考試之弊，莫大于槍替”，認為貴州承平既久，文教漸開，有志之士，頗知向?qū)W，這是他整飭所收到的初步效果；但因地處邊瘠，士子大多偷安，出現(xiàn)弊端在所不免。這種弊端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繼續(xù)整頓。

嚴修很有經(jīng)驗，詳查槍手時，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jié)。他認為凡自稱昨夕到晚的，都是由廩保為其掩飾。如查吳文熊，“令其細認，解其冠，撫其頭，諦審良久，猶日是也。已而吐實，又頃之，本童至，自稱昨夕到晚，求賞補名，蓋欲掩其顧槍之罪”。將槍手和本童并交提調(diào)處理，“其派保同眾客詰免議。”嚴修責成提調(diào)嚴審槍手、槍架，既，又捕其同黨以及考生本人；查實后革除廩保，鏟除后患。如云南朱姓在童考中冒府學毛錦洲名，黃志鏞等攻出，施秉文童鄧嘉全攻出槍手田榮頂鎮(zhèn)遠縣龍錦云；把槍架車二輛枷號于棚下；訊問廩保知情與否。

嚴修重視及時獎勵攻出槍手的考生，革除廩保。“綏陽文童劉仁霖攻出槍手一名，冒李光昌之名入。……傍午獎劉仕霖五兩，當堂給領，再三遜謝，乃拜而受。”將劉仕霖準先作佾生；獎勵攻出槍手吳永鑫的李祖懋、熊光鏡二人。“蓋戳時西月二號甕安童生宋光煊喊攻西宿六號之伍思仁非本名……認保劉湘士斥革。……西月二號之童生準作佾生，以示鼓勵。”對于攻槍之廩生黃志鏞，在發(fā)榜后提長等第，其余人共獎十金。受獎勵的生徒不敢領獎，這說明當時流弊的頑固。“攻槍之獎金十金，昨已當堂交宋紹錫矣，本日點名熊廣文持原銀固稱，該生等不敢領，而提調(diào)別以銀一封言府署代備，遂聽之。”

四是嚴禁夾帶。為了防止考生作弊，考前宣傳教育，通常牌示“童生不得懷挾”，或“發(fā)禁止懷挾牌”。嚴修臨時改變出題范圍，如改四書題為經(jīng)題目，以防夾帶。這說明要糾正考風，必須有有應急措施。嚴修這種辦法值得借鑒。

五是詳細核查筆跡。嚴修和他的同官們采取認真核對考生筆跡以杜絕槍替，如張五的試卷，正場文極佳擬首選，復試時，筆跡不符，府考與正場卷亦不符文理，對于該考生，嚴修決定不予錄取。“乃擯之，相與院惜者久之。”對準備首選的車致陸，“本日點名不到，廩保以出場即病對”，核對其連續(xù)三場試卷，發(fā)現(xiàn)文理不通，面試時文理亦不通，嚴修判定作為兩人所為，于是擯棄該卷。嚴修感嘆，“微榮弟之細心，吾或不察也”，險些誤判。另外，褫革雷同試卷的考生，并發(fā)戒飭牌。核查試卷筆跡是否相符合至今仍有價值。

六是嚴厲打擊賄賂、勒索。“府屬有于卷中粘寫賄買等語者，延提調(diào)入，令傳訊之。”“武童陳云熊廩保聶德彰勒索，扣留竹本，未得覆。聶科考二等，發(fā)落時勒令取竹本來，午后，令陳補卷。”

七是重視復試，杜絕舞弊。這是重要的環(huán)節(jié)。為了杜絕武舉考試請人代射箭的流弊，嚴修認真核對報名冊，詳細記錄考試成績。重名的武童，容易形成冒名現(xiàn)象，嚴修重視復試，核查初試與復試成績是否相符。如黃德煜、黃德煃案，二人實系一人，初試由黃德榮完成十一弓，復試時黃德煜卻不能開十一弓，成績不符。嚴修嚴懲該案，“革之不足蔽咎也，各枷號三月復牌示以莫讓元易其名，廩保發(fā)學戒飭。”對于復試文理不合、筆跡不符的考生，一律不取。“縣屬西張伍一卷，正場文極佳……擬首選矣。本日招覆，筆跡不符，府考與正場卷亦不符文理，乃擯之。”

嚴修也體恤考生，策略有一定靈活性。比如對于歲考文生生病，允許其補考。“昨日歲考文生，有患病者二人，其一執(zhí)卷苦求，問所欲，蓋恐因不完卷而誤科考，又恐另日補考而學中索卷費也。乃屬以明日若病好，即隨經(jīng)古覆試者同來，仍用原卷接寫，不須另備，乃諾而去。”對于答題目不完全的考生令其補考。嚴修還獎勵幼童背經(jīng)能手。

嚴修的措施收到實效，扭轉(zhuǎn)了士風。這是貫徹其選擇“樸雅之才”，罷黜“浮華之士”指導方針的結(jié)果。按試下游八棚完畢后，1897年3月3日嚴修上《奏報考試完竣摺》，認為貴州存在替考現(xiàn)象的原因是“惟各屬地多插花，籍貫最易溷淆，槍替在所不免。”嚴修對此嚴懲不貸，“按臨所至，嚴諭廩保，細心辨認，并示諸童，互相糾查，如能指攻確實，格外獎賞。作奸之徒，聞風斂戢。”各棚均安謐無事。“惟防弊固考政所宜先，而育才尤今日之急務”，“貴州士子，大半工半讀心思靜細，氣質(zhì)沉潛，于格致之學，極為相近。所惜僻居邊嶠，風氣未開，因循者或坐廢居諸，拘墟者又專攻帖括，以云遠致，猶病未能”。怎么做？嚴修認為，“惟有督同各學教官，隨時激勵，破其固陋之見，啟其振奮之機、冀儲有用之才，以仰圣人作為之意”。先有防范措施和完善的考試政策，并在考生中作宣傳教育，曉之以理，固然重要，但僅能治理考試流弊的標；只有破除專攻帖括之試的陋習，培育中學西學兼通的新型人才以備國家之用，才能從根本上革除考試流弊，由此，革新貴州教育的關鍵在于標本兼治，嚴修頗具遠見卓識。

三、革新書院課程

1897年，嚴修在學古書院進行教育改革嘗試。他捐贈薪俸購買西學書籍；從全省府、州、縣學生員中遴選四十名優(yōu)秀學生進行分齋教學；擬定《學古書院肄業(yè)條約》。該約指出：“諸生宜謹守學規(guī)，篤信師法”；諸生宜恪守禮法。“靜存動察，躬行力踐之實。……院中各辦役，或言語不遜，或呼應不靈，諸生則白諸監(jiān)院，戒之、懲之、甚者遣之。”“繩督雖嚴，而體恤亦至；課程雖密，崦休憩有期。師為通儒，友并佳士，書城坐擁，舷歌晏如。”傳統(tǒng)文化與西學并重，學生務必守學規(guī)、師法、禮法，躬行實踐，嚴格作息，注重交友和行為習慣，奠定了書院培養(yǎng)濟世之才的基礎。

嚴修在南書院主持督導，促成學生全面學習。當時所開的西學課程僅算學一門，雖單一，但體現(xiàn)了嚴修重視科學的思想。不通中學則體不立，不兼西學則用不周。貴州根本沒有西學師資，從湖南請師亦未到。嚴修革新課程的目的，在于拯救時弊，正如其《奏請設經(jīng)濟專科折》所說，“以變今為切要，或周知天下郡國利病，或熟諳中外交涉事件，或算學律學，擅絕專門，或格致制造，能創(chuàng)新法，或堪游歷之險，或工測繪之長”，所有救時之科目統(tǒng)立經(jīng)濟專名，“以別舊時之科舉”。嚴修大膽革新，開啟貴州近代教育。

四、創(chuàng)設官書局

有感于貴州學子文風有所上進，但見聞太陋，志趣不廣，沒書可讀；貴州地處邊遠，運書困難，1896年10月嚴修擬定《謹議設立官書局章程》，按照廣西的方法，把經(jīng)史子集中最重要的，各印十部，作為翻刻底本。嚴修提出五條：書局歸資善堂；酌籌經(jīng)費，每年約三四千金；司事人不必多；考慮書籍銷路；書價從廉。此章程力求做到：用款少，購書多，流通各府州縣，以擴大士子眼界，減價出售，體貼寒士。為了敦促各府州縣學課士讀書，嚴修還規(guī)定，根據(jù)弟子讀書多寡，作為學官獎勵的參考。“惟黔之為地，既僻且貧。惟其僻，故求師難，求書亦難，雖有高材，終不免囿于聞見，受業(yè)日夜思培養(yǎng)之方，而才識所拘，未能得其要領。又近日當務之急，若學堂、藝院、書樓、譯館諸盛舉，朝廷已俞允行；雖在夙夜焦思，私心不能無郁郁者也。”嚴修一心為著振興貴州教育，但貧瘠和地處邊陲的現(xiàn)實，阻礙了嚴修施展抱負。

嚴修采納譚芝云的建議，“運各省局本如天津例，由海入江，道常德”，省外的書籍從常德從水路運至鎮(zhèn)遠，再用馬馱至貴陽，仿天津例，設立官書局。要求學生購讀《時務報》，“改通飭各學勸諭諸生購閱《時務報》”，“《時務報》以書局作代派處”，書局成為宣傳時事的機構(gòu)。

官書局刻有當時宣傳西學的書籍，如《西學書目表》、《提要總序》；數(shù)學書籍，如《算法須知》、《代數(shù)術》《代數(shù)啟蒙》。“送劭吾《西學書目表》五部，局《書目》五本。”“又新刻《提要總序》樣本。……玉峰借去《西學書目表》及《讀西學書法》。”以及目錄學書籍，“議刷印《書目答問》事。”“所論中華人士，困于帖括，自蔽見聞，及坐困于人，不揣其本等語，尤為切中時弊。能本其意培育人材，不特裨益地方，實可挽回此運。”官書局打開了貴州士人的眼界，有利于培育人才。

五、結(jié)語

嚴修自走馬上任，即積極整頓貴州教育，督考歲試和科試，革除考試流弊，創(chuàng)議開設書局，變通書院，創(chuàng)設算學，嚴格課士，獎掖學生，學業(yè)致精，捐薪俸購中西圖書，開啟了貴州士子讀書的風氣；急士子之所急，腳踏實地，孤詣苦心為貴州教育盡力；“其學通，其識卓，其力堅，而其心尤是令增感矣”，被嚴修教澤的士子“從此無論窮達，互相勸善規(guī)過，成美救失。有不如約者，近者面數(shù)而諫，遠者貽書相規(guī)。務期前不負古人，后不負來者；上不負國家，下不負生靈。斯為不負學，不負會，不負知己也”，立下報效國家和造福人民之大志。基于整飭貴州教育的實踐，離黔之際，嚴修上《奏請設經(jīng)濟專科折》，從實踐層面上升到理論層面，從救國救民的高度率先提出改革科舉制度，設經(jīng)濟特科，選拔內(nèi)政、外交、律算、格致、游歷、測繪等人才，“標準一立，趨向自專，庶幾百才絕藝，咸入彀中，得一人即得獲一人之用”，“今人才凋乏，患伏無形”原因是“科舉既未能驟變”；改革科舉勢在必行，“非有曠世非常之特舉，不能奔走乎群才；非有家喻戶曉之新章，不能作興乎士氣”，嚴修催生了中國近代的教育改革。

清代大約九十任貴州學政，但真正轉(zhuǎn)變學風、培育人才、嚴格督學者僅洪亮吉、程恩澤和嚴修。如果說洪亮吉開啟貴州經(jīng)史之學，程恩澤提倡樸學和識拔鄭珍等奇才，那么嚴修則推動了貴州教育近代轉(zhuǎn)型。1929年天津《大公報》發(fā)表的《悼嚴修先生》評價其高尚人格：

“就過去人物言之，嚴氏之持躬處世，殆不愧為舊世紀一代完人，而在功利主義橫行中國之時，若嚴氏者，實不失為一魯?shù)铎`光，足以風示末俗。”

綜上所論，嚴修在貴州督學三年，積極勤懇，大膽采取有效措施革除科舉考試中的種種流弊，收到了明顯的效果。嚴修對扭轉(zhuǎn)考風、推動文教、開啟士子發(fā)憤圖強、推動貴州教育近代化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其整飭教育的措施至今仍有借鑒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