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代人的汽車情緣

Jethro Bovingdon

我的祖父如今已經92歲高齡，在當時可是個走在時尚前沿的弄潮兒。在二戰期間，他曾先后在子爵號（HMS Viscount）和女皇號（HMS Empress）戰艦上服役，戰爭結束之后，他回到了位于倫敦漢默史密斯的地下室公寓，白天結束在繪圖室的工作之后，他還參加了夜校的建筑學課程。有了一些積蓄之后，他像當時大多數建筑師一樣，成為一個雪鐵龍的擁躉。事實上他在當時先后擁有4輛雪鐵龍DS，這些車為我父親的童年帶來了無數的歡樂，也令他成為一個瘋狂的車迷。但是，下面要說的這輛車，可以說影響了我父親一生對于汽車的喜好。

在1972年，我的祖父開著一輛嶄新的雪鐵龍SM回到了家中。這輛SM有著亮白色的車身和深綠色的天鵝絨內飾。在20世紀70年代，你能想象這種顏色搭配出來是什么樣的效果嗎？從那時起，我的父親就被SM的魅力深深地吸引，并默默發誓，一定要給自己買一輛SM。因此，就有了圖片上的這輛1974年款SM，它陪著我的父親度過了17個四季交替。可是由于種種原因，我卻很少坐上它的駕駛席。今天我要和它來個近距離接觸，嘗試著去糾正曾經對于它的一些偏見，并且來探尋一下這款在我出生之前就令我的祖輩如此著迷，充滿個性的傳奇車型的真正魅力。

事實上這個說法多少也有些不準確的地方。盡管我的祖父選擇了一輛具有傳奇血統的車型，但是事實上他對于任何四輪機械都沒有什么興趣。回憶起他的那幾輛DS，他也僅能憑顏色記起來一些細枝末節：“你說的是那輛黃色的還是綠色的？”至于SM，他也僅用“那輛白色的”來加以區分。這輛車一生中伴著我的祖父走遍了英國和歐洲，無論商務旅行還是周末度假。一想到他駕駛著SM在圣特羅佩（法國的一個海濱小鎮，有名的度假勝地）橫沖直撞的場面，我就情不自禁地笑出聲來。我的祖父生于1922年，14歲就離開學校去參軍入伍，加入北大西洋艦隊，有過同“神風特工隊”交火的經歷（在祖父的記憶中，這場殘酷的戰爭絕非兒戲）。在20世紀70年代早期，他在這輛具有瑪莎拉蒂血統的，猶如外星來客的GT中度過了不少逍遙的日子。在每一個從那場浩劫中幸存下來的人看來，任何一點小小的快樂都會被無限放大。那輛SM對他來說絕不僅僅是“那輛白色的”，因為它載著我的祖父走過了英國和歐洲大陸，去了不少他兒時夢想的地方。

下面我們就將這輛SM融入上述的背景中來講述它的故事吧。當然這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因為SM本身就充滿了矛盾，如同它復雜的身世一般。如果單純從它的字面數據來說，它顯然不太符合evo的風格。它在1970年3月10日正式向公眾露面，1972年升級為電噴發動機，而在1975年，它就壽終正寢了，在整個生命周期中共生產了12920輛。它重1520kg（早期版本為1480kg），排量為2670mL的V6發動機在5800rpm可以產生133kW的功率，最大扭矩為232Nm/4000rpm。發動機通過一臺5擋手動變速器驅動前輪，在1972年某家汽車媒體測試它的0～96km/h加速用時8.3s。得益于順滑的流線型車身，它的風阻系數僅為0.26，因此最高車速可以達到229km/h。通過使用經過改進的DS的車身結構以及雪鐵龍經典的液壓懸架，它顯然是一輛典型的GT，而非什么超級跑車。但是在它的各種細節中，卻隱藏著神奇的物件……

首先令它具備殺手潛力的是那臺全鋁90°夾角的V6發動機。由于當時法國奇怪的稅收法案，導致它的排量并不惹眼，但是有一位大師級的人物在它的研發過程中起到了主導作用——來自瑪莎拉蒂的Giulio Alfeiri。這位人物可能由于年代久遠，大家對他并沒有什么深刻印象，但是說起他的作品，一定會令你咋舌：他主導研發了瑪莎拉蒂參加F1的那臺250F所使用的2.5L直列6缸發動機，并且主導設計了瑪莎拉蒂最引以為傲的“鳥籠”耐力賽車。事實上，他從1963年，雪鐵龍開始“S項目”不久之后，就著手研制這臺代號為C114的發動機了。為了打造一輛世界級的GT，雪鐵龍知道必須得有一臺與之匹配的發動機才行，恰逢當時雪鐵龍與瑪莎拉蒂正處于曖昧期，所以這臺發動機的誕生就順理成章了。因此我們也可以理解為什么在1968年雪鐵龍收購瑪莎拉蒂之前，這臺發動機的雛形已經誕生了。這臺發動機采用了緊湊的4閥汽缸單元，鈉涂層氣閥以及全鋁活塞，總質量僅為140kg。它安裝在前軸后方，5擋手動變速器安裝在它的前面。這臺發動機的聲音非常動聽——純凈而高亢，而排氣的動靜也充滿了攻擊性。毫無疑問，它是臺性能強悍的發動機。

如果設計師Jacques Né在當時能夠被賦予更大的自由度，那么SM就能具備一個更加運動的底盤。他在當時想將前驅車的操控極限提升到一個全新的高度，但是雪鐵龍的主席Pierre Bercot卻堅持認為SM應該堅持法國轎車的傳統，是一輛快速、豪華并且舒適的機器。即便如此，SM仍然在許多方面為前驅轎車樹立了一個標桿。它具備了帶有自動助力回正的，超級迅速的轉向系統（方向盤打滿僅需兩圈，并且轉彎半徑極小），并且還帶有隨速可變助力（沒看錯，這的確出現在了20世紀60年代）；此外，它還具備了液壓助力剎車，并且不出意外地，它裝備了當年雪鐵龍引以為傲的，帶來猶如飛毯般舒適感受的液壓懸架系統。這么多充滿個性的裝備在一起當然會產生一些不和諧的戲劇效果：咆哮的小型V6發動機、比法拉利458還迅猛的轉向、超級敏感的剎車，而舒適性卻令奔馳S級相形見絀，加上過彎時可笑的側傾以及充滿科幻效果的、優雅的車身。想上來體驗一下嗎？

很遺憾我們并不是在圣特羅佩，此時的太陽大概已經開始了它漫長的假期——歡迎來到6月的約克郡。鉛灰色的天空令眼下這臺SM多少失去了些耀眼的光澤，但是，它那流動的曲線卻隨著歲月的增長愈發散出迷人的魅力。車頭上那6只長方形車燈是我最喜愛的部件之一（最內側的一對具備了彎道照明功能），那簡練而自信的輪廓以及被遮蓋住一半的后輪都令我為之傾倒。整部車傳遞著大膽和創新，并且每個表面細節上都在不經意地透露出法國特有的氣息。內飾甚至更加超出我的期待：沒有任何側向支撐的座椅充滿了設計師的靈感，中控臺和儀表板采用了鍍銅效果的不銹鋼材質，橢圓形的積家儀表同樣優雅，小號的單輻方向盤握感極佳。轉動鑰匙，這臺V6迅速進入工作狀態，高亢的聲線同優雅的內飾氛圍多少顯得有些格格不入。此時先不要試著去轉動方向盤：轉向齒條已經被鎖死。你要等著車身慢慢地向上升，先是前輪，幾秒鐘后后輪也隨之升起……當一切就緒之后，你僅需一個手指就能轉動方向盤。

5擋變速器沒有直接放在換擋桿下方，但是奇怪的是你在換擋的時候可以聽到清脆的金屬撞擊聲，頗有意大利超跑的風范。當車輛行駛起來之后，你會發現這輛車還有許多值得商榷的細節。首先令你吃驚的是它那超級直接的轉向和柔軟的底盤。在低速時這樣的搭配顯然有些不協調。這輛車需要溫柔地入彎以避免過多的側傾，但是它的轉向系統是如此的犀利，以至于出彎時需要你手忙腳亂地不斷地進行修正。其次是它的剎車系統。這個像蘑菇一樣的“踏板”通過控制高壓液體的流動來提供制動力，然而當你像通常那樣踩下去之后，SM的反應會讓你措手不及：整個車身似乎都要俯沖下去，而這套液壓懸架系統在此同樣只能幫倒忙。總體而言，操縱這輛車需要小心翼翼，以避免大幅度的車身晃動。

所以你很快意識到這并不是一輛充滿靈性的超級靈敏的運動轎車，但是你同樣懷疑作為一輛GT來說，在日常駕駛中它是否需要如此小心的操縱技巧。這臺小型V6發動機在低轉速時扭矩并不充盈，驅動SM那沉重的車身多少有些吃力，而一旦轉速超過4000rpm，伴隨著發動機聲嘶力竭的吼叫，車速提升得飛快。當你繼續提速之后，車輛的各個部分開始融為一個整體。轉向助力顯著變小（當超過160km/h時就已經沒有任何助力了），而按照原來的習慣入彎也變得容易許多，懸架系統在支撐車身時也更堅決。

當然，SM沒有什么防傾桿、彈簧和減振器，僅僅是一套填滿了液壓油和氮氣“彈簧”的套筒。由于液體不能被壓縮，因此扮演了減振器的角色；而相比鋼制彈簧，氮氣的剛性僅為1/6，因此造就了雪鐵龍曾經引以為傲的舒適性。實際上這樣的設計也令SM在動態操控中車身不會太穩定。但這樣做的好處則是當高速通過緩彎或者通過各種崎嶇路面時，SM顯示出了無可比擬的舒適性，這個優點在北約克荒原被進一步放大了。當你溫柔地將車駛入彎道，確認懸架就位，車身就會顯示出相當不錯的穩定性。路面上各種崎嶇不平你只能通過耳朵感受到，車輛則如履平地。事實上，如果不在某條輪胎下放置一個炸彈，我想你很難令車輛偏離既有路線。而我想即使這樣可能也不會對SM起到什么效果——得益于它的自平衡液壓底盤，理論上SM用三個輪子也完全可以安全行駛。我覺得你完全可以卸掉一個后輪來駕駛，將來我一定要試試看。

盡管裝備了古老的米其林XWX輪胎，你要將它推至橫向抓地力的極限仍然非常困難。而后你會發現一些轉向不足。在慢速彎角，如果你猛打方向入彎，那么結果很可能是彎道內側前輪離地空轉。但事實上是你絕對不可能做出這樣的舉動：因為車身強烈的側傾會給你嚴重警告，并且如果你不想被那張毫無包裹性的座椅甩出車外，你必須牢牢抓住方向盤……掌握好它的秉性，在平整的路面，你會非常享受SM那飛毯般的舒適性、超級精準的轉向，以及手感一流的換擋桿。而當你將發動機的轉速控制在最大功率和最大扭矩之間時，你會發現SM是一輛非常豪華的GT，雖然那長長的車頭下安裝了一臺小號運動型發動機。眼前這輛車令我驚奇的是，通常上了年歲的車都有的一些毛病——諸如松散的轉向、制動失效、零件異響等——在它的身上幾乎不存在。這臺經典而獨特的雪鐵龍質量好得令人難以置信，很難相信它已經40歲高齡。

天色漸晚，這輛SM已經穿越了具備各種路況的M1公路，穿越了荒涼的田野，而且很有可能是它17年來跑得最快的一次（老爸，對不住了！）。不知不覺我在一天中駕駛超過了770km——創下了它在Bovingdon家族的紀錄。盡管車身上沾滿了泥土，但毫無疑問，它的表現無可指摘。一旦你適應了它獨特的轉向和剎車，它是一輛在長途穿越中可以令你非常放松的車，而當行駛在一條曲折的路上時，它會變得非常具有挑戰性。不是因為駕馭它需要智慧及技術來維持它的平衡，而是因為它需要巧妙的控制來揭露出隱藏在深處的潛力，以及那種融合了如手術刀般精準的轉向以及原始特性的樂趣。

它是我喜歡的那種車嗎？并不完全是。我可能喜歡更加原始一點的感覺。但是，我一定會讓它停在我的車庫中，挨著那些生性魯莽的跑車們。SM完美地展現出雪鐵龍的創新能力、個性以及迷人的魅力，Alfieri通過巧妙的魔法簡直就是點石成金。它身上各種部件奇妙的組合如同聽起來一樣古怪而又美妙。我想，我已經無法抗拒這輛“金色的家伙”的魅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