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少芬的完美復仇

黃佟佟

第33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感人的一幕，不是章子怡奪后，亦不是梁家輝稱帝，而是重慶小伙張晉得到最佳男配角獎的那一瞬間。小小武指在這圈里兜兜轉轉這些年，終于在40歲逆襲成功。這本身已讓人感慨莫名，而在臺下哭得梨花帶雨的妻子蔡少芬則更加搶戲。前塵往事如云煙，但凡懂得這位曾經的美少女一路跌宕起伏的凡塵路，這一刻也定會百感交集、哽咽難言。

如果用亦舒的筆來寫，蔡小姐的故事多半要比喜寶更狗血，喜寶遇上糖心爹哋原是要“很多很多的愛和很多很多的錢”，而蔡小姐的故事里似乎還多了一些其他，一個嗜賭如命的母親，一個碌碌無為的哥哥以及一段顛沛流離的童年。中學未畢業，她就出來賺錢養家，15歲的姑娘卜卜脆，17歲已然出落得艷冠群芳，是當年港姐的大熱。最意氣風發的是18歲生日那天，麗晶酒店一擲百萬豪侈的生日派對震驚全港，她穿著鮮紅裙子化著濃艷妝容高舉酒杯，那一刻，人生似乎鮮花滿地，前程如錦，哪里顧得上身后紛紛擾擾的流言。

傳說中幕后的男人正是香港赫赫有名的明星狙擊手，獵艷名單上群星閃閃……可年輕漂亮、涉世未深的少女哪里知道人生的艱險。2000年她召開記者招待會與母親斷絕關系，人們才知道原來她瘦弱的肩膀擔過的賭債有上千萬，她哭得肝腸寸斷，離18歲才不過十年，就懂得人生真難。不省心的母親，不順遂的感情，前路茫茫的人生，要到很多年以后她才承認有幾年特別不開心，“有過自殺的想法”。

可依然要“好好活下去”。可以看到的事實是，她的履歷表從上世紀90年代中期以后開始忙碌：周星馳電影里的鐵扇公主、無數TVB劇集里堅強獨立的都會女子、香港八卦雜志言之鑿鑿的六年包養……蔡少芬從來沒有承認過，唯一承認過的戀情是1999年遇上同命相憐的吳奇隆，戀情延續到2002年無疾而終。隨后，她開始篤信宗教，找尋內心依靠。

新世紀之初流行北上揾真銀，TVB花旦在內地的電視市場有很好的價錢，她遇上張晉的時候剛好到了30歲關卡。誰也不看好他們這對名氣相差懸殊的姐弟戀，她是經歷滄桑的香港名女星，他是一窮二白的內地窮武生，可是愛情到底發生了，2008年兩人在兩百人的見證下結婚，2011年生下長女。她驕傲于自己的新頭銜，跟所有人說“我現在是張太”。

婚姻生活有爭執有起伏，但她懂得忍耐，賢惠，郁郁不得意的男人會發脾氣，“只有你一個人欣賞我有什么用”。可是，到最后他發現就算全世界只有一個人欣賞你，你也值得走下去。他們一起走過水銀燈下說不盡辛酸的歲月，都明白，千萬人過獨木橋，憑什么是你，一切都是運氣。

誰料到當年為章子怡當替身的男人，在若干年后可以和她配戲；誰料到一名不文的小演員，最后可以得到金像獎。頒獎典禮上，蔡少芬淚如雨下，因為張晉的成功無疑有著雙倍的揚眉吐氣——如果你知道她走過一條什么樣的辛酸路，你就明白那眼淚的分量。

懵懂時代里，女孩子們以為擁有夢寐以求的容顏就等于擁有春天，可是要到多年以后，才明白幸福真不容易。誰年輕時沒有糊涂過、虛榮過、輕飄過、執著過、心碎過，只有最有勇氣的人才會選擇從頭開始。從幻想的云端降落泥濘地面，走一條最漫長又最艱難的塵世路。

《圣經》里說有福的人，必得活得像一棵樹——不寄望他人，牢牢地扎根在生活的洪流里，不疾不徐，不蔓不枝，按時開花，按時結果，葉子永不枯干，風雨中才更見翠綠。

（編輯 張秀格 gegepretty@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