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蜿蜒的小河，流經沒人察覺的地方

邱大立

11月6日24點，小河的“空山游”中阮彈唱會中國巡演第一站在合肥落幕。他一共唱了3個半小時，但人們還是舍不得他下臺，他摘下那頂紹興老人常戴的氈帽，連連向觀眾鞠躬。望著他滿頭白發，很多人都感動得流淚了。

中國民謠的英雄譜里，有著一個個有著鮮明色彩的音樂人，從上世紀的楊一、王磊、野孩子、胡嗎個到本世紀的小河、萬曉利、周云蓬、莫西子詩。而小河更是一個難以歸類的“怪物”，這位實驗搖滾樂團“美好藥店”的主唱，2002年發表的第一張專輯《飛的高的鳥不落在跑不快的牛的背上》以一種充滿戲謔感的節奏，將中國民謠帶入了一個新天地，當時中國民謠似乎還處于偷偷摸摸的階段。2007年，周云蓬以一首《中國孩子》唱遍大江南北，而當中國民謠開始廣為人知時，小河卻已將興趣轉入到電影配樂。小河和萬曉利都是邯鄲人，都是國內人氣最高的民謠歌手，小河從1996年開始寫歌，真的是苦守“邯”窯十八年。

今年夏天，重慶的獨立廠牌“門唱片”制作出版了一張《小河 配樂作品集 2006-2013》。在談論這張專輯之前，有一句實話我不得不說，中國有電影，但中國沒有電影配樂，更可怕的是，中國的電影導演也基本不聽音樂，導致中國的電影配樂幾乎是一片空白。80年代，還有趙季平，90年代至今，除了譚盾、左小祖咒，我不知道另外還有哪些讓人印象深刻的配樂。小河的這套電影配樂一共5張，收錄了很多他為獨立影片創作的配樂，它們分別是：《告訴他們，我乘白鶴去了》、《有人贊美聰慧，有人則不》、《美姐》、《下午狗叫》、《江城夏日 箱子 黑白照片 張禮紅的現代生活》。這些電影基本上都是大眾院線里看不到的，如王超導演的《江城夏日》（獲得第59屆戛納國際電影節“同一單元”最佳影片），這是小河2006年的創作，算是他剛剛開始嘗試電影配樂的作品。小河的配樂不是那種高大上的類型，出來的各種聲音可以聞到村莊的味道、花草的芳香、雞鳴狗叫，還有人們善良的微笑，正像一條蜿蜒向前的小河，流經那些沒人察覺的地方。《中國當代民謠—自由之聲》合輯里小河的那首《黑牛白牛》，正出自《美姐》電影配樂。

小河不是學院派，并沒有受過高深的專業訓練，一切來自他的好奇心和喜悅的探索。他的配樂風格是我們所陌生的，似乎并不像中國人常見的思路，沒有一根主線條的限制，那些跳躍自如的音符像泛著朝陽之光的海水，映照出一段奇妙的時光。《江城》、《箱子》、《黑白照片》、《關于你》、《黑白年代》……不需要修飾的主題，那些踏實的質感就印刻在一段段純凈的配樂里。這些一個個片段的音樂，讓我們沒有走進影院，卻看見了更多的風景，更重要的是開啟了我們昏死已久的想象，聆聽，也會啟動尋找。

過去，我們只有黑白照片，但我們擁有彩色的年代。今天，我們有的是彩色的影像，但我們只剩下了黑白年代。每個人都應該擁有自己的想象力世界和再生的能量，它們完全可以把我們的希望延伸到更遠的地方。在小河的音樂世界里，他也許并沒有傳達什么堅硬的道理，但他為那個世界和能量勾畫了輪廓。

2007年，小河、宋雨喆等音樂人為1934年的中國傳奇無聲電影、吳永剛導演、阮玲玉主演的《神女》新編了電影配樂。2008年3月，我有幸在廣州看到了他們現場配樂，銀幕上再次看到阮玲玉婀娜的身影，卻配上了一種很神秘的音樂，那種感受是很奇妙的。我相信如果打通了一條時光的隧道，阮玲玉和小河的內心是可以發生撞擊的。多虧那個時代的無聲，才讓我們有機會重新訓練想象的方法。“我相信音樂不是自私的，我做音樂是為了我們一起幸福……”

12月7日，小河的“空山游”中阮彈唱會巡演告一段落后，他準備去蕪湖看望自己的二哥，在《江城夏日》配樂完成的八年后，他終于去會一會真正的江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