琚 小 飛
(河北大學宋史研究中心, 河北 保定 071002)
邇英、延義兩閣建置沿革考
琚 小 飛
(河北大學宋史研究中心, 河北 保定 071002)
邇英閣、延義閣是宋仁宗景祐二年建置的講筵侍讀之所。由于天氣及其他原因,哲宗、神宗在仁宗每日一御的基礎對御臨邇英閣的時間安排上作出了制度性的規定。邇英、延義兩閣作為北宋皇帝經常性御臨的固定場所,在北宋的政治生活中具有重要地位。
邇英閣;延義閣;建置;沿革
邇英、延義兩閣,為宋時侍臣講筵侍讀之所,自慶歷二年仁宗御邇英閣,召御史中丞賈昌朝侍講,經筵自此始。經筵是專門的皇帝教育制度,是為了培養人君的學術涵養、治國能力、道德操守而舉辦的定期學術講座[1]42。對于邇英閣、延義閣的建置時間、具體位置以及兩閣經筵沿革諸方面問題,各家記述不一,有必要考辨厘清。
1.建閣時間:邇英、延義兩閣的建置時間,史料記載有景祐二年與景祐三年之說。
景祐二年建閣說的史料記載是:《帝學》卷四稱“二年春癸丑置邇英、延義二閣”[2]725,《續資治通鑒長編》卷一百一十六、《宋史全文》卷七下 、《宋史·仁宗紀》卷一〇、《通鑒續編》卷六、《資治通鑒后編》卷四十二稱“景祐二年春正月癸丑,置邇英、延義二閣,寫《尚書·無逸篇》于屏?!薄队窈!肪硪涣d:“景祐二年春正月二十八日癸丑置”[3]275。
景祐三年建閣說的史料記載是:《玉海》卷一六三:“《景祐邇英延義閣志》:景祐三年名崇政殿西閣曰延義,西南曰邇英。”[3]275《宋史·地理志》:“延義閣、邇英閣,景祐三年賜名?!盵4]2098《歷代宅京考》、《宋東京考》均沿襲景祐三年建閣說。
《玉海》卷四十八稱:“(景祐三年)正月乙巳,臣自景祐元年春迄二年冬,凡經筵侍臣出處、升絀、封章、進對、宴會賜予,皆用存記,列為三卷,乞付史館。詔可以邇英延義二閣記注為名?!盵3]323景祐三年正月賈昌朝上經筵侍臣記注,上賜名《邇英延義二閣記注》,此恰與景祐三年賜名邇英延義合,但賈昌朝所上侍臣記注究竟是賜名的來源還是據閣名而來是存在疑問的。
在《玉?!肪硭氖酥杏涊d:“十一月,洪邁言:景祐以來有邇英延義記注,數十年來稍廢不續……乞自今講讀官以日得圣語送修注官,使謹書之。愿仿前制,因所御殿賜名祥曦殿記注?!盵3]324其中“愿仿前制,因所御殿賜名”言明了景祐年間賈昌朝的記注得名源自于講讀所在閣名,也就是說邇英、延義兩閣的名稱是在賈昌朝景祐三年正月上記注之前就已存在。另查《宋史全文》卷七下:“乙亥景祐二年春正月,癸丑,是日御延義閣,召輔臣觀盛度進讀《唐書》,賈昌朝講《春秋》?!盵5]313仁宗景祐二年就已御臨延義閣,故可推斷延義閣不可能在景祐三年才賜名。
2.具體位置:關于邇英、延義兩閣具體位置,宋元人著作如《東齋記事》、《錦繡萬花谷》、《玉海》、《事林廣記》、《續資治通鑒長編》、《宋會要》、《宋史》以及清人考訂著作《宋東京考》、《歷代宅京記》均有述及,但其中說法不一。現將各條記載轉錄于下,并嘗試從各條記載中辭異義同及內容相乖等角度窺得兩閣位置的蛛絲馬跡。
《東齋記事》卷一 :“崇政殿之西有延羲閣,南向;迎陽門北有邇英閣,東向?!盵6]10《帝學》卷四:“邇英在迎陽門之北,東向,延義在崇政殿之西,南向?!盵2]725《續資治通鑒長編》卷一百一十六: “邇英在迎陽門之北,東向;延義在崇政殿之西,北向?!盵7]2719《錦繡萬花谷》前集卷十三:“邇英在迎陽門之東,北向;延曦在崇政殿西,南向?!盵8]145《太平治跡統類》卷二十九:“邇英在迎陽門之東,北向,延義在崇政殿之西,北向。”[9]《宋朝事實類苑》卷二十六:“崇政殿之西有延義閣,南向,近陽門之北有邇英閣,東向。”[10]325《玉?!肪砭攀唬骸斑冇⒃谟栭T之北,東向;延義在崇政殿之西,南向。”[3]452《玉?!肪硪话倭骸俺缯钗鏖w曰延義,西南閣曰邇英。”[3]275《宋東京考》:“延曦閣在崇政殿內,邇英閣在崇政殿西南。”[11]12《歷代宅京考》:“延羲閣,在崇政殿內,邇英閣在崇政殿西南。”[12]230
綜上所舉,延義閣位于崇政殿之西似無異議,各家敘述辭異義同,唯有坐向尚存爭議。《長編》、《太平治跡統類》稱其“北向”,即坐南朝北,《東齋記事》、《宋朝事實類苑》皆稱“南向”,即坐北朝南。由于缺乏佐證,難以直接判斷孰是孰非,但通過檢閱《宋會要》中有關宮殿坐向的其他敘述,可做一大略的推測。《宋會要》方域一之七稱“延和殿,北向,俗呼倒坐殿”[13]7308。宋代宮殿多屬南向,這也與“南面而王”的傳統思想一致,有北向宮殿則被稱作“倒坐殿”, 意即與正常坐向不同,若延義閣亦屬北向,緣何無此俗稱。檢閱宋代留存史料有關宮殿坐向的記載,只有延和殿為“北向”,今人周寶珠在《宋代東京研究》中稱“延和殿為宮城唯一的北向殿”[14]31。《考古開封》稱“在皇宮的城墻內側,閣臺層層林立,殿宇比比對峙,有大小殿堂樓閣共近百座,主要有大慶殿、文德殿、紫宸殿、集英殿、保和殿、皇儀殿、邇英閣、福寧殿等,這些宮殿大都坐北朝南,沿中軸線展開,井然有序,錯落有致。”[15]145另《長編》又稱“延義閣在崇政殿之西,南向”[7]9699,此則為自證之例。
邇英閣的具體方位各家所言存在明顯的分歧,或言邇英閣于迎陽門之東,或言邇英閣于迎陽門之北,另有邇英閣于崇政殿西南。在這里存在兩種位置的參考對象,即迎陽門與崇政殿,欲明辨邇英閣具體位置,必須準確知曉迎陽門及崇政殿的相對位置?!端问贰さ乩碇疽弧份d:“宮后有崇政殿,舊名簡賢講武,太平興國二年改今名。熙寧間,改北橫門曰通極,閱事之所也;殿后有景福殿,殿西有殿北向,曰延和,便坐殿也。大中祥符七年,建后苑東門,洎北向便殿成,賜名宣和門、承明殿,明道元年改端明,二年改今名。凡殿有門者,皆隨殿名?!盵4]2098《宋東京考》稱“后苑東門曰迎陽門,即宣和門,明道二年改”[11]12,《宋史·地理志》載“寧陽門(據《宋會要》,《長編》當為迎陽門),即宣和門,明道二年改今名”[4]2099。這樣關于迎陽門與崇政殿的相對位置就有了準確的對照。如圖所示:

按圖所示,若如邇英殿在迎陽門之東所言,則延和殿不當位于景福殿之西,于此,邇英閣當于崇政殿之后,非西南,自相抵牾。若邇英閣在迎陽門之北,又崇政殿之西有延義殿,則邇英閣當位于延義閣與延和殿迎陽門之間,此與崇政殿西南相合。《蘇軾詩集》卷二十五有詩稱“萬里歸來空泣血,七年供奉殿西廊”,蘇軾自注邇英閣,在延和殿西廊下[16]2407。蘇軾詩中的自注直接否定了《錦繡萬花谷》中“迎陽門之東,北向”的記載。
如圖:

根據史料之間的記載異同揣測出的邇英、延義兩閣的具體位置已如上圖所示,是否與實際兩閣位置相符有待進一步驗證。今存南宋人陳元靚撰《事林廣記》,其中附有北宋東京宮城的插圖,對于邇英閣與延和殿、崇政殿的相對位置的描述與以上揣測吻合,只是圖中并未繪制延義閣,使得延義閣與邇英閣之間的相對位置無法利用宋人記載直接呈現。
3.史源與線索:有關邇英、延義設置時間及位置的記載多是紛雜其間,以上所證僅是據相關事實的推理而得,但在臚列各家記載的同時,諸種史料淵源自現。
在所有記載邇英、延義兩閣時間位置的史料中,《東齋記事》、《澠水燕談錄》為北宋筆記,在諸種史料流傳中應屬較早?!稏|齋記事·自序》稱“予既謝事,日于所居之東齋燕坐多暇,追憶館閣中及在侍從時交談語言,與夫里俗傳說,因纂集之,目為《東齋記事》。”《澠水燕談錄·自序》稱“間接賢士大夫談議,有可取者,輒記之。”兩者均自稱采自時人言語,可謂時人記當時之事,可信度自是很高。但對于邇英、延義兩閣記載的淵源流尚需辨明。
《東齋記事》記載:“崇政殿之西有延義閣,南向,迎陽門之北有邇英閣,東向,皆侍讀之所也。仁宗皇帝即位,多御延義。每初講讀或講讀終篇,則宣兩府大臣同聽,賜御書或遂賜宴。其后,不復御延義,專御邇英。凡春以二月中至端午罷,秋以八月中至冬至罷。講讀官移門上賜食,似后殿公事退,系鞵以入。宣坐賜茶,就南壁下以次坐,復以次起講讀。又宣坐賜湯,其禮數甚恩渥,雖執政大臣亦莫得與也?!?/p>
《澠水燕談錄》行文更加流暢,如其刪去了《東齋記事》中明顯重復的用詞“或侍讀”等,但其刪改亦有不當之處,如《東齋記事》作“以次坐,復以次起侍讀”,《澠水燕談錄》改前一“以”為“依”,于后句未行改易,不免自漏攘襲之跡。另《東齋記事》為范鎮熙寧六年撰成,《澠水燕談錄》紹圣二年乃成,后者摘引前述自是合情。于此已然明了,《澠水燕談錄》中關于兩閣記載的史料是在《東齋記事》記載基礎上刪節而成,而南宋江少虞編《事實類苑》于此條下作“出《澠水燕談》”,并未仔細尋其源頭乃自《東齋記事》,以至淵源流自不甚明了。如果二者之間沒有攘襲的關聯,其中記載的相似緣由可能還存在另一情形,由于二者均是臣僚談議之言,說明關于邇英、延義兩閣的記載已經被北宋時人部分認同和接受,也就是說可能兩者之間并不存在攘襲之實,他們僅是采納了同一種聞見,記載之異只是聞見略有不同罷了。另有宋時人所作《職官分紀》及清人《五禮通考》,在引述邇英、延義兩閣時都明確注明了摘自《東齋記事》,不見其他著作的引用,這足以說明《東齋記事》在事關邇英、延義兩閣的記載上應屬較早。
與上述筆記記載稍有不同的《帝學》,其中不僅言及邇英、延義兩閣的具體位置,還特別談到“寫《尚書·無逸篇》于屏上”。揆諸史料,除此之外北宋時尚無他家言及,直至南宋李燾撰《續資治通鑒長編》中有關兩閣記載才豐富起來。
《續資治通鑒長編》:“癸丑,置邇英、延義二閣,寫《尚書·無逸篇》與屏。邇英在迎陽門之北,東向(《帝學》作‘迎陽門之東,北向’?!?,延義在崇政殿之西,北向(《帝學》作‘南向’。 ——引者)。是日,御延義閣,召輔臣觀盛度讀《唐詩》,賈昌朝講《春秋》。(《帝學》作召輔臣觀賈昌朝講《春秋》,盛度讀《唐書》。——引者)既而,曲燕崇政殿(《帝學》無此句)。
《帝學》與《長編》之間是否存在摘引之實尚難確證。《帝學》本成書于元祐中,建炎初由禮部尚書謝克家進奏高宗,因此在事理上應存在《長編》參鑒《帝學》的可能。范祖禹長期供職于翰林院,經常參與邇英經筵,故其記事應屬實情,《長編》多據北宋《實錄》、《日歷》,如若兩者不存在摘引,由此推斷兩者當據宋時類似記載也未嘗不可。但至少說明了《帝學》中有關邇英、延義閣的史實已有相當流傳,否則《長編》中不會出現如此驚人的相似。元人撰《宋史全文》中“邇英、延義”條與《長編》一字不差,這難免存有因襲之跡。
據后人考證,宋彭百川《太平治跡統類》及佚名《錦繡萬花谷》多據《長編》而成,對于邇英、延義兩閣的記載多憑此。如《太平治跡統類》卷二十九:“癸丑置邇英、延義兩閣,置尚書無逸篇于屏,邇英在迎陽門之北,東向,延義在崇政殿之西,北向。”《錦繡萬花谷》:“癸丑置邇英、延義兩閣,置尚書無逸篇于屏,邇英在迎陽門之北,東向,延義在崇政殿之西,南向?!眱烧呔鶎⑦冇㈤w的位置錯錄為“迎陽門之北,東向”,《太平治跡統類》仍沿襲“延義在崇政殿之西,南向”舊誤?!跺\繡萬花谷》雖也存在征引致誤的情形,但已將延義閣位置更正。
至于邇英、延義兩閣的建立時間北宋時期諸史料載為景祐二年,景祐三年之說始自南宋《玉?!?,元修《宋史》承此說,清人著作《宋東京考》、《歷代宅京記》采《宋史·地理志》景祐三年之說。溯諸史源,《玉海》引《景祐邇英延義閣志》中所載,此文今已不見蹤跡。另其亦采景祐二年建閣之說,《玉海》征引資料自相違伐,故不可盡信。
綜上所述,現存相關邇英、延義兩閣的記載多是前后相因,而致誤的原因恰是這種反復的摘引,“書經三寫,魚魯亥豕”。對于邇英、延義兩閣,筆者傾向于北宋時人的回憶性追述,所以對于上文筆者做出的推測,以北宋時人的記述印證,確屬無誤。
邇英、延義兩閣自景祐二年春正月癸丑設立之初,便成為宋代經筵的主要場所。仁宗皇帝每令侍臣于此二閣講讀經史,但此后延義閣逐漸失去了侍講場所的地位?!稏|齋記事》載“仁宗皇帝新即位,多御延義,其后不復御延義,專御邇英”[6]10,因此邇英閣就成為北宋皇帝經筵的唯一固定的殿閣。
仁宗朝始設邇英延義侍講,并遵唐制,“二日一開經筵,率用雙日一讀一講”,后詔“雖單日亦或講說”[13]2287,這樣便形成了日御邇英閣的頻率?!堕L編》卷一七六載:“知制誥賈黯言:陛下日御邇英閣,詔侍臣講讀經史”[7]4273,“(仁宗)自登即位,雙日單日咸御經筵”[13]2287,皇帝每日必臨邇英閣聽侍臣講讀,無論寒暑從不間斷,《宋朝事實類苑》卷五稱:“仁宗當暑月不揮扇,鎮侍邇英閣,嘗見左右以拂子蠅而已。冬不御爐,每御殿,則于朶殿設爐以御寒氣,寒甚,則于殿之西隅設之?!盵10]46皇帝如此看重邇英閣侍講,由此可見邇英閣在宋代政治生活中的地位與影響非同一般。仁宗朝形成的日御邇英閣之制在英宗、神宗、哲宗朝有過三次完善修改,包括御臨殿閣的時間、頻率以及酷暑嚴寒不宜在邇英閣侍講另謀他處等。
《宋史·神宗紀》卷十四稱:“十月,英宗不豫,帝引仁宗故事,請兩日一御邇英閣講讀?!盵4]263英宗所引故事即為仁宗兩日一御之制。《長編》卷二〇二稱:“近因圣體不安,遂于端午及冬至以后盛暑盛寒之際權罷數月。”[7]4903至此,英宗已經將御臨邇英閣的時間大大縮短,酷暑盛寒之日并無侍讀事務,而且一改仁宗時日御邇英閣為兩日一御。
《宋史》卷一六二稱“元豐官制,廢翰林侍讀侍講學士不置,但以為兼官。然必侍從以上乃得兼之,其秩卑資淺則為說書。歲春二月至端午,秋八月至長至日,遇雙日入侍邇英閣”[4]3813。元豐改制將英宗朝盛暑盛寒權罷正式定為自二月至端午秋八月至長至日侍講,一年兩期開講,此后是為定制,邇英侍講方才有制度可循。
雖然御臨邇英閣的時間錯開了酷暑嚴寒,但臨近端午,天氣漸熱,仍然對侍讀產生影響。《二程集》卷七稱“邇英閣講讀,入夏漸熱,去年四月后,侵晨講讀亦甚有暑氣,恐于圣體非宜?!盵17]549《御選古文淵鑒》卷四十六稱“四月間尚未甚熱,而講讀官已流汗,況主上氣體嫩弱,豈得為便?春夏之際,人氣蒸薄,深可慮也。”[18]306鑒于此,侍臣常上疏請“乞移就一寬涼處”侍講,《御選古文淵鑒》卷四十六稱“乞今后只于延和殿講讀,后楹垂簾,簾前置御座”[18]306,《古今合璧事類備要》后集卷二十三稱“哲宗時程頤侍講,奏邇英暑熱,乞就崇政、延和殿或它寬涼處講讀”[19]724。對于這些奏狀,宰執之臣以祖宗法制不可改為名,于貼黃中稱“只就崇政殿或延和殿講讀”。由此可見臨近酷暑時邇英閣并非唯一的侍講之所,這時侍講之地可隨時變化,崇政殿、延和殿以及其他寬涼之地均可臨時性的承擔。其實在仁宗時就有在迎陽門開經筵的記載 ,后又在延和殿、國子監開講,哲宗時先于資善堂講筵,后移至邇英閣,這些臨時性的經筵之所均是或因為天氣酷暑,或因為邇英閣需要展修,“令修邇英閣,多置軒窗”,故只得臨時移出邇英。另據《玉海》卷四十八“景祐以來有邇英延義記注,數十年來稍廢不續。臣乞自今講讀官以日得圣語送修注官,使謹書之。愿仿前制,因所御殿賜名祥曦殿記注?!盵3]324可知祥曦殿亦為講讀之所,揆諸史實,不見其他有關祥曦殿講讀記載,應亦是暫時移居侍講之所,與崇政殿、延和殿等同。
北宋時期除了對御臨邇英閣的時間、頻率及地點進行修改完善以外,邇英閣在此后的經筵中,由于皇帝經常性的御臨講讀,使得邇英閣成為繼朝堂殿閣紫宸殿、垂拱殿之外御臨最為頻繁的殿閣。加上皇帝與群臣本身具有的政治屬性,單純的侍講日漸增加了政治事務的討論,在其主要職能經筵之余,必然伴隨著其他政治事務的處理,也就是說,邇英閣的職能必定在不斷擴充和發展。檢閱史料,宋代邇英閣還曾有面授官職、舉行朝宴款待侍臣、賜書和書法的記載?!堕L編》卷一六〇載:“己亥,賜天章閣待制、兼侍講曾公亮三品服。故事,待制入謝,未始賜服,至是上御邇英閣面賜之,仍宣諭曰:朕即講席賜卿,蓋所以尊寵儒臣也?!盵7]3868《資治通鑒后編》卷七十五:“甲寅,翰林學士司馬光初進讀通志于邇英閣,賜名資治通鑒,親制序以賜光,令候書成寫入,又賜穎邸舊書二千四百二卷?!盵20]418在這里,邇英閣扮演的是朝堂之上封官晉爵、宣詔進對的職責,宋遵唐制,五品以上官由皇帝選任,由于北宋仁宗以后皇帝對在邇英閣聽講,群臣面見皇帝機會漸多,遂使皇帝面授官職的情況不僅限于朝堂之上?!端纬聦嶎愒贰肪砦澹骸巴n飛白書或同賜宴”[10]46。宋制,“集英殿,宴殿也”[4]2098,承擔朝廷宮殿喜慶、款待群臣的職責,在邇英閣宴請群臣,只是皇帝與群臣共同進餐而異,談不上什么大型宴樂,但足以彰顯邇英閣職能的不斷延展。這些政治事務是否為常態尚需甄別,如果有更多的史料記載能夠更加顯現地表明邇英閣在北宋帝王處理政務的活動中越來越近似于朝堂之上,這就意味著宋代皇權中心從紫宸殿、宣德殿等傳統殿堂的部分下移,邇英閣的作為帝王親臨之地自然承擔著部分朝政事務,從而使得邇英閣在北宋宮城諸殿閣中顯得更為特殊,其重要性也逐漸提升。當然,這些都還有待進一步研究。
另外,經筵的目的是侍臣給皇帝講讀經史以有裨益于皇帝施政,這樣侍臣講讀時又不可避免地將自己的政治立場與傾向向皇帝兜售,以期加強對皇帝施政的影響,如王安石實行新法時司馬光就在邇英閣勸誡神宗?!鞍彩谜?,行新法,光逆疏其利害,邇英進讀至曹參代蕭何事”[4]10764,以“蕭規曹隨”之制企圖對神宗施加影響,放棄變法,遵從祖制。蔡京曾百般鼓動宋哲宗閱讀宋神宗和王安石的相關書籍。“御邇英閣,召講讀官講《詩》,讀《寶訓》,侍讀蔡京,經筵奏事,上曰:早來卿所讀《寶訓》,朕于宮中已詳閱《兩朝實錄》,其《寶訓》內事,多系實錄已載,《寶訓》可不須進讀。京言:竊見王安石有《日錄》一集,其間皆先帝與安石反復論天下事及熙寧改更法度之意,本末俱備,欲乞略行修纂。”[7]11678另一方面,皇帝作為講讀的受益者,時常向侍臣取經,即以現實事件相詢,如“辛亥,邇英進讀,召司馬光問以河北災變”[5]383。從這個意義上說,邇英閣作為皇帝與侍臣的共有空間,兩者之間是一種各取所需的互動關系,君臣之間存在一種良好的溝通機制。
邇英閣經筵侍讀經過各朝的完善,更趨制度化與規范化,不僅規定了開閣時間,連皇帝御臨的時間頻率以及遇有特殊情形備有其他講讀地等均有細致預備。另外在侍臣講讀時并非像朝堂之上那樣嚴肅?!端问啡摹肪砭派戏Q“丁丑詔邇英閣講讀官曰:講讀者立侍覆對,余皆賜坐”[5]437。并且自仁宗朝始,從賈昌朝之請,“令起居注官入侍閣中,事有可書,隨即記錄。從之,賜坐于御座西南”[7]4273?!稏|齋記事》卷一載“入宣坐賜茶、賜湯”,“侍讀官侍邇英閣者皆立,每問事則眾人齊對,頗紛紜”[6]10。這種群臣與帝王同坐共同聽講、且相聚一堂共同飲茶湯的歡愉氛圍與朝堂之上嚴明君臣之別明顯不同,皇帝與侍臣的關系顯得更為隨意。
邇英、延義兩閣在宋代經筵制度中扮演著極為重要的作用,使北宋皇帝處理政務的模式更加多樣化。北宋皇帝經常御臨聽講,并時常與大臣對坐就政事互動,這種相對寬松的環境應該說是北宋政治中另一種處理政務的模式,而這種模式在此后的政治生活中日趨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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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校:徐希軍
2013-12-10
琚小飛,男,安徽安慶人,河北大學宋史研究中心碩士研究生。
時間:2014-8-28 15:45 網絡出版地址:http://www.cnki.net/kcms/detail/34.1045.C.20140828.1545.012.html
10.13757/j.cnki.cn34-1045/c.2014.04.012
K244
A
1003-4730(2014)04-005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