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勝
人們面前這本書是鳳凰網讀書文庫第一輯《臨淵》、《盜火》、《野渡》中的一本,這輯書收集的是一些關于鳳凰網讀書會的文字,其中,《臨淵》也就是本書與歷史掌故有關;另外兩本《野渡》與文學和藝術有關,《盜火》與思想有關。
一個連續辦了多年的沒有過分商業化的讀書會,在現時代應該是難得的,鳳凰新媒體首席運營官李亞在序言中寫道:靜心讀書的日子,已變得比北京的藍天還少,算是這種情形的準確描摹吧。雖然,書作為商品已經存在上千年,并沒有因買賣的本質引起過多的指責,但當靜心被作為商業企圖的棋子擺布,商業組織高管以文化感嘆給營銷活動做注解時,仍然多少給人一絲虛偽的感覺。這不算是苛責,甚至可以算是一種形式的贊揚,這個時代,好書能夠借助商業模式廣為傳播已是不幸中的萬幸。堅持了多年的讀書會在改變圖書的商業模式、增加用戶黏度的同時,也在改變讀者閱讀的態度和習慣,這難道不是令人驚喜的意外收獲嗎?
早已經不存在純粹的書了,相比隱藏著商業目的的圖書出版和讀書活動,追隨讀書會在各個場所輾轉的讀者和聽眾顯得相對單純,他們對于讀書會、書及其作者的興趣是驅動他們到現場并樂此不疲的原動力。有人可能要問,他們在讀書會上最重要的收獲是什么呢?不是人們想當然的——知識、觀點,而是讀書給予讀書人的彼此的歸屬感。本書序說幸福的讀書,那只是不讀書的人的臆想中的讀書生活。中國人說人生識字煩惱始。誠如斯言。讀書才知無知,無知即不確定性。其實讀書就是一個發現更多不確定性的過程,而對于人來說,不確定性在人心中形成大小不等的痛點,而所謂的讀書的幸福,就是享受無知帶來的痛苦和沖動。從本書的內容人們不難看出,每個作者在成書之后、讀者在閱讀之后、編者在結集之后,疑惑及其引起的掙扎有增無減,每每如此。讀書的魅力即在于此,猶如悲劇的魅力。
編者把本書議題聚焦在中國近現代,特別是社會巨變時的重大事件和關鍵人物,這是一個始終會引起讀者和作者興趣的領域。因為,歷史特別是中國近現代史問題不但是沒有得到解決的問題,而且是正在發生的問題,一切都還未定論,歷史本身探索仍在進行,認識歷史卻剛剛開始摸索。無論是新民說、辛亥革命和孫中山的理想與現實,還是梁漱溟、毛澤東和上世紀80年代經濟學人的光榮與夢想,人們會發現,在現時代對于很多重要的根源性事件和人物的認識已經模式化,作為現行世界的構件沉入人們的潛意識。所有歷史都是當代史這句話,用在中國近現代史研究、寫作和閱讀上,無疑是最中肯不過的指引。
天空中留下的是飛鳥的痕跡,當我看到嚴彬以此為題做跋時,油然而生滿腔的無力感。中國人說雁過留聲,鳥過無痕,他卻說空中留下的鳥痕。不知道無痕的是略顯無謂的一次次讀書會上的觀點和史實的交鋒,還是終歸于沉寂的近現代中國對國家民族道路探索的努力。當其時轟轟烈烈,過其時隱隱約約,歷史如家長里短沉沒在時間里,無論彼時它有多么鄭重其事,實在是令人唏噓不已。遺憾的是,無論是作者、說者、編者、讀者、聽者都無法給出答案,而那些努力要給讀者答案的作者最終都以無力的表情出現在他們各自著作的最后一頁。沒有答案的記錄,人們可以將這種記錄看成是一種特殊形式的口述歷史——終將進入歷史的咀嚼歷史的對話——留下現時代群體語境對歷史的個體解讀。
《臨淵》,是這個結集本的名字,是臨淵徘徊,臨淵止步,臨淵回頭?還是臨淵驚懼,臨淵絕望,臨淵生悲?抑或是臨淵欣喜,臨淵賞景,還有一類是臨淵羨魚?其實,臨淵的感覺是復雜的,面對歷史如臨淵一般。起這樣一個書名,編者大致也是有此用心的吧。有相對坐看云起云落的心境固然瀟灑,但如此又如何會有多元的歷史呢?臨淵,也就寡淡無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