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田勘
對冷凍胚胎的處置一個世界性的難題。夫妻離婚時對冷凍胚胎所有權的爭奪,以及夫妻因意外亡故后親屬對冷凍胚胎的繼承要求,其中交織了生殖醫學、法律、民俗等多種因素。
沈新南之子沈杰夫婦因自然生育存在困難,原定于去年3月25日在南京市鼓樓醫院生殖醫學中心進行胚胎移植手術。然而不幸的是,在按預約進行這項手術之五天前,夫婦二人在一起交通事故中51KYK身亡。
悲劇發生后,雙方家屬因他們遺留下來的冷凍胚胎的處置問題發生了分歧。沈新南起訴他的親家,爭奪其兒子和兒媳留下的冷凍受精胚胎的繼承權,同時將保存胚胎的鼓樓醫院追加為該案第三方。
5月15日,這起中國首例冷凍胚胎繼承權糾紛案在江蘇宜興法院一審宣判。法院駁回了原告要求從南京市鼓樓醫院拿回其兒子、兒媳留下的冷凍受精胚胎的訴訟請求。
對冷凍胚胎的處置是一個世界性的難題,許多國家(包括中國)對此沒有明確的法律,而冷凍胚胎的數量在與日俱增。沈家這起有關冷凍胚胎歸屬的民事訴訟,交織了生殖醫學、法律、民俗等多種因素在其中。
根據2003年的統計數字,美國有40萬個冷凍胚胎被貯存,若按每年5萬的數量增長,現在大約有100萬個冷凍胚胎。中國沒有冷凍胚胎存量的確切數字,但以中國的試管嬰兒約10萬例,每例的“備胎”有3~5個計,也應當有50萬個冷凍胚胎的存量。
最難解決的冷凍胚胎歸屬問題是夫妻離婚時對冷凍胚胎所有權的爭奪,以及夫妻因意外亡故后親屬對冷凍胚胎的繼承要求。在上述案例中,宜興法院駁回沈新南繼承其兒子、兒媳冷凍胚胎的理由是,胚胎所享有的“受限制權利”不能被繼承。
法院對冷凍胚胎訴訟審判的依據實際上參照了國際上的一些通行做法。例如,所謂“胚胎的受限制權利”的含義是,胚胎不是財產,不能被繼承。這一概念源自1992年美國得克薩斯州高等法院在審理朱利耶·路易斯·戴維斯和瑪麗·蘇·戴維斯離婚案時對他們夫妻二人冷凍胚胎的判定:胚胎“從嚴格意義上說來既非人也非財產,不過由于它們具有變成人類生命的可能性,因此應當獲得特別的尊重”。當然,作為一種特殊的物質,戴維斯夫婦對胚胎有占有權和某種程度上的處置權。
宜興法院同時提出了在中國適用冷凍胚胎的法律依據:胚胎被取出后唯一能使其變成生命的方式就是代孕,但該行為違法。中國的《人類輔助生殖技術管理辦法》規定,醫療機構和醫務人員不得實施任何形式的代孕技術。
盡管如此,這一判決在法與情方面仍有值得探討之處。雖然冷凍胚胎不能算做財產,但仍是一種特殊的物質,并非任何人能輕易剝奪和占有的。也就是說,胚胎具有所有權和所有權人,后者即是沈新南的兒子和兒媳,他們對胚胎有支配和占有的權利。
現在,所有權人雖已去世,但胚胎還在,沈新南及其親家都能夠繼承對胚胎使用和處置的權利。該權利的繼承可以用遺產繼承權的順序來類推—排在第一順序的繼承人包括配偶、子女、父母。因此,沈新南對胚胎就有第一順序的處置和使用權。雖然其親家也有此權利,但按照中國的習俗,其繼承權應排在沈新南夫婦之后。
而另一方面,盡管中國法律不允許代孕,但是,在一些國家,如印度、馬來西亞、俄羅斯、韓國、美國和英國等都是允許代孕的。這些國家認為,代孕即便不是一種助人為樂的善行,也是互利互惠的協作行為。因而,只要沈新南能繼承其兒子和兒媳冷凍胚胎的使用和處置權,就可以在專業人員的幫助下到國外進行代孕。
另一個值得考量的重要因素是,沈新南夫婦和其親家是四位分別失去兒子、兒媳和女兒、女婿的失獨老人,這兩個失獨家庭就更應當得到從經濟上到精神上的幫助,其中,讓其獲得自己的生物學血緣的孫子是人之大倫。
60歲的失獨母親也是中國最高齡的產婦盛海琳都可以用試管嬰兒的方式生下一對雙胞胎以滿足其擁有后代的強烈愿望,為什么不可以讓沈新南繼承其兒子、兒媳冷凍胚胎的使用和處置權,為其家庭添一個孫子(女)呢?而且,這不僅是沈新南目前唯一可行的孕育和養育自己孫子(女)的途徑,也牽涉到沈新南和其親家未來的遺產繼承問題。只要有生物學血緣的孫子(女)或外孫子(女)出生,沈新南和其親家的遺產就會有繼承人。
隨著輔助生殖手段越來越多地應用,冷凍胚胎相關的案件今后還會增多,如何將法與情、生殖醫學技術、家庭倫理與遺產繼承等諸多因素納入法律考量的范圍,沈家的“冷凍胚胎繼承權第一案”都將成為重要的判例。
對于一審判決的結果,沈新南表示,“我們還會上訴,這是我們4個失獨老人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