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遙
我家小孩在作文《懲罰》里寫道:今天我的作業家長沒簽字,被罰站了,不過,和我一塊站的還有甲、乙兩個同學。甲同學是對自己的字太自信,就給自己簽了字,以為老師發現不了,結果老師站在他面前問“是誰簽的?”他就發起抖來,老師像幽靈一樣繞著他轉了幾圈,他就招了。乙同學是因為家長的字寫得太爛,老師不由分說地認定是他自己簽的,于是也被罰站了。我想我字寫得這么爛,我以后要是當了家長,我的小孩一定也會被罰站的,他只能靠自己了,讓他好好練字吧……
孩子抱怨,大人真好,不受罰。我心想,在受罰方面,大人可一點也不比小孩輕松。有契約的地方就有違約,即便在最親密的關系里也會有懲罰。我小時候到鄰居家串門,沒少撞見我的小伙伴王妞妞的爸爸被她媽罰“跪搓板”,現在,王妞妞的老公犯錯,她會罰老公做100個俯臥撐。反過來,王妞妞在家發飆摔盤子,她老公會在旁邊數數:“你摔的盤子可以折合10個洛克VIP,10個賽爾VIP還有8個奧比VIP……罰你給我充4個英聯!”
在職場,秩序幾乎是用懲罰建立起來的,比如朋友開的KTV的《員工管理手冊》上的條款,我看了不知是該同情還是該爆笑:“遇到客人不打招呼,不知道主動讓路者罰款50元;對客人評頭論足者罰款100元……”
在我們單位,同事小F提到扣錢就會小臉煞白,小咪一點名就梨花帶雨,只有阿威一副“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的豪邁。但阿喀琉斯也會有脆弱的腳后跟,阿威最怕繁文縟節,而單位銷假要由本人打報告,由本部門主管初審,辦公室主任再審,人事部長終審簽字并備案,否則作缺勤進行通報……阿威寧可被通報也不愿去看那么多人的臉色,他的不爽,用福柯的話說:“令人覺得自己不是卷入社會契約的基本利益中的權利主體,而是恭順的臣民。”
針對大人的懲罰多是作用于精神,多角度全方位,罰的人除了肉不疼哪兒都疼。令小F疼痛的是“被否定感”,讓小咪難受的是“被羞辱感”,而讓阿威沮喪的是“被擠壓感”。
面對懲罰,小孩更有辦法把懲罰不當回事,比如我家小孩那篇關于懲罰的作文結尾寫道:“我們罰站完坐下后,老師又說:‘誰今天家長給簽字了,站起來讓我看看,他們都站了起來,然后老師就忘了讓他們坐下,他們站的時間比我們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