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念敘事技巧賞析

王闖 周莉

摘 要：為了達到良好的敘事效果，作者必須要采取一些敘事技巧。懸念就是一個很能體現作者創作能力，同時又能產生奇妙的讀者心理反應的技巧。這種魅力在許多杰出的作家的名著中都有很好的體現。

關鍵詞：懸念; 敘述;讀者心理

懸念是小說敘事的一個重要手法，是一種重要的文藝創作結構形式，對于懸念的形成，英國當代小說批評家戴維?洛奇曾經說到，小說就是講故事，講故事無論使用什么手段—言語、電影、連環漫畫——— 總是通過提出問題、延緩提供答案來吸引住觀眾（讀者）的興趣。問題不外乎兩類：一類涉及因果關系；一類涉及時間。[1]通俗來講，就是著重描述無關主題的內容并延遲揭露真相，使其呈明顯的懸而未決的狀態。無關主題的內容指反常的角色或者情況、緊張的沖突；“真相”指造成某一角色或情況的反常性或者緊張沖突在關鍵時刻的發展及其緣由。

這種藝術手法在各類文學作品中都有巧妙的運用。這些懸念的設置不僅推動故事情節的發展，而且不斷激發讀者的興趣，最大限度的引起讀者共鳴，滿足讀者好奇心，這也充分體現了懸念在文學作品中的美學屬性。所以，哪怕是兩部不同時期，不同國家作者所創作的不同形式的作品都可能運用懸念這一敘事技巧來增加其作品的藝術魅力。下面筆者就結合英國小說家狄更斯的長篇小說《遠大前程》和美國小說家福克納短篇小說《獻給愛米麗的玫瑰》來淺析閉合式和明暗式這兩種類型的懸念在小說中對讀者的心理作用。

一．閉合式。文學創作的一個重要技法是“保密”。這種“瞞住觀眾”的“保密”式懸念，也就是一種閉合式的懸念。在閉合式懸念中，事件將要發展方向的相關信息對于讀者完全是“封鎖”起來的。由于讀者對以后事情的渾然不知，這樣急切往下看的欲望也就十分強烈。《遠大前程》開始是連載于《一年四季》，共59章。在第一部分第8章中，作者以匹普的視角描述了郝維仙小姐的隱居狀態，絲毫沒有透露其與世隔絕生活的原因。到了第二部分第3章，作者才由其他人物之口提到騙財陰謀的兩個混蛋，而直到第三部分第3章，才借馬格韋契講述自身傳奇之機，增加了那兩個混蛋的信息，包括他們的社會背景與名字。作品第26章，匹普到律師賈格斯家去就餐，發現管家婆總是謹慎地對主人察言觀色，她把菜放到他面前后，為手是否要縮回而猶豫不決。賈格斯還唐突地讓她露出有傷疤但卻結實的手腕，贊其腕力過人。這時，懸念產生了，管家婆為何對賈格斯如此服帖和忌憚？賈格斯怎樣讓這個悍婦如此順從的？對這個懸念的揭曉歷經了頗長的跨度，在第48章，作者講到，原來這個女人多年前犯有命案被告上法庭，是賈格斯通過專業運作為她開脫了罪名。《獻給愛米麗的玫瑰》中也有閉合式的懸念，作者在描述愛米麗愛上鋪路施工隊的工頭后，她們的關系發展看似良好，“因此當荷默?伯隆離開本城——街道鋪路工程已經竣工好一陣子了——時，我們一點也不感到驚異。我們倒因為缺少一番送行告別的熱鬧，不無失望之感。不過我們都相信他此去是為了迎接愛米麗小姐作一番準備，或者是讓她有個機會打發走兩個堂姐妹。”“而且，正如我們一直所期待的那樣，荷默?伯隆又回到鎮上來了。一位鄰居親眼看見那個黑人在一天黃昏時分打開廚房門讓他進去了。 這就是我們最后一次看到荷默?伯隆。”此后，愛米麗深居簡出。顯然，她回歸單身了。我們此時為高傲的愛米麗遭受第二次戀愛失敗打擊而對其產生憐憫，自然判斷伯隆這個浪蕩子拋棄了她。可他到底去哪了？故事中前面有提到伯隆喜歡男人，難道他到別處另尋新歡了？那個精力旺盛的北方漢子最后是找了男人還是找了女人？帶著這些好奇，讀者只有讀到作者揭曉真相時，才解除這個懸念：“猛烈地開門，震得屋里灰塵彌漫。這間布置的像新房的屋子，仿佛到處都籠罩著墓室一般的淡淡的陰慘慘的氛圍…… 那個男人躺在床上。 我們在那里立了好久，俯視著那沒有肉的臉上令人莫測的齜牙咧嘴的樣子。那尸體躺在那里，顯出一度是擁抱的姿勢，但那比愛情更能持久、那戰勝了愛情的煎熬的永恒的長眠已經使他馴服了。”讀到這里，讀者才恍然大悟：事件真相就是愛米麗毒殺了情人，那個曾經生動鮮活的北方漢子以這種木乃伊狀態在這個宅子里睡了幾十年。這種設置營造了強烈的讀者心理反應功效，讀者在閱讀時全力思考、揣摩、探求真相，而劇終令人毛骨悚然的情景增強了對讀者心理上的沖擊。讀者是敘事作品的接受者，敘事作品就是為讀者而創作的，福特一馬克多斯?福特曾一再告誡作家們：“你必須常常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你的讀者身上，這就構成技巧！”[2]

二．明暗式。這類懸念，是作者依據故事敘述內容之間的邏輯關聯，使讀者預想到情節發展的某種傾向，但又不是完全肯定情節發展的結局，就象用燭光照明來找黑屋子里掉到地上的小物件，讓人覺得若明若暗，好像看到了，又不敢確定。“懸念的藝術特質與讀者的欣賞定勢、審美心理相融合。越是充滿震撼力的懸念,讀者越會緊張、激動不安,揭開不可理解的懸念的愿望也就越強烈。”[3]在《遠大前程》第18章，律師賈格斯告訴匹普將要繼承一筆來自匿名施恩人的巨額遺產，并且馬上要送匹普到倫敦享受上層社會教育。這位匿名施恩人是誰？緣何要贊助他？這些疑惑并沒有被立即揭曉。但細心的讀者應該還有留印象，在故事開頭，寫年幼的匹普一人在沼澤地里玩耍時，被一個惡狠狠的男人恐嚇，要他搞些充饑食物和銼刀。認真閱讀的讀者可能會把這些情節聯系起來，稍加思索，便會懷疑那這個人就是施恩者。但最初那個神秘男人被描寫為及其兇殘、可怕；所以讀者又不敢完全確定他一定是這個贊助者。這種若明若暗的感覺反而激發讀者挖掘真相的好奇心。直到作品第39章才提供了答案：匹普的恩主正是越獄犯人馬格韋契，他是為了報救命之恩。與《遠大前程》類似，《獻給愛米麗的玫瑰》的主懸念也置于故事開頭，福克納告訴我們，鎮子里的居民一直渴望打探愛米麗居所內部的情況，然而作者并沒有帶我們進去，卻讓我們聞到了縈繞在愛米麗房子周邊的怪味，不告訴我們怪味的來源。但是讀者根據生活常識，可能會把怪味與封閉的生活，墮落的起居習慣，糟糕的衛生狀況作一些聯想。難道由于對生活失去了信心，愛米麗把門窗封閉，沒有心思打理房屋，以致于死老鼠或死貓爛狗腐爛在某個陰暗角落？或是愛米麗心理開始變態，產生報復仇恨心理，以致殺害生靈，藏匿屋中？由怪味聯想到腐爛，由腐爛聯想到死亡，接著，讀者琢磨到底什么東西死在了屋里，是人還是動物？怎么死的？自然死亡還是被害的？這個懸念，與文中其他懸念一樣，到了故事的那個經典恐怖的結尾時，真相被揭開了：“猛烈地開門，震得屋里灰塵彌漫。…… 那個男人躺在床上……原來愛米麗一直睡在那具腐尸旁邊，謎底就是愛米麗購買砒霜，謀殺情人，致使她的屋子散發出怪味，而多年來她竟然與尸體共眠。這個結果既讓人驚悚，但又似乎在預料之中。以上這兩個例子，都屬于明暗式懸念，讀者到最后可以檢驗自己的猜測判斷是否正確，從而獲得了心理上的成就感。懸念作為一種敘事技巧，從提出問題到延遲提供答案再到最后提供答案，其中的每一步所帶給讀者的是不同的心理體驗，正是這些獨特的體驗牢牢地抓住了讀者的注意力。

結語：

狄更斯和福克納分別是英國和美國歷史上非常有影響力的作家。他們的作品反映了各自生活的時代背景下得社會現狀和問題。而他們的成功也離不開出色的敘事技巧。懸念的巧妙應用就是使他們的作品深深吸引讀者的一個因素。1957年3月11日在弗吉尼亞大學回答讀者提問時，福克納說：“我每年都要讀一些狄更斯的作品”。[4]福克納對狄更斯小說的欣賞無疑影響了他作品的創作。在他們的這兩部作品中，大大小小的懸念交織起來，重重疊疊，環環相扣，劇情扣人心弦，引人入勝。當然，關于懸念，還有很多不同的分類角度。不管如何對懸念分類，它在敘事中的藝術魅力是顯而易見的。

參考文獻：

[1]〔英〕戴維?洛奇：《小說的藝術》，作家出版社1998年版，第14頁。

[2]〔美〕w?C?布斯：《小說修辭學》，北京大學出版社，1988年，第99頁。

[3]林雪萍，《懸念與審美視角》，合肥工業大學學報 （社會科學版），第24卷第6期，2010年第12月，第120頁

[4]Gwynn, Frederick L. and Joseph L. Blotner (eds.).Faulkner in the University [M ]. New York: Vintage, 1965. 第5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