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靈人文 韻流紅土

李茂山

讀完“老君山神韻”征文作品，已是萬籟俱靜、天地沉寂的深夜，推開窗戶，一股清爽的馨風撲面而來，心底微瀾潮涌，浮想聯翩，難于入眠……

隨著工業文明的飛速發展和市場大潮的滾滾而來，人類在享受著豐富的物質成果的同時，也開始品嘗著生態危機帶來的種種苦果：能源資源枯竭，雪山冰川融化，湖泊河流干涸，空氣水源污染，自然災害頻發……面對越來越嚴峻的生態危機，我們怎么辦？人類向何處去？哪里才是我們生命詩意的棲息之地？這是擺在人類面前的一個世界性的時代命題和生命挑戰，迎著這個命題和這種挑戰，文山市文聯精心組織了這次“老君山神韻”征文活動，這是一個很有創意的策劃，一個很獨特的視角，立意高遠，著眼未來，為社會立心，為生民立命，為盛世開太平，利在當下，惠及子孫，可喜可賀！一石激起千層浪，一時間，應者云集，群情激奮，賢者深思，達者感悟，老少參與，婦孺爭言，共收到五十余位作者近百件作品。這些作品，以和我們生存環境息息相關的文山老君山的生存現狀為題材，以親臨老君山、感受老君山的見聞體驗和思想神游為基礎，自覺地承擔起拯救生態的責任，高舉生態文學的綠色大旗，以審美感性的形式，展示生態現狀，表達生態綠化的美好愿景，反思文明帶來的生態危機和精神危機，尋求超越危機、走出困境的大道坦途，呼喚生態精神，守望綠色家園，期盼老君山神靈人文，韻流紅土。

縱觀這近百件作品，在主題上主要從幾個方面進行了深入的拓展。

描寫自然真性，表達對生態文明的美好愿景

這些作品，大多是作者深入老君山現場的親歷親見，所感所思，因此對老君山自然環境的描寫和感受，就顯得真實感人，形象動人，審美啟人。山澗則“從高山的密林中款款而來，一路活蹦亂跳順山而下，吟唱著那只古老的歌謠……無論河底還是溪邊都散亂的布滿了各種巨石怪石，石頭上都長滿了一層厚厚的青苔……”（《摘一片彩云送給你》）野性十足，天機靈性；山花則“在幽深的山谷，那些粉紅的杜鵑，嬌艷的百合，雪白的木蘭，自由綻放……穿透卑怯的骨桿，坦然為自然界添一襲錦繡”（《老君山游記》）豐富多彩，華麗高雅，一展生命風采；山雨則“淋濕我們的視野，像淋濕迷迷蒙蒙的葉子，我們一如濕地的草，偎在古老的樹腳，眼睛已被這樣的場景淋濕”（《傾聽老君山》）客觀之景與主觀之情相遇互見，物我齊一，怡然自得；山樹則“紅豆杉，榧樹，杜鵑等名木古樹，有的枯榮相伴，有的枯藤繞環，有的直插云霄，有的皮裂葉茂”（《老君山散記》）千姿百態，生機盎然，相映成趣。這哪里還僅僅是客觀之景，僅僅是主觀之情？又何嘗沒有對人與天地精神相往來的美好愿景的渴望？沒有對自然本真，自由靈性，生機盎然，和諧美麗的生命精神的追求？

揭示生態現狀，表達對生態危機的憂患意識

但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盡管愿景很美好，但老君山的生態現狀，不容樂觀。對此，征文作品做了多方面的揭示。有的列舉具體數據，直抒胸臆：“到了五、六十年代，在向土地要糧，全面煉鋼等口號的鼓動下，毀林開荒、砍伐森林，對老君山外圍的林地形成了蠶食……30年的時間，森林面積就銳減11萬畝。”（《老君山的四季歌》）觸目驚心，令人扼腕；有的從文山民族發展史和遷徙史的縱向背景，一一列舉了產生生態危機的根源和嚴重后果：“人們的索取和掠奪并沒有停止……他們依然在放火燒山，依然在砍伐樹木，依然在開采礦藏，依然在獵取動物，依然在搶挖三七，依然在捕撈魚類”，老君山“就像一個渾身是傷、營養不良、骨瘦如柴的母親，已經倒臥在路邊，她的成群的不懂事的兒女，還在爭先恐后拱動著她已經沒有乳汁的乳房，直到咂出血漿，咂出骨髓，直到吸盡她生命里所有的熱量……”其沉痛之情，昭然可見；其憂患之心，力透紙背；有的從老君山自然品格與人類生存價值的關系入手，做了深層的反思：“老君山這么高大，豐富，純凈，無私，獨特和美好，對文山人甚至更多的人來說，她是母親；對于文山大地甚至周邊地區而言，她是心臟；對于文山大地上甚至更廣闊空間里的生命而言，她是命脈……文山有沒有未來，首先要看老君山有沒有未來。”（《修復命脈》）面對著純凈本真的老君山：“那人間俗世的干擾，被遠遠的阻隔在云層之下，不正是化解心性焦躁的理想場所？”（《老君山，十色山水九重弦》）“在大自然的懷抱中，我們真的只是一粒塵埃”（《醉在薄竹山》）“傾聽老君山，就是在傾聽我們的生命。”（《傾聽老君山》）“地下噴仙液，人間浣俗塵。但能常洗滌，貪腐自無門。”（《菖蒲塘溫泉》）我思故我在，警醒猶大悟，醍醐灌頂，明心見性，令人深思，激人憂患，給人啟示。

塑造鮮明形象，表達對自然生態維護者的崇敬與禮贊

可喜的是，面對生態危機，我們不僅有了深刻的反思與深沉的憂患，更有了自覺的行動。在維護生態文明，創造綠色家園與和諧社會的實踐中，涌現出了許許多多感人的故事和人物。對此征文作品給予了熱情的關注、審美的描寫和由衷的禮贊。盡管這類作品數量不多，但細節生動，故事感人，形象典型。紀實散文《我們是老君山的忠誠衛士》中以“我”為代表的一群消防官兵和森林警察為撲滅一場發生在2012年3月1日老君山林區的森林火災而奮不顧身、連續作戰、饑渴難耐、犧牲自我的高尚人格；《修復命脈》中為維護綠色山林不畏威脅、凜然正氣的高彬。吃苦在先、享受在后、身患重病依然堅守崗位的女護林員肖玨。為一往情深的綠色夢想舍棄都市繁華、告別溫馨家庭的性情中人梁云。小說《芳香的泥土》中眷戀泥土芳香而甘于寂寞、獻出生命的“父親”形象。詩歌《綠色之戀》中“你五十多歲了／早有了老伴和孩子／但你還在熱戀”“把青春交給了／偏僻而充滿生機的大山”，“在風風雨雨中／默默站成了一道／燦爛的綠色風景”的護林員形象，都描寫的栩栩如生，感人至深，他們為綠色大地、綠色人心，長期堅守護林崗位，高度警惕，隨時待命，犧牲自我、無怨無悔的感人故事與光輝形象，可歌可泣，光彩照人。正如一位作者所感嘆的：“老君山之美，美在她舉世無雙的種種自然奇觀，也美在她守護者的強烈責任和純凈心靈！”（《修復命脈》）確乎的論。

在藝術表達方面，征文作品也有可圈可點的地方。很好的做到了幾個結合。

宏觀勾勒與微觀透視的結合

《修復命脈》引證豐富的資料，從深宏的歷史文化背景，對老君山的地形地貌及其演化，物種資源及其特征，歷史發展及其文化，生態奇觀及其價值，生態危機與保護……作了多面、立體、翔實、全面的勾勒，尤其是其紀實性、政論性與抒情性結合的敘述風格，不僅讓我們對老君山有了全景式的把握與認識，更對老君山自然生態的保護與意義有了更清醒的理解，從而激發和喚醒了我們保護老君山就是保護人類生命的人性良知和思想自覺，整體立意宏觀大氣、感情深沉憂患，氣韻剛健流暢，讀之令人回腸蕩氣，警醒深思。反之，《生命源泉的依戀》、《穿越》、《摘一片云送給你》等作品則更多從微觀透視的角度，對老君山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作了生動細膩的描寫；通過四季變化的動態景觀，展現自然的生命節奏，觀察遠近高低的靜態生靈，抒寫自然的生命精神。優美和諧，生機靈動，觀之令人拈花微笑，物我默契，讀者、作者、自然，在此心交神會，在靜心啼聽自然萬物生命吟唱的同時感受到人類自我生命的自由吟唱與詩意存在。

逼真寫實與空靈寫意的結合

《我們是老君山的忠誠衛士》一文，從標題到內容都顯得樸實無華，靠真實感人的敘述與細節取勝。講了一場真實發生在老君山林區撲救山火的故事，在敘述上，通過準確的時間點的反復渲染和層層遞進的推移，客觀再現了撲救山火的具體過程和不同時間點下的場景，突出了火災情勢的嚴重與危急、救援的繁忙與緊急，隊員們行動的迅速敏捷與舍身忘我。在描寫上，通過大量真實傳神的細節刻畫，把人物的精神狀態表現得惟妙惟肖。如第一次火情清理完，“已是3日凌晨2點鐘”，“我們才感覺到又餓、又冷、又困，……孫小可把身上還剩下的最后一包壓縮干糧分給我們吃完，大家便用樹枝葉鋪在火堆旁的地上。準備度過漫漫長夜。也許是太累太困了，不管前面烘，也不管后面冷，隊員們倒在地上就睡著了，就像睡在自家床上一樣”，經過幾晝夜的連續作戰后，“為了不讓自己倒下，我拄著一根木棒靠在一棵樹上挺住自己，不知不覺就睡著了。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站著睡覺”，“山火已經全部撲滅，此時已是下午6點鐘，隊員們全都癱倒在車上，我已是全身發燙，五腑六臟像被掏空似的難受”，“到家后，我從媳婦和孩子看我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種晶瑩剔透的閃光，我知道那是淚花，但我還是強忍著咽喉的疼痛向他們開玩笑。洗過澡吃過藥之后我倒在床上，媳婦說還是去醫院輸液吧，我說誰都不要來打攪我，我要睡它三天三夜……”。如臨其境，如見其人。非親身經歷者焉能寫得如此真切細致，鮮活動人？非具備保護綠色生態、大愛天下蒼生者又焉能寫得如此臨難無懼、化苦為甘、崇高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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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很多作品卻在寫實的基礎上，加以寫意的渲染，讓客觀物象滲透著一種主觀精神，在自然物理中寄托著一種人格品性。如五言近體組詩《登老君山》，每一首寫老君山一景觀，但每一個景觀的描寫中都體現著一種精神，一種人格。“花開傲雪霜，長蕊可稱王／不為群芳妒，唯求眾嶺香／葉疏枝健壯，葩奇歷滄桑／遍嶺木蘭綻，繽紛日月長／”（《長蕊木蘭》），這高山上的木蘭花，又何嘗不是品格高潔、香氣襲人的謙謙君子呢？“蓄量豐如海，天然水庫奢／長施千古愛，普灌萬田禾／西泄那么果，東歸暮底河／只緣林海深，流域綠蔭遮”（《綠色天然水庫》）這“長施千古愛，普灌萬田禾”的形象，又何嘗不是一種仁者大愛的精神境界呢？更值得玩味的是，這品格高潔的君子形象和仁者大愛的精神，來源于“花香青鳥唱，風幻白云翻”的自然生態的蘊育，來源于“巨樹撐虛宇，涓泉匯大川”的山水生命的滋養，這不更證明回歸自然、回歸本真的意義和價值嗎？這樣的寫意，使作品象外有象，味外有旨，意境深遠，玩味無窮。既委婉含蓄表達了主題，又給人無窮的想象空間和審美享受。

傳統與現代的結合

在體裁上，既有古體詩詞、民間傳說、快板說書等傳統表達形式，又有散文、詩歌、小說等現代審美文本，一會兒神思天下，筆游萬物，在一種散體自由的語句中獨抒靈性；一會兒凝心靜氣，老生坐禪，在一種精警凝練的駢偶中以心攬物；一會兒潑墨寫意，大肆鋪排，多方博喻，自然奇觀接踵而至，琳瑯滿目，美不勝收；一會兒白描傳神，小巧玲瓏，精致剪影，一花一世界，一樹一菩提，山水靈性韻味十足，秘響旁通，境自深遠。文化上，既傳承著道家的道法自然、禪宗的以心傳心、儒家的憂患責任，又對接著現代的生態文明、綠色理念、和諧建構。這樣豐富的體裁形式，多元的文化觀照，讓我們在傳統與現代的時空中穿越，精騖八級，心游萬仞，既滿足了眼光的審美，也提升了思想的境界。

海德格爾說，人類應該詩意的棲息在大地上。生于斯，長于斯，文山這片紅土地以她溫暖而寬廣的胸懷蘊育了深厚豐富的文化底蘊，而老君山無疑是這方文明的生命源泉，生生不息，潤澤世代，是文山人心中圣潔的凈土。盡管有的作品筆游太遠，偏離了征文的主題；有的作品心物分離，客觀之景與主觀之情沒有很好融合，見花只是花，不是心中花；還有的作品，提煉構思不夠，太直太露，粗糙呆板，但是，作者們對老君山一往情深的人文關懷，對人類生存的詩性反思，對生態文明的強烈呼喚，已昭然可見，肅然可敬，也許這也是老君山蘊育出的一種生命精神，生態氣韻。神靈人文時，韻流紅土日，也許就是我們足下這塊大地興旺騰飛之時、夢想成真之日。

筆游至此，東方既白，晨光已曦，我披衣而出，遙望老君山，縱浪大化中，欣然自喜，逍遙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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