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楚
中國新聞界一向對國際新聞十分敏感,公眾及學界也不時就各種熱點問題進行十分激烈的爭論。但最近正在發生的幾件事情卻不在媒體和公眾的特別關注之列,而這些事件,無論就其嚴重性與現實影響而言,都絲毫不亞于媒體上熱議的那些事。這些事件中最重要的是如下三件:非洲肆虐的埃博拉疫情,烏克蘭東部日益復雜和殘酷的熱戰,以及因為ISIL引發的伊拉克與敘利亞危險局勢。
值得一說的是,這些事件中,除了最近因為美國打擊行動而使ISIL較受關注外,在歐美媒體上,其他兩件事的關注度也不算高。然而,這些事件的嚴重性是顯而易見的。埃博拉肆虐雖屬醫療健康問題,但就文明史的古今教訓來說,大規模威脅物種生命安全的疫情從來都不是單純的醫療衛生事件,而是一等重要的安全議題。
古代中外的重大歷史事件往往都與大規模疫情有直接的因果關系,而現代世界而言,1980年代后的艾滋病威脅,以及21世紀初的薩斯全球恐慌,人們都應該記憶猶新。烏克蘭危機牽動前蘇聯地區及中歐穩定,同時牽動整個歐亞的冷戰后戰略重組,同時,沖突造成的人道主義危機也是觸目驚心的。至于在中東發生的大規模原教旨主義政治浪潮,這直接影響地區局勢和背后的全球能源與政治格局。這些事都是正在塑造未來全球政治的最有力事件。
考慮到這些事件的嚴重性,可以明顯看出,這是一種全球普遍的政策性忽略,也是一種不約而同的政策低調政策默契。在這種可怕的默契中,事件持續惡化,或隨有關國家無力的政策起伏,而就在這種不幸的敷衍和拖延之中,局勢朝災難性的程度發展。
回顧冷戰后的各種熱點事件,人們會看到,這種不幸的敷衍和惡化規律并非如今獨有,而是一以貫之。從當年的索馬里到后來的前南地區和科索沃,國際社會幾乎從來不能對影響重大和人道主義災難采取及時與有力的措施。不得不說,這種規律性的國際社會無力感反映了當今國際權力結構與國際政治理念自身的結構性缺陷。
雖然冷戰已結束逾20載,但當今國際基本的權力結構與拿破侖時代并無根本不同,即都是一種以大國協調為基本工具的寡頭體制。在歷史上,由于大國力量總是處于動態和不均衡的狀況,其利益認知也隨政策不同而變化極大,因此,大國協調機制不僅沒有保證長久的和平,反而,正是在這種體制下,發生了像世界大戰這樣的超級危機,也造成了文明史上前所未有的災難。進入核時代后,美蘇兩極政治作為傳統大國政治的時代變形登上了歷史舞臺。雖然大國之間的博弈舍棄了直接的軍事戰爭手段,但冷戰的兩極體制下,代理人戰爭造成的破壞,特別是對亞非拉后發展中國家,與大戰相比,生命與財產的損失,及造成的長期社會裂痕,都不亞于大戰。這也可以看作現代國際權力結構缺陷的代價。
就最新的情況來看,冷戰后的大國政治有向多極化回歸的趨勢,但更應看到的是,當代世界的現實卻是與這種趨勢相悖的。經貿的全球化和社會的信息化已經從根本上改變了各國內外政策的基礎。人員與信息的自由流動,無論就其利益而已,還是就其負面后果而言,都不再是傳統的民族國家政治或大國主導的國際政治可以應對的,埃博拉疫情、烏克蘭危機以及ISIL都不是簡單的一國或雙邊之事,這本身就是最好的證明。在社交網絡時代,個人或非政府的聲音已經具有全球性影響,這是即使良好的大國協調也不能完全代替和覆蓋的。在一個世界上不同國家的人們讀同樣的新聞,同樣的書,以同樣的價值尺度思考遙遠問題,并衡量自身利益的時代里,傳統被視為局部威脅的事件總具有全球性和全局性的影響,因此,可以初步展望的是,未來真正能夠有效應對全球危機的國際政治結構必定是涵蓋國家、非政府與個人的,而人類告別大國貓鼠游戲,進而達成真正全球治理的時代曙光正在地平線上蓬勃升起,這值得人們特別關注。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