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絲戲劇異軍突起

王悅陽

“把脫口秀做到無票可求，是好事還是壞事？不敢再接電話了，得罪各位了！12月加演一定補償！鞠躬！”此條來自孫徐春的微信。這幾日，他的公司“錦輝傳播”策劃制作的一場名為“一笑值千金——金星脫口秀”的演出熱演申城。盡管眾說紛紜，毀譽參半，但從票房來看，無疑是成功的，幾場演出很早以前就賣了滿座。從著名滬劇演員，當年一曲《為你打開一扇窗》家喻戶曉、膾炙人口，到今日上海最大民營戲劇團體的領導者，孫徐春的這條路走了整整十多年。

粉絲戲劇商業模式

在錦輝傳播所有的項目中，《盜墓筆記》無疑是商業運作最為成功的作品。去年，在道略演藝公布的全國大劇場戲劇前五名中，《盜墓筆記》名列其中，僅次于孟京輝、賴聲川、開心麻花和劉曉慶《絕代風華》，也成為上海民營劇團里唯一上榜的作品。

2013年7月17日，當舞臺劇《盜墓筆記》在上海的人民大舞臺悄然首演的時候，戲劇圈內沒有一個人會想到，這部戲會創造這么巨大的票房。僅僅過去了一年，當耗資將近千萬元的《盜墓筆記Ⅱ》在同樣的舞臺登場時，幾乎所有人都關注到了這臺演出。因為在過去一年時間里，《盜墓筆記》在上海連續演出了三輪，并且在全國15個城市巡演了77場，最后創造了2000多萬元的票房。

而現下，《盜墓筆記Ⅱ》也已經完成了在上海的首輪演出，45場演出至今已經收回了2000萬票房，遠高于1000萬元的投入成本。在這些數字背后，更讓人驚嘆的是現場觀眾的反響，當劇中的主角“小哥”登場，幾乎所有劇場里的女生都會以高分貝的嗨音尖叫十秒。而在劇組巡演全國的一年時間里，有熱情粉絲甚至打著飛的跟著劇組在全國各地看了50場演出。一年以來，有很多觀眾從港澳甚至日本特地坐飛機趕來觀劇。劇組中曾經默默無聞的年輕演員們也一下子擁有了大量瘋狂粉絲，每天都會受到各種尖叫和禮物，而等待他們簽名的長隊據說“讓人絕望”。更讓孫徐春得意的是，這些年輕的戲劇人，基本都開起了新車，住進了新房。

事實上，投資出品這部戲的孫徐春一開始對這個題材“無感”，完全因為是導演劉方祺推薦了這部作品。此前，劉方祺已經和錦輝合作了多部懸疑話劇，在票房口碑上都有很不錯的成績。出于信任，孫徐春開始考慮這部作品：“導演和我說起這部戲的時候，我沒有看過小說，幾天以后我在電視里看了一檔《財富人生》的節目，里面講起了南派三叔和《盜墓筆記》背后的商業價值，上海有100萬《盜墓筆記》粉絲。我想只要有10萬人走進劇場就不得了，更何況粉絲效應是連鎖性的，他們還要帶親朋好友一起看，這將是多么龐大的一群觀眾！于是當時我就拍板定下了這個項目?！?/p>

而怎么做成為了一個問題，是隨便做一個作品簡單賺一票，還是做個大投入的長期產品？最后，孫徐春尊重了導演的想法，用了當時看來巨大的300萬投資 ，呈現了一臺真人和多媒體結合的現場秀。整個舞臺采用了雙層投影和大轉臺，劇場布景很像看三維電影，加上聲光電的效果，小說中光怪陸離的世界，在劇場里有比較逼真的再現。而相比《盜墓筆記Ⅰ》，《盜墓筆記Ⅱ》的制作成本更是翻了3倍，主要投入都在硬件設備和多媒體上，水幕、全息影像等最新舞臺技術，都用來制造更大的感官刺激。

“當時我做了好幾種方案，其中也有比較文藝的，但最終還是用了現在這種。因為發現其他方式有些賴皮，沒法表現原著的東西，你如果太強調它的話劇屬性，最后做出來的可能不是《盜墓筆記》?！爆F在想來，劉方祺覺得這也算是一種幸運，“我覺得這個戲之所以市場這么成功，不在于它做了個粉絲戲劇，而在于做了一個符合粉絲期望的《盜墓筆記》?！侗I墓筆記》能夠這么成功，最重要的還是符合了‘稻米（《盜墓筆記》的粉絲）的審美和期待?！?/p>

在《盜墓筆記》之前，話劇圈針對粉絲群體所做的戲劇早有嘗試，阿加莎作品引發的懸疑劇熱潮就是代表，《捕鼠器》演了整整9年，《無人生還》至今已經在全國演出了300多場。而根據暢銷小說和網絡小說改編的話劇作品更是數不勝數，但這些作品的演出現場，幾乎沒有一個像《盜墓筆記》這樣“瘋狂火爆”。

舞臺劇《盜墓筆記》確實是最大限度地進行了“粉絲營銷”。演出對于原著小說的還原度達到了95%，選演員時，最大的要求是符合小說描寫。因此，大部分粉絲看完該劇以后，都表示劇中人物“和我想的一樣”，感到十分滿足。孫徐春認為，原汁原味呈現原著描寫的情節與人物，至關重要。只要是小說描寫的人物裝扮、環境、情節，話劇都保持最大程度的再現，無論是劇本還是舞美，絲毫不做任何發揮、改編。在孫徐春看來，做好粉絲戲劇的第一原則，就是要像小說所表現的那樣，絲毫不走樣。

目前，《盜墓筆記》百度貼吧粉絲就達81萬，小說作者南派三叔的新浪微博粉絲逾800萬，“稻米”遍及全國，小說成為各大高校借書榜前十名，這都為這部舞臺劇打下了市場基礎。演出一年來，《盜墓筆記》的觀眾大部分都是90后，以中學生和大學生為主，基本都是原著讀者，據調查，觀眾里60%的人是第一次走進劇場看話劇。

《盜墓筆記》的成功讓所有演出業和戲劇圈人士咋舌，也讓孫徐春認識到“藍海戰略”的重要性。在他看來，白領戲劇、爆笑喜劇和懸疑戲劇都已經江河日下，現在需要尋找新的市場空白點?！皧蕵窌r代到來了，現在娛樂方式這么多元，一部經典看幾十遍的時代過去了。我們要思考為現在的觀眾提供什么。所以創新很重要。”

而“粉絲戲劇”的啟發，也促使他開始尋找下一部作品。目前，和郭敬明合作的音樂劇《小時代》正在醞釀之中，計劃于明年上演。在孫徐春看來，“小四”的龐大粉絲群，也是未來潛在的商業利益。

摸索和創新

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錦輝公司的成功是建立在一系列探索和實踐之后的創新，“粉絲戲劇”模式是摸索出來的商業模式。

錦輝成立之初主要是承辦政府和企業機構委托性演出的策劃執行工作，在第一個十年期間，公司雖然業務不斷溫飽不愁，但嚴重缺乏市場競爭力。僅僅滿足于生存還是著眼于長遠發展？面對這一狀況，2010年，錦輝當家人孫徐春決定從“委托性演出”模式轉向市場化運作。endprint

2007年孫徐春、關棟天聯手打造周立波海派清口，以一人一口一臺戲的創新演出模式一炮打響，成為社會熱點。之后，錦輝又策劃出品了海派時尚脫口秀系列專場《玫瑰金口·男人這點事》，由滬上滑稽界女角胡晴云主演，于2010年8月6日首演于上海蘭心大戲院?！睹倒褰鹂凇肥纵喲莩鲆唤浲瞥?，立即引起不小轟動?？墒怯捎诜N種原因，導致演出“叫座不叫好”。錦輝傳播在第二輪演出結束后便暫停了該項目的后續運作。

2010年11月底，錦輝經過三個多月的醞釀，打造了一臺匯集了梁波羅、曹雷、劉安古、蔡金萍、婁際成等10余位老中青三代演員、朗誦家的《詩尚——東馳詩韻·經典風尚》，配合詩情的燈光舞美和音樂，讓更多人領略到經典詩篇時尚演繹的魅力。演出結束后，業內人士一片叫好聲，但是演出仍然難以為繼，“曲高和寡”，市場不認可觀眾不買票，導致演出“叫好不叫座”。

經歷了“叫座不叫好”和“叫好不叫座”，這讓錦輝看清了藝術與市場兩者的辯證關系。藝術和商業同樣重要，再好的藝術都必須有人欣賞才能引人共鳴，否則只能是“孤芳自賞”；再好的票房項目也必須有一定的藝術性才能長遠發展，否則只能是“曇花一現”。基于現實的考慮，錦輝最后選擇了商業話劇作為公司的切入點，因為以前是小眾藝術的話劇，現在已經擁有了大量觀眾，成為了大眾藝術。明確了發展方向，找準了市場需求，錦輝的路開始變得越來越順暢了。他們根據市場的諸多熱點，從粉絲出發，來選擇改編方向。

2010年11月，錦輝傳播出品、京滬港三地聯手打造的國內首部黑色爆笑抗壓劇《乙方甲方——大玩家》在馬蘭花劇場開演。從荒誕不經的故事情節里提取嚴峻、無奈的現實生活，令人忍俊不禁的同時也感同身受。2011年8月，超過了710萬的點擊、330萬的轉發量，觀看數逼近1000萬人次的網絡經典短片《老男孩》被錦輝改編成話劇上演，此后，該劇演出數輪，一票難求。

嘗到了市場甜頭之后，2011年10月，錦輝推出了時尚電音話劇《玩大的》，80后、紅白游戲機、電音搖滾，這些關鍵詞概括了這個改編話劇和這個80后們曾經沉醉的“游戲電音時代”。隨后，2011年11月，錦輝又在在蘭心大戲院推出了6場話劇版《東京愛情故事》，瞄準了當年日劇的觀眾群，讓人們得以重溫經典。此后，韓國浪漫愛情輕喜劇《浪漫滿屋》也被錦輝改編成話劇上演。

而商業上尤其成功的當數根據韓寒小說改編的話劇《1988我和世界談談》，請來了北京的年輕導演邵澤輝導演，這部作品瞄準了韓寒的粉絲群，并且在戶外廣告和汽車廣告等領域加大宣傳力度，最后該劇在上海演出23場，全國巡演28場，總票房達到了1150萬元。

此后，錦輝又在2012年推出百老匯經典三部曲《維羅妮卡的房間》、《蜜月驚心》、《目擊者》，針對當下驚悚懸疑劇市場火爆的現狀，找來了百老匯連演20年不衰的典藏級劇目，同樣收獲了火爆的票房。

正確的定位和執著的摸索，錦輝開始在社會上小有影響了，也引起了業界好友的紛紛加盟助陣。2012年6月，由電視劇金牌編劇王麗萍總策劃，現代舞舞蹈家金星和著名京劇表演藝術家關棟天擔綱主演，著名演員尹鑄勝擔任導演，上海話劇藝術中心著名編劇喻榮軍操刀編劇的男女情感世界三部曲的第一部《尷尬》上演。因為金星在電視節目錄中頻繁出鏡，“毒舌”形象擁有了大量觀眾，加之劇組的混搭陣容，該劇最后在上海演出18場，全國巡演12場，共30場的演出收獲了1000萬的票房。2013年7月，金星、關棟天再度跨界聯袂演繹中年男女情感三部曲之二話劇《曖昧》，延續了《尷尬》的火爆，在上海和全國共演出33場，票房達到1100萬。有此基礎，近日金星脫口秀不出意外地火熱上演。

完整的產業鏈

據孫徐春介紹，創業伊始，公司最初一年做10部戲的話，約有2個保本、3個盈利、5個虧本，由于市場摸索日漸成熟，如今每年以制作10個戲為例，基本可以做到7個盈利、 1個保本、2個虧損。對于盈利的，乘勝追擊，展開全國巡演，對于保本的，則展開大規模的論證修改，有待下一輪演出加以檢驗，而虧損的，則放棄繼續投資制作。孫徐春認為，他們已基本掌握了商業戲劇的規律。

為此，圍繞自身定位，錦輝對整個公司內部的管理和運行模式也進行了重新布局。公司下設創戲劇、空空戲劇、一念花開、王道等5個制作體，每個制作體一年策劃制作5至8個戲，這樣的話，整個公司一年加起來制作約有40個戲。錦輝每月一次固定時間召開會議，制作人提交項目提案，經過公司董事會評估論證認為可行后立項。

除了浦西，錦輝還把目標瞄準了浦東。目前，上海常演話劇的主要有8個劇場：上海話劇藝術中心、大劇院小劇場、新光小劇場、藝海劇院小劇場、藝海劇院大劇場、上戲劇院、蘭心大戲院、人民大舞臺，但浦東卻缺少固定話劇演出場所。今年，浦東新區改造了蘭馨·悅立方電影院，并專門增設了1個座位數為248個的話劇廳，話劇廳雖占地近600平方米，是實際意義上的小劇場，但劇場內座位均為抽拉式，且舞臺也能自由拆分和移動。錦輝傳播瞄準了市場的空檔，趁此機會選擇與之合作共同運營話劇廳，把該劇場定名為錦輝演藝空間，目前，兩部開業大戲《愛情36小時》與《幸福預算》已上演，劇場也成為陸家嘴金融城的首個話劇演出場地。

錦輝公司計劃明年演出800場，并計劃盤下改造中的天山電影院，在市中心再建立一個錦輝自己的劇場，面向全市發售“錦輝觀劇卡”，形成大眾娛樂商業舞臺劇基本產業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