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企業家應補傳統文化課

本報赴美國特派記者 魏 萊圖片說明：斯基普·巴托是LinkedIn等多家互聯網公司的董事。阿里巴巴集團創始人馬云最近成為國際風云人物，并帶動外界對中國互聯網企業以及中國企業家的關注。斯基普·巴托（Skip Battle）是美國阿斯彭研究所高級研究員與領導力課程主持人，也是多家知名互聯網領域上市公司的董事，包括社交媒體領英網（LinkedIn）、在線影片租賃公司Netflix、網絡信用評級公司FICO、全球最大在線旅游公司Expedia、網絡搜索引擎Ask.com等。近日，巴托在科羅拉多州阿斯彭接受《環球時報》記者專訪，分享了他對全球經濟、企業創新以及傳統媒體困境的看法。對中國傳統文化有特別研究的巴托還表示，如果中國企業家能花一些時間在中國傳統文化思想哲學與詩詞上，不僅會有益于他們自身，對他們企業的長遠發展也會有積極意義。 年均7.5%的經濟增長率在西方已消失很久 環球時報：根據您的觀察，美國經濟在未來一兩年會如何？ 巴托：自2007年以來，美國經濟一直在和衰退作斗爭。美國經濟整體上已經走出金融危機，但客觀地說，還有幾個方面值得關切。首先，快速的經濟增長是擺脫衰退的良方，但目前美國的增長率還沒那么高；第二，美國社會的就業機會是在增加，但還存在不少滯留在家、未納入統計的人口，這部分人的就業依舊是問題。往前看，我認為美國未來十年的經濟與商業發展會比過去十年好，但未必如上世紀70年代和80年代那樣火熱。 環球時報：與20世紀80年代和90年代相比，從全球的商業發展格局來看，您覺得究竟是什么樣的巨大轉變改變著世界經濟發展的方向？ 巴托：過去30年，全球經濟格局中最大的變化就是中國經濟飛速增長。中國越是更加積極地參與全球的經濟發展，全球的經濟增長率就越高。很多人，包括中國自己對年均7.5%的經濟增長率感到“不愉快”，但這樣強勁的增長率在西方已經消失很久了。客觀地說，中國的經濟增長仍然十分強勁。 環球時報：在您看來，美國企業家與中國企業家今后該做些什么事情，才是比較合適的推動社會進步的舉措呢？ 巴托：從全世界范圍來看，企業家的本質是創造一種市場需求，這種需求恰恰反映了他對世界的某種深刻認知，這樣的內在動力會驅使企業家前行，這里面包括中國企業家馬云所創造的阿里巴巴電子商務公司。如果企業家的想法有全球角度與視野，那么，他所創造的企業也會逐步擴展到全球發展。企業家是非常專注的，他們所做的事情也是為了解決社會所存在的問題。 對于中國企業家所從事的企業之外的事情，我并不充分了解。不過，美國的企業家，特別是零售與互聯網行業的企業家在工作之余，通常會從事一些“公民社會”工作。比如，硅谷的企業家通常會為移民問題、工作簽證問題“出面”，希望政府改善有關政策。 企業家不應該因太忙而無暇學習古代先哲的思想 環球時報：不少政府與企業在積極地尋求效率、公平、自由與平等之間的復雜平衡，中國和美國在把握這樣的平衡方面做得出色嗎？ 巴托：效率、公平、自由與平等都是好的理念，問題是如何保持這些價值的適當取舍與維護整體的平衡。美國人會就這些問題進行辯論，以維護他們的公民權利。在中國，這樣的公開辯論與討論似乎并不多見。不過我相信，中國人在其他內部場合也會有圍繞這些問題的討論。中國的這種風格有好處，會讓其經濟集中注意力保持高速發展；也有弊端，會讓一些問題得不到開放式討論，顯得不夠開放。美國的風格恰恰相反，開放的討論非常多，但由于崇尚小政府，政府的權力與角色有限，所以政府在解決問題方面的效率并不令人滿意。 所以，無論中國還是美國，都不是最完美的模式。相對于美中，歐盟在效率方面面臨的挑戰更大，因為歐盟由具有不同歷史文化背景的國家組成，它的政治與經濟決策難以實現真正的高效。 環球時報：您覺得，中國的傳統文化思想，諸如孔子、老子的哲學思想以及傳統的詩詞文化，對推進一個更好的社會是有益的嗎？ 巴托：中國的思想先哲如孔子、孟子的思想，主要是在說人在社會中應當如何規范自己的行為，人在社會中應當承擔什么樣的責任與義務。中國的孔孟哲學特別強調家庭和諧，在家庭觀念上，孔孟思想所強調的要遠高于西方。此外，中國的古代哲學思想和古代經典詩詞經常強調內心深處的自省與發現，而不是強調事物表面呈現的東西。在我看來，拋棄這些精神層面追求的想法是令人羞愧的。 孔孟思想等中國傳統文化所強調的和諧觀念是中國的文明，也是中國的財富。然而，事實上，就我了解，無論在美國還是中國，企業家閱讀哲學作品、學習中國傳統文化的人很少，因為他們太忙了，忙于應對企業在市場上遇到的各種挑戰與機遇，其中包括中國企業阿里巴巴的領導者。在我看來，中國的企業家如果能花一點時間學學中國古代先哲的傳統文化，會對他們長期的發展有益。 環球時報：現在中國各行各業都在強調創新，根據您對蘋果公司以及喬布斯的了解，您覺得中國應當如何領會創新的實質？ 巴托：喬布斯是一個有趣、充滿爭議的人物。毫無疑問，他不是一個缺乏天分的人，特別是在設計的簡潔性方面。根據我的了解，蘋果公司軟件設計工程師的工作和微軟同行相比，有一些特征上的區別。喬布斯長期堅持簡潔，并把這種思想付諸到可執行與可運營的層面。喬布斯本人并不是技術方面的專家，但他從普通人的角度，牢牢抓住產品外觀設計、整體審美簡潔、易于操作等關鍵點，運用企業家的能力，和工程師一起把這些方面轉化為蘋果的競爭優勢，牢牢抓住了消費者的心。 在性格特征方面，喬布斯與毛澤東和鄧小平兩位杰出中國領袖的某些方面相似。比如，和毛澤東相似，喬布斯非常有強制力、非常堅持與執著，且為了達到目標不惜一切代價。同時，喬布斯非常靈活，善于變通，不管白貓黑貓抓住老鼠就是好貓，像鄧小平。喬布斯的這種性格特征讓他經歷了蘋果的兩次成功與繁榮時期。喬布斯早期對周圍的同事并不太好，很多人因與他不合而離開。直到后來，喬布斯的這種風格才有所改變。所以，美國輿論對喬布斯的評論也是“存在爭議的”，但就是這種“有爭議的人”給美國創造了奇跡。美國教育也注重“百年樹人” 環球時報：一些美國領導人與偉大的企業家很愿意把財富轉移投資到教育領域，比如《獨立宣言》的起草者杰斐遜總統，最近哈佛大學也因收到巨額捐款而受到關注，為什么會這樣？ 巴托：中國有句諺語叫“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在美國是同樣的道理。對比中美兩國，美國的高等教育很發達，但基礎教育薄弱。很多美國家庭因收入太少或者單親家庭的緣故，他們的孩子沒能獲得良好的基礎教育，甚至存在家庭壓力。中國在基礎教育方面做得比美國好很多，值得美國學習。 最近，香港的陳氏家族捐獻了最大一筆捐款給哈佛大學。這筆捐款體現了一種信任，捐款人知道哈佛大學是有綜合能力把這筆資金運用得當、創造更大價值的。每個為教育發展作出貢獻的個人都應當得到媒體肯定與鼓勵，而不是招來非議。當然，除了哈佛大學，美國還有很多高等教育機構“缺錢”，需要擴充資本繼續發展，那些大學同樣為美國高等教育的整體發展作出貢獻。 環球時報：傳統媒體該如何發展在全球都是一個話題，美國的社交媒體發展很快，同時美國的傳統媒體如電視臺、報紙與雜志仍保持著很強的影響力，在美國，新媒體與傳統媒體的明天會是什么樣子？ 巴托：在美國，傳統媒體的確沒有死亡，但是，往前走，它們會更艱難，這是因為信息的傳遞方式與習慣正在發生變化。年輕一代看電視的時間在不斷減少。我的孩子們在家里看電視的時間越來越少，就算碰到他們喜歡的橄欖球比賽一類的體育節目，他們也會預先把這個節目錄制下來，根據自己的時間，回頭再看，而且直接跳過其中的商業廣告時間。作為老一代人，我保留著閱讀報紙的習慣，但這樣的人群在縮小。 從信息傳遞方式的革新來看，互聯網正在讓內容的“傳遞”便捷化。但是，對于內容提供者而言，這樣革新的信息傳遞方式不足之處是“很難把廣告黏合在數字化的內容上”，這讓新媒體的實際經營同樣面臨挑戰。此外，無論新媒體與傳統媒體如何融合，無論信息傳遞與革新的手段如何“吸引人”，喪失內容全面性、綜合性與準確性的媒體，無論其他方面如何出色，都是讓媒體發展感到“羞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