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大松
(南京曉莊學院體育學院,江蘇南京211171)
不平等視角下體育參與差異的經驗研究
彭大松
(南京曉莊學院體育學院,江蘇南京211171)
基于中國綜合社會調查數據(2006),從社會不平等視角對體育參與差異問題進行探討。結果顯示:從整體上看,現階段體育參與未呈現性別不平等,但由于男女在不同的生命周期里承擔的社會角色不同,使得部分年齡段(25~45歲)表現出性別差異;教育和城鄉區隔對居民體育參與機會和體育參與頻度均存在剛性影響;收入僅對居民體育參與機會不平等產生影響,而對體育參與頻度不平等無顯著性影響。
不平等視角;體育參與;差異;經驗研究
Author's addressSchool of Physical Education,Nanjing Xiaozhuang College,Nanjing 211171,China
不平等是社會學、政治學以及教育學研究的重要議題,成果之多可謂汗牛充棟;然而,在體育參與研究中鮮有涉及不平等問題。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體育參與在人們的社會生活中被邊緣化,與其他社會實踐相比,體育被認為是無關民生、無足輕重的。其次,人們未認識到體育、健康與不平等三者之間的關聯。更準確地說,人們未能認識到健康不平等與體育參與差異之間有何關聯。最后,體育的公共物品屬性未真正被人們所認知。普通大眾很少有人意識到體育是公共物品。部分體育研究者雖然肯定體育的公共物品屬性,但他們并不認為公共物品一定得由政府提供,而是主張社會、市場、政府共同承擔這一責任;因此,這些學者把體育參與的差異歸因為個人而不是社會,從而將“不平等”摒棄在研究之外。
基于以上原因,不平等視角下的體育參與研究在國內學界很少受到關注。筆者認為,從社會不平等的視角深入分析中國居民的體育參與問題不僅重要而且十分必要。第一,體育參與差異實質上就是一種不平等的體現,它反映了更深層次的社會結構和制度安排中某些不合理問題。第二,健康不平等研究的進一步推進需要體育不平等研究的介入。第三,現階段,體育物品提供(包括體育資源建設)是基礎性的,應以公共物品屬性為主。不平等研究有助于我們為群眾體育發展提供合理建議。第四,不平等為我們提供了新視角,有助于我們更深入地理解中國居民的體育參與行為及其機制。
不平等研究的歷史由來已久,從古代哲人到現今的社會科學家們,無不對平等、自由的社會充滿奇思妙想。柏拉圖構建的理想國充分表達了人類對一個平等、自由社會的渴望。時至今日,理想國還只是人類的一個想象物,不平等仍然充斥著當下社會的各個角落。當下的社會學家們仍然要把“不平等”作為重要的議題加以研究,因此,不平等以及由其衍生的社會分層、社會流動等相關理論種類繁多。盡管如此,我們還是應該把人們對不平等的看法進行簡單的分類。一類是以戴維斯和摩爾等為代表的功能主義解釋。他們認為,不平等是不可避免的過程,不平等的存在具有正向社會功能[1]。這一理論除了陷入功能論的窠臼外,也無法解釋“地位先賦恒常性社會”,因而遭到了眾多的批評。另一類是不平等的“社會建構論”,即認為不平等不是先天注定的,而是社會建構的產物,是人們過去行為的結果[1]。由于它對社會流動和分層問題具有較好的解釋力,從而成為社會流動和分層理論的基礎,同時,也是當下“不平等”研究者的主流看法。人們在這個理論框架下,探討不平等存續機制、不平等后果等問題,取得很多有價值的研究成果。
不平等研究雖然有很長的歷史,但在體育領域里以不平等視角探討體育問題是最近十多年才逐漸興起的;因而,其研究的深度、廣度都無法與其他社會科學相比。為此,Smith等[2]曾公開地抱怨體育鍛煉與健康行為研究領域里對不平等的研究偏少。他指出像教育這類導致社會不平等的因素在體育行為研究中也應該得到重視。隨后他利用1974—2005年的加拿大全國人口調查數據進行二次分析,結果表明教育對體育參與不平等的影響普遍存在[2]。具體而言,受教育水平越高,個體的體育健康知識水平以及體育參與水平也相應提高。除外,他還發現1981—1996年,教育對于體育不平等的影響逐漸縮小,爾后又在1996—2005年,呈現逐漸增大趨勢。據此,他認為政府應該為全民營造受教育平等的機會,以改變由此引起的人口健康領域里的不平等現狀。
除教育以外,家庭社會經濟地位(SEP)、個人的經濟能力以及性別差異通常也是考察體育不平等的重要指標。Ball等[3]研究了社會經濟地位與兒童體育行為、久坐習慣之間的相關性。結果表明,兒童的體育行為與久坐習慣、社會經濟地位有著極大的關聯。與低SEP家庭相比,高SEP的家庭兒童的體育參與行為顯著提升。與此相反,在高SEP家庭里,兒童看電視行為則顯著下降。由此,他認為社會經濟地位影響到兒童體育參與的不平等。類似的發現還在Risto等[4]的合作研究中出現過。他們利用芬蘭青少年健康和生活方式調查(Finish Adolescent Health and Lifestyle Survey,FAHLS)數據分析指出,芬蘭青少年體育參與中存在著顯著的不平等現象[4]。數據分析結果顯示:在非正式組織的體育活動中,家庭SEP的高低對運動參與產生較小的影響(不具有統計顯著性)。在正式組織的學校體育活動中,兩者的關系也不明顯。在參加俱樂部組織的體育活動中,家庭SEP對個體參與體育活動的影響具有顯著性。在高SEP家庭中的孩子要比低SEP家庭中的孩子更多地參與體育活動;而且,他還發現了這種不平等趨勢在最近20年呈現增長勢頭。無獨有偶,Mess等[5]利用德國兒童青少年健康訪談和調查數據(KIGGS)進行研究也得出了類似的結論。他指出,德國青少年在俱樂部有組織的體育參與中存在著顯著的不平等,即家庭條件好的兒童參與比例顯著地高于家庭條件差的兒童,而在非組織的體育參與中則沒有發現明顯的不平等現象[5]。
性別不平等問題歷來受到西方學者重視。在體育不平等的研究,性別差異更是老生常談。Lise[6]在解釋歐盟25個成員國普遍存在的體育參與的性別差異時指出,這種差異源于歷史,即體育作為男性的專利由來已久,女性參與體育受到了包括文化、習俗等的限制[6]。換言之,這里所指出的體育參與的性別差異實際上乃是體育參與的性別不平等。
基于此,本文擬從不平等視角對體育參與中的差異問題進行初步研究,在閱讀相關文獻的基礎上,就體育參與差異問題建構相關研究假設。假設1:性別影響體育參與。男性比女性參與體育的可能性更大,參與的頻率也更高。假設2:教育影響體育參與。受教育程度高的個體,參與體育的可能性大,參與體育的頻率更高。假設3:收入差異影響體育參與。收入高的個人,參與體育的可能性大,參與體育的頻率也高。假設4:戶籍區隔影響體育參與。與農村人相比,城市人參與體育的機會更多,參與體育的頻率也更高。利用中國綜合社會調查數據(2006),對這些假設進行檢驗和分析。
2.1 數據來源本文數據來自中國綜合性社會調查(CGSS2006)項目。該數據是由中國人民大學中國調查與數據中心(NSRC)負責收集。調查采用四階段不等概率抽樣方式在全國28個省區范圍內進行抽樣。由于該數據具有較好的效度和信度,深受社會科學研究領域學者的青睞。問卷涉及對被訪對象閑暇時間安排的提問,“從事健身或體育鍛煉”被列入其中,這為筆者運用該數據進行我國體育參與行為的研究提供了便利。
2.2 變量及其操作化方法因變量主要從兩方面進行設定:其一,探索居民體育參與的機會(可能性)不平等問題,以“是否參與體育鍛煉或健身”作為該變量的操作化指標;其二,分析參與體育鍛煉的人群中“體育參與頻度”是否平等的問題,以“體育鍛煉或健身參與的頻率”作為操作化指標。問卷問題是“從事健身或參加體育鍛煉的頻率如何”,設置的選項分別為“差不多每天”“一周幾次”“一周一次”“一月幾次”“一月一次”“一年幾次”“從不參加”。由于該選項采取的是李克特量表方式賦值(1~7分賦值),為便于比較,采用反向賦值的方式對上述選項進行了重新賦值(剔除回答“從不參加”的樣本)。在數據分析時,“體育參與”被處理成二分類變量,“體育參與頻度”被處理成連續變量。
主要自變量為受教育程度、戶籍、性別、經濟收入。其中,被訪者受教育程度用“從上小學起一共受過多少年教育”測量。由于在農村有一部分人沒有上過學,但上過掃盲班,故將“上過掃盲班”的人量化為受過1年教育,這樣就避免了“缺失值”引起的估計偏誤問題。戶籍被分為3個類別:農村、城市戶籍和城市新移民戶籍(出生于農村但后來遷居于城市并獲得城市戶口)。之所以要把城市新移民作為一個獨立的類別提出來,是為了比較城市居民的體育參與和農村居民、城市移民是否存在不平等,進而檢驗這種不平等是否由于戶籍區隔所致。我們通過“您的非農戶口是哪一年獲得的”這一問題對“城市新移民”進行操作化,即城市新移民是指原來具有農村戶口,后來通過一定途徑(經商、求學、參軍、工作等)獲得了城市戶籍的人。
在社會學研究中收入差異經常被看成是不平等的重要來源,本研究也將考察收入對體育參與不平等的影響。把收入分為“個人年均收入”和“家庭年均收入”2個指標,前者旨在考察個體經濟條件對體育參與的影響,后者旨在考察家庭經濟條件對個人體育參與的影響。在分析中發現,個人年收入和家庭年收入存在大量的缺失值,考慮到缺失值可能會給估計帶來影響,故采用均值修勻方法,對缺失值進行調整。具體操作方法是:根據人口學特征(年齡、戶籍、教育)對樣本進行分組,取得若干類別,對各個類別分別估計收入均值,然后用該均值修正所在組別的缺失值。
此外,工作情況和家庭因素對個體的閑暇時間產生擠壓效應,從而對體育參與機會和頻度都帶來影響。一方面,工作使得個人可支配的閑暇時間大為減少,從而也使得體育參與的頻度和機會大大降低。另一方面,結婚成家、生育子女對個體帶來影響可能會更大。在中國這樣一個重視“家文化”的國度里,家對于個體具有特殊的意義。盡管當下中國正經歷史無前例的社會變遷,但家庭在人們心目中的重要性并未明顯降低。國內外的一些經驗研究也證實了“成家”和“立業”對個體的體育鍛煉行為確實產生顯著的負面影響[7-8]。為了獲得教育差異、性別差異以及戶籍區隔對體育參與不平等影響的凈效益,需要把工作和家庭因素作為控制變量納入分析。這些變量包括工作、婚姻狀況以及本人是否為獨生子女。
2.3 分析方法與策略根據因變量的數據性質,將分別采用Probit和OLS回歸模型對體育參與不平等效應進行估計。其中,Probit模型估計了體育參與機會不平等及其性別、教育和戶籍區隔的影響效應,而OLS模型估計了體育參與程度不平等以及性別、教育和戶籍區隔的影響效應。在數據分析中,先從整體上對體育參與不平等的若干因素進行估計,然后分別對各類別的體育不平等影響因素進行估計。
2.4 樣本描述性分析在中國綜合社會調查數據(2006)中,共有有效樣本10 151個。全部被訪者均回答了“閑暇是否參與體育鍛煉和健身”的問題。其中,有4 117名被訪者回答了參與體育頻度的問題。表1呈現了本研究涉及樣本變量的基本情況及單個變量對體育參與不平等影響的統計檢驗結果。

表1 樣本基本情況與單變量統計分析結果Table 1 Sam p le’s Descriptive and Resu lts of Statistical Analysis of Uni-variate
由表1可見,所列入的所有變量均影響體育參與機會,但并不是所有變量都會影響體育參與頻度。具體而言,單變量分析結果表明,收入、家庭因素和性別差異均不影響體育參與頻度。換言之,在體育參與頻度上不存在由性別、收入和家庭因素導致的不平等問題。單變量分析結果可以為進一步分析提供參考,但由于單變量分析并沒有控制其他變量的影響,因此表1的結果不足以讓我們就此得出結論。
為了細致考察所設置的因素與體育參與不平等之間的關系,需要引入多元統計模型。表2、表3分別為采用Probit模型和OLS模型對體育參與機會和程度的不平等及其影響因素進行估計的結果。2個模型均通過統計檢驗(P<0.000),并具有較好的解釋力(決定系數分別為0.247和0.116)。下面將根據表2、表3所呈現的統計結果,對研究問題進行深入分析。

表2 應用Probit模型估計體育參與機會不平等結果Table 2 Estimate Results of Inequality in Physical Participation Using Probit Model

表3 應用OLS模型估計體育參與頻度不平等結果Table 3 Estimate Results of Inequality in Physical Participation Frequency Using OLSModel

圖1 體育參與機會與體育參與頻度不平等之性別比較Figure 1. Comparisons of Physical Participation Chance and Frequency in Different Genders
3.1 性別與體育參與差異單變量分析結果(表1)表明,在中國居民體育參與的機會上存在著性別差異(P<0.000),而在參與頻率上無性別差異。在納入更多變量后發現,無論是體育參與機會(表2)還是體育參與頻度(表3)均不存在顯著性統計差異。這一統計結果否證了假設1。無論是既有的研究成果[6,8]還是日常生活體驗,我們似乎都認為體育參與存在男女差異,何況中國社會男女不平等問題歷史久遠。這一分析結果不僅挑戰了既有的研究結果,也顛覆了傳統認識。為此,用模型預測結果進一步比較體育參與是否存在性別差異(圖1)。從圖1曲線比較發現,男女在體育參與機會和體育參與頻率上與出生年份有著極大的關聯。就體育參與機會而言,1955年后出生的人隨著年齡的減小,性別差異逐步擴大,然后又逐步縮小,直至最后兩曲線重合。就體育參與頻度而言,1960年以前出生的人高度趨同(曲線幾乎重合),而1960年以后出生的人則出現性別差異擴大趨勢。隨著年齡減小,這種差異呈微弱縮小趨勢。由圖1可知,出生在1960~1980年的群體,體育參與機會存在一定的性別差異,而1980年以后出生的群體在體育參與頻度上可能存在一定的性別差異。為了驗證這一結果,篩選出1960年前、1960~1980年和1980年以后出生的樣本進行重新估計,結果如表4所示。

表4 體育參與性別差異的分樣本估計結果Table 4 Estimate Results of Physical Participation in Different Genders
表4表明,就體育參與機會而言,僅1960~1980年出生的人,在P<0.05水平下有顯著性差異,而該年齡段人群在體育參與頻度上無統計差異。在1980年后出生的人中體育參與頻度存在顯著的性別差異(P<10-3)。統計分析結果與圖形分析結果基本一致。
這種局部年齡段存在性別差異的原因如下:出生于1960~1980年的被訪者年齡為25~45歲(截至2005年),其正肩負家庭和工作的雙重壓力,體育參與率和參與頻度雙雙下降,曲線呈現“U”形就是最好的證明。這一時期在體育參與上產生的性別差異,可能源于男女所承擔的社會角色和家庭責任不同。根據生命周期理論,女性在結婚成家以后,生活的重心多是回歸家庭,承擔更多的家庭任務(包括生兒育女、家務勞動等)。況且,中國文化中一直有“男主外,女主內”的傳統,強化了男女在家庭分工上的差異性,所以“成家”這一生命事件對女性的影響遠遠大于男性。隨著年齡的增長,當她們把兒女培養成人,從工作崗位上退休以后(多數女性退休年齡在45~55歲),女性的體育參與率又再度回升,所以1955年前出生的女性被訪者在體育參與機會上再度與男性一致(圖1)。
1980年后出生的被訪者,男女體育參與差異呈現縮小趨勢,這是因為他們多數人未成立家庭,而更重要的原因可能是他們中的多數人正在接受高等教育,故該年齡段的人群體育參與的性別差異減小。我們認為:整體上中國人體育參與并不存在真正意義上的性別不平等問題(即由于性別歧視或通過文化習得禁止女性參與體育等社會原因造成的性別不平等問題)。中國人所表現出來的局部年齡段體育參與的性別差異,可能是由于男女在生命周期不同階段所承擔的社會角色不同所引起的,一旦越過了該“生命階段”,這種局部性別差異就會消失。上述的分步統計數據和圖形分析結果均為這一判斷提供了佐證。
3.2 教育與體育參與差異著名社會學家布爾迪厄就把教育差異看成是社會不平等的“再生產”過程[9]。教育對體育參與有何影響?表3和表4的估計結果表明,教育不僅能提高個體參與體育鍛煉的機會,也有助于體育參與者參與體育頻度的提高。具體來說,在控制其他變量不變的情況下,個體的受教育年限每增加1年,其參與體育的概率就相應提高5%(P<0.000),而對于那些體育參與的群體而言,受教育年限每增加1年,其參與體育的頻度也相應增加3.6%(P<0.000)。由此可見,教育差異會導致體育參與的不平等問題。那些受過良好教育的群體比受教育程度低的群體體育參與機會和體育參與頻度更高,假設2得到證實。
為了直觀地再現教育是如何造成體育參與不平等這一事實,我們將受教育程度進行分組:低教育組(1~6年)、中教育組(6~12年)、高教育組(12年以上);然后,用模型預測概率值對不同的教育組別繪圖(圖2)。從圖2可以看出,受教育差異會導致體育參與的機會和頻度均呈現層次分明的層級關系,其中受教育程度高的被訪者獲得較多的體育參與機會,受教育程度低者不僅體育參與機會小,而且參與程度也明顯低于前者。中國居民體育參與和教育獲得緊密相關,這一不平等模式折射出教育對居民體育參與的剛性影響。
受這一發現啟示,要想提高全民的體育參與率及體育參與熱情,給予居民平等受教育權利,促進民眾教育公平化發展不失為一條理想路徑。隨著個體的受教育程度的提高,體育參與逐漸成為人們的一種“文化自覺”,屆時,全民體育參與率將有大幅提升,居民的生活質量也將發生質的飛躍。

圖2 體育參與機會與體育參與頻度不平等之教育影響Figure 2. Education Effects on Inequality of Chance and Frequency in Physical Participation
3.3 戶籍區隔與體育參與差異表2、表3的分析結果表明,戶籍區隔的確是造成人們體育參與差異的又一個重要原因。就體育參與機會而言,與農村居民相比,城市居民體育參與的概率平均高出21%(P<0.000)。對于城市和鄉村的體育參與人群而言,居住在城市的人參與體育的頻度平均提高38%(P<0.000)。
為了進一步驗證體育參與不平等的城鄉差異到底是由城鄉戶籍區隔造成,還是由于農村人本身就不熱衷于體育所致,我們將“曾經在農村生活”后來獲得城市戶籍的這部分人單獨劃分為一個類別(城市新移民或新城市人)納入比較分析。結果顯示(表2、表3),與還在農村生活的人相比,該群體的體育參與機會和體育參與頻度有了大幅的提升。同時還發現,他們到了城市生活后體育參與機會和體育參與頻度也比原城市居民(出生時就生活在城市的人)更勝一籌。具體而言,與還在農村生活的居民相比,從農村遷往城市居住并獲得城市戶籍的居民的體育參與概率平均提高了22%(P<0.000),就體育參與頻度而言,城市新居民平均比農村居民提高了51.4%(P<0.000)。這2項數據說明城市新居民比原城市居民表現得更為出色。
由以上結果可以判斷:并非農村居民天生就不愛體育鍛煉、不喜歡體育,而是由于戶籍區隔造成了城鄉在資源、環境、社會經濟發展以及受教育機會等方面存在巨大差異,從而使得農村居民體育參與率和體育參與頻度均大大低于城市居民。一旦農村人有機會走進城市,獲得城市戶籍(城市戶籍可讓曾經的農村人與原城市居民一樣平等地享受城市的公共資源),他們也與原城市居民一樣熱愛體育,并熱衷于體育鍛煉。需要補充說明的是,在模型中已納入教育、收入、職業、年齡等相關因素進行控制,才使得比較具有價值,否則城市新居民和農村居民就失去了比較基礎。
3.4 收入與體育參與差異在其他研究領域,“收入差異”被看成是社會不平等的重要表現形式,而不是來源。在體育行為研究中,許多經驗研究均發現,個人和家庭收入都顯著地影響著個體的體育參與[2-8],進而造成體育參與上的不平等現象。收入差異究竟是如何造成體育參與不平等的?表2分析結果顯示,收入差異顯著地影響人們的體育參與機會。具體而言,當個人的年收入對數每增加一個單位,則他參與體育機會的概率平均提高0.5%(P<0.000);而當家庭年收入對數每增加一個單位,個人的體育參與概率則提高12%(P<0.000)。
由此不難看出:①收入差異會導致體育參與機會上的不平等。個體的年收入越高,其參與體育的機會也越大;家庭越富有,其成員參與體育的概率也越大。②家庭收入對體育參與的不平等效應遠遠高于個人收入對體育參與不平等的影響。前者的邊際效應值為0.12,后者僅為0.005。另外,表3表明,個人年收入和家庭年收入對個人體育參與頻度的影響不具有統計顯著性(P值分別為0.891和0.129)。換言之,個人參與體育的頻率與個人收入無多大關系,收入低的人也可能有較高的體育參與頻率,而收入高的人參與體育的頻度未必就高。體育參與頻度與家庭的富裕程度也無必然聯系,家庭富有并不意味著其成員一定都有高的體育參與頻率,反之亦如此(假設3僅部分得到證明)。這一結果啟示我們,收入差異不是體育參與頻度不平等的原因,若要讓居民勤于鍛煉,通過提高居民的收入恐怕不是理想策略。
我們認為,收入差異是導致體育參與機會不平等的重要原因,但不是導致體育參與頻度差異的原因。政府相關部門若想提高居民的體育參與率,僅發展經濟提高居民收入,只能是低效度的,并非長遠的策略。
3.5 體育參與差異的其他影響年齡對體育參與的影響呈現“U”形關系。將其平方項也一并納入模型發現,一次項和二次項均具有統計顯著性(顯著性水平P<0.05),由此證實這種“U”形關系的存在。具體而言,在中國年輕人和老年人成為體育參與的主體,而中間年齡段人群體育參與比例下降,進而形成“U”形結構。這一結論與現有研究結果[3]相一致。
已婚和有工作對人們的體育參與有顯著的負面影響。所謂的“成家立業”實際就是指擁有工作和婚姻,它們對體育參與的影響是通過時間擠壓而引起的。在中國的文化情境中,“事業有成”被看成是一個人成功的重要標志,因此,一旦有了工作,人們會為了事業而奮斗,傾注時間和心血。家庭更是人們的生活中心,一旦成家后,時間多被工作和家庭生活所瓜分,投入體育鍛煉的時間顯著減少。
最后,我們在模型中也納入了“本人是否為獨生子女”一項,研究發現此選項對體育參與機會和體育參與頻度的影響均不具有顯著性。教育公平研究中的一個重要理論——資源稀釋理論(resource dilution theory)在體育不平等研究中并未發生作用。這也表明中國人的體育參與高度地依賴于公共體育資源,購健身器械或進健身場館消費的人還占少數。
第一,現階段,體育參與整體上無性別差異,但局部年齡段存在微小的性別差異。由于男女在不同生命周期里所承擔的社會角色不同,導致體育參與機會上呈現性別差異。
第二,教育對中國成年人體育參與不平等具有重要的正向影響,且這種影響是剛性的。受教育程度高的人,體育參與率也就越高,反之則越低。
第三,戶籍區隔是中國居民體育參與不平等的重要原因。城市和農村居民體育參與不平等主要表現在體育資源分布上的不平等。農村體育資源極度貧乏(有些邊遠農村幾乎沒有體育設備),雖然城市體育資源也不富足,但相比農村要充裕得多。
第四,經濟條件對中國居民的體育參與不平等產生部分影響。具體而言,經濟條件對體育參與機會具有重要影響,對于體育參與頻率影響有限。其中,家庭經濟收入給個人體育參與機會帶來的正向影響遠遠大于個人經濟條件改善所帶來的影響。
最后,本研究所使用的數據并非針對體育不平等而設計的,因此,對某些問題的探討受到了限制。例如,現有數據無法將體育參與中的不平等和某些因素導致的體育參與不平等區分開來,也無法對體育參與中存在的不平等問題的根源進行詳細的路徑分析。此外,在新公布的2008年數據中,沒有設置體育參與的問項,故本文只能采用2006年的數據,結論的時效性可能會受到一些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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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fferences in the Participation of Physical Exercise under Inequality:An Em pirical Research
PENG Dasong
This paper studies the differences in sport participation from the inequality perspective,according to the general social survey data in China(2006).On the whole,the result shows that there is no gender inequality in the recent sport participation. However,there is some difference between the two genders in the age group(25 to 45),as the two genders play different social roles during this period.The urban and rural distinctions make rigid influence on the opportunity and frequency in citizens' physical exercise participation.Income difference influences the opportunity of sport participation while no significant difference in the frequency of sport participation is found.
inequality perspective;the participation of physical exercise;difference;empirical research
G80- 05 文獻標志碼 A
1000- 5498(2014)04- 0013- 07
2013- 11- 23;
2014- 01- 25
江蘇省高校哲學社會科學基金資助項目(2013SJD880094);南京曉莊學院青年專項課題(2012NXY78)
彭大松(1979-),男,安徽潛山人,南京曉莊學院講師,博士;Tel.:13951003896,E- mail:pdsking@21c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