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靖
中日關系近來日趨緊張。表面看,這一緊張局勢源于釣魚島之爭。但其根本原因,是中日雙方在亞太戰略格局變遷中的利益沖突和博弈。美國在這一博弈過程中面臨的戰略兩難困境,則為中日關系的發展增添了更加不穩定的變數。最終的結果,不僅關系到三個大國力量的此消彼長,而且將對整個亞太以至世界格局產生重大影響。
中美關系基于新的戰略平衡之上的轉型不可逆轉
過去幾年,隨著中國的迅速崛起以及美國在反恐和經濟危機中的雙重耗損,亞太的戰略平衡發生了根本性的重大變化。首先,亞洲盟主易位。中國在經濟、整體國力上超越日本,成為亞洲第一大國。更重要的是,中國通過主動融入以美國為首的世界體系而“和平崛起”,使中美關系發展為經濟上“同船共渡”的相互依賴關系。
中美雙方越來越重視彼此的關系。奧巴馬就任以來,美國曾提出“G2”設想。盡管亞太再平衡戰略明顯針對中國,但奧巴馬及其閣員反復強調中美關系是世界上最重要的雙邊關系。中國方面,習近平也明確提出中美之間建立新型大國關系的主張。可見,隨著雙方實力的此消彼長,中美關系基于新的戰略平衡之上的轉型已不可逆轉。
美日“依附型”同盟中的結構性矛盾日益顯露
二戰結束后,美國將日本打造為“依附型”盟友。在美國的庇護下,日本獲得迅速發展,但也為之付出代價。在安全、外交、政治,甚至經濟等各方面,日本都是世界上唯一不能真正自主的大國。
在冷戰以及后來美國一極獨霸期間,日本對美國的依附關系有利于日本的發展,畢竟美國為日本提供了安全、政治甚至經濟上的必要保障。但是,隨著世界由美國的一極獨霸向多極化發展,美日“依附型”同盟中的結構性矛盾也日益顯露。日本朝野越來越認識到,在多極世界中,尤其是在中美兩強并立的亞太,美國非但不可能,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全面庇護日本的利益,反而可能為了維護自身的利益而傷及日本。
奧巴馬政府在釣魚島之爭中的立場,似乎驗證了日本的擔憂。盡管奧巴馬訪日期間明確表示《美日安保條約》涵蓋釣魚島,但也強調日本必須和中國通過對話建立互信,防止事態升級,否則,將犯“嚴重錯誤”。
更令日本憂慮的是,隨著中國的不斷強大,美國在發展和維護與中國的關系時,會置日本利益于不顧,甚至將日本作為與中國發展關系的籌碼。為了在多極化的世界確保日本利益,只有將“依附型”的美日同盟改變為對等的“合作”同盟,才能真正強化美日同盟,為恢復“強大日本”拓展必要的國際與國內空間。這就是安倍不遺余力推動“國家正常化”的根本原因所在。
正是在這樣一個大的戰略視野下,安倍做出了挑釁中國的戰略決策。在安倍看來,挑釁中國可以“一石三鳥”。首先,通過挑戰中國,凸顯中美在亞太以至整個國際事務中不可避免的利益沖突和戰略互疑,在中美之間制造障礙。其次,用中日對抗迫使美國做出戰略選擇:是選擇繼續強化美日同盟,按照日本的意圖來抗衡甚至圍堵中國,還是失去日本而使美國在亞太的戰略“基石”坍塌。顯然,安倍堅信美國將不得不選擇日本而放棄中國。再次,利用中日關系的緊張局面推動日本的“正常化”,尤其是在安全問題上獨立自主的地位。
美國在亞太地區的戰略兩難困境
安倍對中國的挑釁戰略,暴露了美國在亞太的戰略兩難困境:一方面,隨著中國的迅速崛起,美國一直強調中美關系是世界上最重要的雙邊關系。另一方面,冷戰期間建立的美日同盟一直是美國亞太戰略的基石。冷戰結束后,美國的如意算盤始終是利用美日同盟制衡中國,但又希望中日關系保持穩定,中日之間“斗而不破”。唯有如此,美國才能以最小的代價,同時掌控亞洲的兩個最大國家,將其戰略利益最大化。
但是,由于中國的不斷強大以及日本的“正常化”躁動,美國利用“依附型”美日同盟維護霸權的安排,日益成為美國亞太戰略的軟肋。安倍就是抓住了這條軟肋,通過挑戰中國,企圖迫使美國做出有利于日本的戰略選擇。
安倍挑起中日之爭、逼迫美國做出兩難選擇的戰略,是一場逆歷史潮流而動、鋌而走險的賭博。安倍公然要求日本“積極”參與亞太安全事務,讓自衛隊走出日本,不僅違憲,而且挑戰了《美日安保條約》的基礎。根據這一條約,所有日本在其領土之外的安全事務,都須由美國主導。
毫無疑問,中國不可能,也不會對安倍抱有任何幻想,只能對其挑釁戰略予以針鋒相對地回擊。目前看來,中國的回擊頗有分寸。首先,中國并不否認釣魚島的主權之爭,始終堅持以和平協商方式來解決爭端。
同時,中國堅持在多極世界的大格局中發展中美新型大國關系,積極構建中美兩國之間的各種交流磋商機制,化解安倍挑動中美對抗的企圖。
中國作為世界性的大國,當然理解日本爭取國家正常化的愿望和努力。但是如果不正視歷史,不對過去的罪行做出深刻反省,日本將很難以全新的姿態面對未來,因而也很難真正正常化。
(摘自《聯合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