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國古典文學的視角看《春香傳》

摘 要：《春香傳》在朝鮮是一部流傳很廣、影響深遠的古代名著，無論是在藝術，還是思想上都有很重要的影響力，在朝鮮文學史上綻放著絢麗色彩。本文從中國古典文學的視角來分析這部作品，在感受其中獨特的藝術和思想價值的同時，領略中國古典文化帶給它的無窮魅力。

關鍵詞：春香傳；中國古典文學；唐傳奇；封建統治

《春香傳》是朝鮮最優秀的古典名著之一，也是朝鮮人民最喜愛的民間古詩之一，作為“韓國《紅樓夢》”而家喻戶曉。《春香傳》流傳久遠、創作歷時長、有多人參與，再加上中國文化、思想的滲入，為它廣泛吸收和借鑒中國古典文化提供了條件。細讀作品，可以看到雖然故事是以朝鮮的歷史時代為背景，人物的身份也是以朝鮮本土人物來定位，但是不難發現它與中國古典文化聯系的密切程度，以及與中國古典文學的許多相似之處。下面，我們就從中國古典文學的角度來分析一下《春香傳》。

一、《春香傳》中的中國古典詩歌和典故

在《春香傳》中大量引用了中國的古典詩歌，引用的一個重要目的是更好塑造人物形象與表現豐富情感。文中講到，李道令準備巡賞城內風光前，打扮得十分亮麗：面色潔白，身著絲緞坎肩，琥珀扣點綴其上。道令瀟灑地騎在由玉鞍錦韉、五彩絲韁裝飾的馿騎上——“香街紫陌鳳城內，滿城見者誰不愛”，[1]詩句出自岑參的《衛節度赤驃馬歌》，《春香傳》引用這兩句詩，恰好是借原詩的寓意塑造了李道令的耀眼形象——英俊瀟灑，才華卓著，很是讓人羨慕。

道令將要隨父親一起到京城，同春香分別時，春香難過得暈倒，道令此時吟出王維的“遍插茱萸少一人”、“西出陽關無故人”來安慰春香：這些詩句中的人都是別離之人，但最后都有相互之間得到消息的時候，他們二人自然也能夠再次相逢，讓春香不必哭泣，從中可以感受到道令對春香的不舍與疼惜。二人感情濃烈，李道令的無奈與不舍中是對對春香的關懷與體貼，寬慰的話語也是一種真情的表達。

另外，故事通過引用中國古詩來描繪不同的景致，生動展現景色特點，渲染適宜的氣氛。李道令借王勃《臨高臺》中的詩句“赤城映朝日，綠樹搖春風”，描繪出登廣寒樓望見的景色：綠樹搖動，春風吹拂，樓臺耀眼。后面又有兩句引自唐代金昌緒《春怨》中的詩“打起黃鶯兒，莫教枝上啼”，黃鶯可愛飛舞，暖意融融，襯托出將要出場的春香的美，渲染出男女之間情意綿綿的氛圍。這一片廣闊而溫情的美景，反映出廣寒樓周圍環境的歡樂與生機，也為道令、春香二人相見的情節營造了美好、溫馨的氣氛。

作品還運用了中國古代許多的典故。“吾乃洛神是也。只因前往天宮，進獻蟠桃……遇著了赤松子……”曹植《洛神賦》中描繪出洛神的姿態，“臣聞河洛之神……翩若驚鴻，婉若游龍……髣髴兮若輕云之蔽月……”借中國“洛神”的典故說明春香是洛神轉世，“為下文描寫她的美麗聰穎、知書達禮埋下伏筆”，[2]而且生動刻畫了春香的美麗動人。道令還引用中國古代巫山神女、牛郎織女等愛情典故，寫出他和春香的閨房之樂，他們的恩愛同這些典故中的人相比一點兒也不遜色，濃情蜜意，羨煞旁人。

二、春香與唐傳奇中女性人物品性之相似

春香與中國古典文學中的一些女性人物性格、品質上有許多相似之處，在她的身上，我們可以找到一些唐傳奇中的獨特女性的影子。

春香與霍小玉的敢愛敢恨。中國唐傳奇《霍小玉傳》中的人物霍小玉癡情隴西才子李益，只求能在他壯室之秋未到的八年里相伴左右，然后便會舍棄人事，剪發批緇，可謂愛到極致。后來知道李生負心后，并不哀求，也不乞憐，而是怒斥李生，發誓報仇。[3]當愛情的癡念被斬斷后，小玉的敢恨性情也令人動容。

春香也有小玉那種敢愛敢恨的性格。兩個人玩背人游戲的時候，春香極力贊美道令，稱他是周朝的將太公，是名揚四海的輔國忠臣，口中還不時地喚著“心愛的郎”。情人眼里出西施，當愛對方愛到深處時，對方在自己的心中就是比天還大的存在，是無人能夠相比的。在分別時，春香幾次攔住道令，撲倒在地，聲嘶力竭，她癡情地愛著他，終不愿分開——對他的愛意無比濃烈，這樣的敢愛性格給春香增添了更多魅力。

南原使道卞學道要春香為他守廳，春香誓死不從，斥責使道，后來被定罪，她也是敢于反抗，質問道：“那劫奪有夫之婦的人，為何無罪？”使道聽后，急忙讓人將春香拉走，不敢面對質問。敢于表達自己的態度，面對惡勢力堅決不從，這就是春香身上烈情烈性、敢愛敢恨的體現。

春香與李娃的善良、不勢利。《李娃傳》的李娃參與到設計欺騙鄭生的計劃中，這點不置可否，她確實有愧于鄭生。但是，在看到鄭生淪為乞丐，落難之時，“枯瘠疥厲，殆非人狀”，[4]她無比自責、心痛。李娃沒有因為他的落魄而嫌棄他，而是毅然為自己贖身，善良、細心地照顧鄭生，督促他用功學習，最終使他獲得功名與榮耀。

春香在牢中見到道令后的表現也恰恰展現出和李娃一樣的善良、細心以及不勢利的品性。春香的母親看到假扮落魄乞丐的道令，不僅失望埋怨而且很嫌棄他。相比之下，春香一點也沒有這樣，而且希望母親好好看待他，為他細心地安排，還要變賣自己的綢子、長裙子、首飾等為他操辦，叮囑母親不要與他生疏。春香是至真至情的，沒有嫌貧愛富，也不勢利，始終懷著善良和真心，努力地關懷、愛護著心愛之人。

三、共同的時代心聲——對殘暴的封建統治者的控訴

中國封建制度下，一些封建統治者為了維護政權，對百姓實行殘暴統治，官員貪圖享樂，壓榨百姓，面對這種社會情形，中國的許多文人名士通過一篇篇優秀的作品來表達自己的時代心聲。“吏呼一何怒！婦啼一何苦！”杜甫親對石壕吏捉人充兵感到無限悲憤，作《石壕吏》揭露封建統治者的殘暴，對逼迫百姓入伍的殘酷官吏進行強烈批判。柳宗元的《捕蛇者說》，表現中唐時期勞動人民的悲慘生活及對他們的同情，深刻地揭露封建統治階級對勞動人民的殘酷剝削。

《春香傳》和中國古代許多文人作品一樣，表現出對封建統治的嚴厲控訴。作品是在一定的歷史條件下產生的，十八世紀末、十九世紀初，朝鮮處在李朝十九代王時期。當時的李朝封建社會、貴族階級驕奢淫逸，兩班統治也是極其黑暗、腐朽。

文中道令把母親的訓示告訴了春香，“一個兩班子弟，娶藝妓之女做妾，不但敗壞門庭，而且被朝廷知曉，一定斷送前程。”春香聽后，大聲嘆道：“個個狠毒！恨哉……”無奈的呼喊，說出對不合理的等級制度的強烈不滿。還有，春香在遭到官僚欺凌時勇于揭露黑暗，被刑杖時，“二十五道我的心”， 聲聲道出兩班統治者的兇殘和愚昧。

李道令在御史生辰宴會上賦有七言詩一首，“金樽美酒千人血，玉盤佳肴萬姓膏，燭淚落時民淚落，歌聲高處怨聲高。”統治者杯中的美酒是百姓的血汗釀造的，玉盤中的美味是人民拿命換來的，但是統治者們卻不顧百姓死活，只知搜刮人民。在貴族階級玩樂享受的時候，百姓苦痛的眼淚在哀傷的歌聲中落下。 [5]作品深刻批判了統治者貪圖享受、剝削百姓的種種惡行，表達對封建官僚統治和封建社會的不滿和斥責。

《春香傳》大量引用中國古典詩歌、典故，在人物性格塑造中與中國文學有許多相似之處，兩國在感情態度上也有共同的時代呼聲。正是在古典文學的視角中，我們認識到中國古典文化對《春香傳》的巨大影響，同時感受到中朝兩國文化交流、聯系的密切。這些有意的吸收與融合，對作品的情節設計、人物塑造以及主題表達等方面都產生了積極作用，使它憑借獨特的藝術審美成為朝鮮民間文學經典杰作。

參考文獻：

[1]冰蔚，張友鸞譯.春香傳[M].北京：作家出版社，1956.文中所引《春香傳》皆出此本，不一一標示.

[2]王慧.《春香傳》的文化人類學解讀[D].北京：中央民族大學，2007.

[3]唐傳奇鑒賞集[Z].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3.

[4]中國古典短篇小說[Z].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80.

[5]管三元.《春香傳》與中國古典文學[J].河北大學學報.1990.（04）.

作者簡介：王春蘇（1992—），女，漢族，河南南陽人，本科，河南大學文學院， 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