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燦
摘 要 西學作為代表近代文明的新意識形態,于鴉片戰爭后開始傳播于中國。在以后的幾十年間,隨著視野的擴大,中國人對它的認識經歷了一個由表及里,由淺入深的過程。在求師的內容上,有一個軍事一經濟一政治一思想文化的層次深化過程。而求師西方的思想發展也經歷了一個翻新、擴展和提高的過程。
關鍵詞 “西學中用” 流變 演進
“西學中用”指的就是學習西方資產階級民主主義的文化用于改造中國的舊有的封建主義的文化。它概括的是中國近一個世紀向西方學習的歷史變革過程。
“西學中用”思想開始于晚清經世致用思潮。這一思潮從整體上講,是中國傳統政治、文化的體制、氛圍內,最富有歷史自覺性的地主階級開明知識分子,對已進入封建制度末期的中國社會廣泛危機進行深刻反思的產物。
一、經世致用思潮向洋務運動思潮的轉變
剛剛開始接觸西方的中國人對鴉片戰爭中戰敗的第一感受,就是西方船堅利炮向古老中國展示的厲害。這一事實,加上經世致用派務實的作風和“致用”、“經世”的宗旨,使他們自然得出了“借法自強”,發展中國近代軍事工業的結論。于是經世致用思潮轉化為洋務思潮乃順理成章之事。
洋務運動最初只注重發展軍事工業,從七十年代中后期才開始認識到西方富強之本不是堅船利炮,而是民用工業,開始將運動重點轉向發展近代民族工業。
“中學為體、西學為用”是公認的洋務派的理論綱領,在洋務派人士特別是實力派官僚的意識里,中國傳統的儒教倫理文化、封建專制為體,萬不可變。他們只看到了西學能致富強的“用”的功能,根本沒有認識到科學技術知識是西方文化整體中的一部分。按照這個價值尺度,即中國傳統的“道本器末”思維模式,西方近代科學技術就從西方文化整體中被剝離出來了,僅僅具有工具性的功能。他們并沒有象今人那樣清醒地認識到機械地區分體與用,本與末,道與器,既是錯誤的,又是不可能的。中體與西用,新學與舊學,傳統文化與近代文化是不能硬性搭配在一起的。但這一矛盾在洋務運動早期與中期還呈潛伏和混沌狀態,對此的自覺尚未被多數洋務思想家所察覺。
中法戰爭之后,他們開始意識到, “西學”,不僅僅是“制器尚象之法”。于是,進步知識分子的“中體西用”觀念開始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一一由極其狹隘的“體用”擴展成為較為廣泛的“體用”。現實生活的邏輯就這樣迫使洋務實踐家們一步步加深對西方文明的認識,拓寬學習西法的范圍,一層層打破他們先前以為決不可易的體用界線,到最后不得不得出近似于維新派的變革中國文化與政治制度的結論。
二、變法思想帶來的“體”之變
真正的“體”之變終于來臨了。戊戌維新運動是在民族危亡的背景下,在中國進行的一場轟轟烈烈的政治改革運動。此時人們開始將目光轉向制度層面。由此出現了一批以康、梁為代表的維新思想家。
他們將批判的矛頭直接指向了封建君主專制,要求以西方的資產階級民主立憲制代替中國的封建君主專制。他們在國內創辦近代報刊、竭力介紹議院、三權分立等西方近代政治制度,大量建立學會組織以開風氣、聯人才、伸民權。此時文化沖突的波及面已達政治制度的層面,西學在技藝方面的工具功能已被置于次要的地位,中國傳統文化的“體”受到了第一波的沖擊。戊戌變法在一定程度上否定了封建專制主義統治的政治結構,必然會受到頑固舊勢力拼死抵抗。溫和的改良終于未能成功,政治改革的主體形式不得不讓位于武裝革命。阻撓政治改革的頑固舊勢力和封建舊君主專制制度一起退出了歷史舞臺這標志著西學從“用”的層面正式進入了“體”的層面。
三、新文化運動對傳統價值體系的沖擊
中國“西學中用”思想發展中最困難的一步是文化結構內層的激變,頑固舊勢力雖然在政治上難以發揮作用,但在文化上、思想觀念上仍然是勢力雄厚、牢不可破。更重要的是,舊的價值觀念、舊的倫理規范、舊的思維方式仍然是千百萬中國人生活方式的主導原則。
中國傳統的文化價值體系至封建社會后期,已經完全喪失了了自我組織的能力。作為這一體系核心內容的儒家思想在本質上是排拒異質文化的,在本能上是抗拒近代化的。
陳獨秀曾一針見血得指出:“儒術孔道,非無優點,而缺點則正多。尤與近世文明社會絕不兼容者,其一貫倫理政治之綱常階級說也。此不攻破,吾國之政治、社會道德、法律,俱無由出黑暗而入光明。”正是以儒家思想為核心的一套傳統價值體系和信仰,成為阻滯中國近代化發展的文化心理魔障,才使得陳獨秀、魯迅、胡適等新一代進步知識分子向封建傳統文化的“體”發起了最后的猛烈攻擊。“五四”前后興起的新文化運動是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啟蒙運動,它是從“文化根本上感覺不足”而激發的民族自覺,是對“中體西用”的徹底否定
對這整個流變過程中,梁啟超與陳獨秀都有很好的概括。梁啟超認為,中國近代政治思想的發展流程,用一句話來概括,就是“學然后知不足”。具體而言,可分為三個歷史階段。第一階段“先從器物上感覺不足”,這種感覺始發軔于鴉片戰爭之后。到了甲午戰爭之后認識到中國的衰敗“在于制度之不足”。從甲午戰爭到1919年五四運動的二十年時間里,民主共和的政治制度雖然確立,但人們所希望的都落空了,于是,人們開始“從文化上根本感覺不足,決定要求人格的覺悟”,這時候出現了五四啟蒙思潮。整個近代政治思想的發展經歷了一個“蠶蛻殼”,“蛇蛻皮”的過程。另一位啟蒙大師陳獨秀則在他的《吾人最后之覺悟》提出了“覺悟說”,他認為西方文明自從進入中國以后,中國人經歷了三個覺悟的過程,即學術覺悟、政治覺悟、倫理覺悟。
在一個文化同構體中,器物層面是價值體系的外部特征,它最容易被人感知,也最容易被人接受。但一個文化價值體系一旦處于無理招架時,它就會開始一直向后收縮,最先放棄的是外層,接著就會放棄中層,最難放棄的是內層,迨至文化內層,即一文化的核心價值部分,那此文化也就岌岌可危了,因而它最難為人接受,也最難發生改變,故陳獨秀說倫理的覺悟是“最后覺悟之最后覺悟”。他們都認為中國的“西學中用”經歷了由用到體的這一過程。
參考文獻:
[1]陳獨秀.答昊又陵[J].新青年,2卷5號.
[2]梁啟超.五十年進化概論.梁啟超史學論著四種[M].岳麓書社,1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