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長期以來,美國和以色列一直保持著密切的關系,這種關系雖然給美國帶來一些收益,但是也帶來一些危及國家利益的麻煩。以色列是美國的冷戰助手和反恐助手,曾被認為是美國和以色列建立長期密切雙邊關系的基本因素,但是基于國家利益的視角進行分析,這樣的理由是缺乏足夠說服力的。事實上,在美國的以色列政策形成過程中,美國猶太游說集團以及與之聯系密切的以色列的推動作用不可忽視。縱觀現行美以關系,它不僅讓美國國家利益受損,也不利于以色列的長遠發展。以色列的國家安全觀和華盛頓的以色列政策都需要改變,兩國需要盡快塑造正常的國家間關系。
關鍵詞:美國;以色列;中東政治;猶太游說集團;美以關系
中圖分類號:D871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6716248(2014)03010406
近半個世紀以來,以色列被美國視為中東最堅定的盟友,維護以色列安全是美國中東政策的核心內容之一,美以保持著舉世皆知的“特殊關系”[1]。美以關系是如此之特殊,以致即使在美國學術界和媒體中,批評以色列和美以關系也是一個禁區。不過,雖然美國從美以結盟中也獲得一些利益,例如冷戰期間對前蘇聯的防范以及對地區和平的推動等,但是華盛頓對以色列的堅定支持更導致了美國國家形象的受挫和中東反美主義的長盛不衰。美國的輿論調查顯示,在高達78%的媒體從業者、72%的安全專家和69%的外交事務專家看來,華盛頓對以色列的堅定支持嚴重損害了美國在全世界的形象。①有58%的美國受訪記者認為,美國對以色列的偏袒是誘發“911”慘劇的一個重要原因。②面對這一發展困境,基于國家利益的考量,近年來美國學界對美以關系進行了日益深刻的反思,美以關系也逐漸走出禁區,越來越成為一個公共話題。本文擬就美國對美以關系的反思進行深入探討,并對現行和未來的美以關系給予深刻評論。
一、日益成為公共話題的美以關系華盛頓對以色列的全面支持已經給美國帶來重大的負面影響甚至是損失,最突出的表現是中東伊斯蘭世界廣泛且持久存在的反美主義,以及隨之而來并漸增的針對美國的暴力攻擊。在這種情況下,盡管面臨巨大壓力,近年來美國一些有識之士仍然是著手對美以關系進行深刻反思,并逐漸把對這一問題的探討引入到公共領域。在這一過程中,芝加
①Pew Research Center for the People and the Press in Association with the 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 “Americas Place in the World 2005: An Investigation of the Attitudes of American Opinion Leaders and the American Public about International Affairs”, November 2005, pp.1112.
②“Conspiracy Theories and Criticism of Israel in Aftermath of Sept. 11 Attacks”, AntiDefamation League Press Release, November 1, 2001.
哥大學和哈佛大學的兩位杰出教授約翰·米爾斯海默和斯蒂芬·沃爾特做出了突出貢獻,他們在2006年發表的論文《以色列游說集團》和在2009年出版的專著《以色列游說集團與美國的對外政策》中,對美以關系做了非常翔實且大膽的研究,對構成兩國關系基礎的一些所謂基本要素進行了駁斥,對深受猶太院外集團影響和推動的美國既往的以色列和中東政策進行了深入剖析,認為它非但沒有更好地維護美國自身的利益,而且對以色列的利益也是有害的。
約翰·米爾斯海默和斯蒂芬·沃爾特的前述論著發表后立即引起激烈反響。美國多個以色列游說團體對作者進行了猛烈攻擊;《耶路撒冷郵報》、《紐約太陽報》、《華爾街日報》、《華爾街郵報》等媒體的專欄文章直接稱兩位作者是反猶分子;著名雜志《新共和》則發表了4篇文章反駁《以色列游說集團》一文。但是越來越多的學者、評論家與約翰·米爾斯海默和斯蒂芬·沃爾特一道,加入到反思美以關系的行列。包括以色列《國土報》和美國《紐約時報》在內的多家美以重要媒體對兩位作者的貢獻表達了敬意,如美國著名期刊《國家利益》、《外交事務》等發表積極評論和系列文章,美以關系迅速成為輿論界關注的焦點[2]。另外,在把對美以關系的批判引入公共領域的過程中,美國前總統吉米·卡特的貢獻也不容忽視,他在2006年出版的《巴勒斯坦:和平而不是種族隔離》[3]一書中,對以色列在巴勒斯坦西岸地區的一些政策和做法提出批評,結果遭致始料未及的爭論和攻擊。卡特的這本著作更加推進了由《以色列游說集團》這篇文章所引發的對以色列行為和美以關系的質疑與爭論。在這一過程中,兩個問題特別引人矚目,那就是以色列在冷戰和反恐戰爭中之于美國的作用。
二、以色列是美國的冷戰助手嗎?以色列在建國后獲得美國大力支持,特別是以色列在1967年第三次中東戰爭中取勝后,華盛頓對它的作戰能力和戰略價值更加看重,為了抗衡前蘇聯在中東地區日益增長的影響力,從肯尼迪總統時期開始,華盛頓較大幅度地增加了對以色列的援助力度[4]。另一方面,以色列領導人也一再強調本國相對于美國之無法代替的冷戰價值,這樣,到20世紀70年代,以色列作為美國“戰略資產”的形象開始扎根,而到20世紀80年代中期,這一形象則成為了信條。
冷戰期間,以色列的確做了一些有益美國而打擊前蘇聯的事情。例如,以色列把1956年獲得的赫魯曉夫譴責斯大林的“秘密報告”提供給了美國。更為重要的是,以色列不斷取得對前蘇聯支持的阿拉伯國家的勝利,這導致前蘇聯在中東地區影響力日趨下降。非但如此,隨著以色列在中東戰爭中的勝利,士氣和作戰能力大為受損的阿拉伯國家也急需前蘇聯的幫助,前蘇聯不得不花費寶貴的資源來重新武裝它的附庸國,這使原本就步履艱難的前蘇聯經濟更是雪上加霜。而一旦前蘇聯不能向阿拉伯國家提供它們所需的幫助,那么這些國家與前蘇聯的疏遠也就在所難免。1970年薩達特出任埃及總統后很快扭轉了之前埃及親蘇的外交立場,轉而奉行親美路線,這對美國來講是一個重大收獲。這樣,不管是從中東還是從前蘇聯的角度來看,以色列相對于阿拉伯國家的勝利都有利于美國而損害了前蘇聯。
然而,雖然以色列的戰爭勝利對前蘇聯和埃及等阿拉伯國家的關系疏遠起到推動作用,美國也確實從中獲利,但是這里也有一個疑問,那就是當初埃及、敘利亞、伊拉克等阿拉伯國家為何走上親近前蘇聯之路?最初在面臨猶太人和以色列的挑戰時,埃及和敘利亞曾數度向華盛頓求救,但是對以色列的安全作出承諾的美國對此等求助充耳不聞,結果“當以色列1955年2月對加沙地帶的埃及軍事基地進行攻擊并導致37名埃及軍人喪命,以及另外31人受傷的時候,埃及總統納賽爾被迫轉而向前蘇聯尋求武器”。正是基于這樣的史實,所以美國著名學者約翰·米爾斯海默和斯蒂芬·沃爾特才得出如下結論:“在將那些國家推向莫斯科的懷抱方面,首先是美國對以色列的承諾起到了重要作用。”[5]
冷戰期間美國對以色列的支持還導致中東反美主義的滋生與蔓延[6]。隨著以色列在1967年戰爭中占領約旦河西岸、加沙地帶、戈蘭高地、東耶路撒冷和西奈半島等阿拉伯土地,特別是以色列對約旦河西岸、加沙地帶和東耶路撒冷等地巴勒斯坦人的嚴厲控制,阿拉伯人對以色列的仇恨日甚一日,自然美國也難逃阿拉伯人的憤怒視線。除此之外,冷戰期間的以色列還曾為美國帶來災難和戰略負擔。為了應對由1982年以色列入侵黎巴嫩而導致的混亂狀態,美軍進駐黎巴嫩,并在此留下數百名軍人的死亡,還有美國平民在這里被綁架。在1991年的海灣戰爭中,盡管薩達姆主導下的伊拉克一再襲擊以色列,但是華盛頓一再要求以色列不要卷入戰爭之中——美國擔心一旦以色列卷入,戰爭有演變為阿以沖突的可能,結果是正在應對伊拉克挑戰的美國不得不同時為以色列的安全殫精竭慮。如此看來,以色列真的是美國的冷戰資產嗎?美國國防部一位官員的話可謂是一語中的:“以色列相對于美國的戰略價值總是被夸大得非常厲害。在20世紀80年代,當我們規劃中東地區的應急方案時,竟然發現在95%的情況下以色列人對我們基本是沒有什么價值的。”[7]
三、以色列是美國的反恐助手嗎?隨著前蘇聯解體,以色列是美國冷戰助手的說法自然不復存在。但是新時代又產生新的問題,那就是伊拉克、敘利亞、伊朗等和基地組織對美國構成挑戰,特別是本·拉登領導的基地組織對美國發動了“911”襲擊,當然還有包括伊朗核危機在內的涉及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擴散的難題,均被華盛頓視為對美國利益的重大威脅。“巧合”的是,伊拉克、伊朗、敘利亞、真主黨、哈馬斯和基地組織等,也恰恰是以色列的大敵。在這種情況下,深憂自己安危的以色列又自我設定為美國的反恐盟友,而且以色列的自我標榜還獲得了華盛頓的認同——美國國會兩院以壓倒性優勢通過決議,宣稱美以正在致力于共同的反恐斗爭。這樣,相對于美國,以色列完成了從冷戰盟友向反恐盟友的身份轉變。美國和以色列的中東敵人為什么竟是如此高程度的相似?
舉世皆知,伊朗現政權不是華盛頓的朋友,其在1979年誕生后就高舉反美大旗,并且制造了給美國帶來嚴重心理沖擊的美國大使館人質危機,數十名美國外交人員被扣長達444天,另外在兩伊戰爭中華盛頓也是站在伊拉克一邊對抗伊朗。但是隨著1989年伊朗精神領袖霍梅尼的逝世和國內外形勢的不斷變化,伊朗逐漸調整了自己的外交政策,德黑蘭對美國的態度也趨向溫和,特別是在1997年哈塔米當選為伊朗總統后,這一趨勢更加明顯,此時伊朗雖然還不是美國的朋友,但也不再是一個嚴重敵對國[8]。敘利亞從未對美國的國土安全造成威脅,二者之間也幾乎沒有源自內部因素的根本性對抗。至于后期的伊拉克薩達姆政權,經年的國際制裁使其延續尚顯困難,它怎會有足夠的財力和技術去發展核武器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事實上,不管是已經倒臺的伊拉克薩達姆政權還是伊朗和敘利亞現政權,都無力對美國的自身安全構成嚴重威脅,而且從順利執政的角度著想,這些政權也無意主動挑戰美國的權威而給自己帶來麻煩。
在很大程度上講,美國之所以把中東的這些政權視為威脅,是因為它們威脅到了以色列的安全,就像美國前總統小布什在2006年3月坦承的那樣:“美國之所以視伊朗核計劃為威脅,是因為伊朗人要摧毀我們強大的盟友以色列。”美國中東政策的核心內容之一是確保以色列的安全,以色列安全的威脅者也因此很容易被華盛頓視為搗亂者。以色列建國后,伊拉克和敘利亞始終走在對抗以色列的最前沿。即使是在埃及與以色列達成戴維營協議后,伊拉克、敘利亞也沒有改變對以色列的態度,再加上它們相對于其他阿拉伯國家擁有更為強大的軍力,以色列自然把它們看作是重大的安全威脅。而伊朗現政權更是讓以色列寢食難安,迄今伊朗還沒有承認以色列國家存在的合法性,所以近些年來以色列一直視伊朗為自己的最大敵人。
在華盛頓眼中,黎巴嫩真主黨和巴勒斯坦哈馬斯皆是恐怖組織。從力量和雙邊關系來講,真主黨和哈馬斯的生存和發展都存在嚴重困難,它們無意也無力對美國發起挑戰,但是華盛頓始終把它們列為國際恐怖主義組織,這和它們與以色列的關系密切相連。真主黨和哈馬斯是為了抵抗以色列入侵或占領而成立,它們至今仍然與以色列處于對立之中,以色列2006年發動南黎巴嫩戰爭,以及2009年末和2012年11月發動對加沙的軍事打擊,就是為了削弱和摧毀真主黨和哈馬斯的力量。基地組織對美國發動“911”襲擊也并非沒有以色列因素。生前被美國視為世界頭號恐怖大亨的本·拉登從青年時期就開始關注巴勒斯坦問題,在“911”襲擊之前,本·拉登曾數次譴責美國支持以色列打擊巴勒斯坦人。簡言之,美國對以色列的庇護與支持是本·拉登及基地組織對美國開展“圣戰”的原因甚至是主要原因之一。
這樣,伊拉克、敘利亞、伊朗、真主黨、哈馬斯和基地組織這些與美國本不存在嚴重內在矛盾和沖突的國家和組織,均(曾)被華盛頓視為邪惡力量,受到嚴重制裁或抵制,甚至直接派出軍隊武力攻打或者干涉。再考慮到華盛頓在阿以或巴以問題上歷來持有的嚴重偏袒以色列立場,美國自然遭遇到來自中東伊斯蘭世界的反對甚至是恐怖襲擊。正是在這種情況下,反對包括上述國家和組織發動的暴力或恐怖襲擊,就成為當前美國國家安全戰略的核心內容之一,而在這一過程中,本來就與這些國家和組織深陷沖突的以色列自然是積極配合。但是,透過現象看本質,以色列究竟是美國遭遇中東暴力或恐怖襲擊的推動者還是其反恐事業的堅實助手?這的確是個應該深思的問題。
四、華盛頓為什么奉行親以政策?顯而易見,不管是在冷戰年代還是在其后,以色列相對于美國均不具有重大國際戰略價值,華盛頓為什么多年來一直奉行嚴重偏袒以色列的政策呢?有觀點認為,美國之所以支持以色列,不是因為這樣做使美國人更加安全,而是對猶太人在歷史上遭受長期苦難的同情,相信猶太人有權利擁有自己的國家。也就是說,美國基于道德理由而支持以色列[2]。但是對于一個超級大國而言,如果僅僅是基于道德理由就長期堅定支持一個對自己沒有多大戰略價值的國家,這顯然是沒有說服力的。再者,回顧以色列國家建立和發展歷程,可以清晰地發現,這是以多達百萬計的巴勒斯坦人流離失所為代價而成就的。猶太人把歷史上其他國家和民族對自己造成的傷害,以營造自己家園、維護自身安全的名義,轉嫁給了歷史上并不曾傷害過自己的巴勒斯坦人。時至今日,以色列修建的綿延數百千米的隔離墻仍然嚴重阻礙著巴勒斯坦人的互相交往,仍然在約旦河西岸和東耶路撒冷不停地擴建和新建猶太人定居點,對加沙地區仍然執行著嚴密的封鎖和周期性的武裝打擊。以色列的這種行為遭到國際社會的普遍反對,甚至是以色列國內某些非政府組織的報告和一些媒體報道中也充斥著無辜巴勒斯坦平民遭受以色列襲擊和傷害的描述。如果道德真的是評判國家行為的基本指標的話,那么在時下國際體系中,以色列現行的巴勒斯坦人政策的得分不會太高。
事實上,在華盛頓親以政策制定的過程中,以色列和美國強大的猶太游說集團的推動作用才是絕對不應該被忽視的。在以色列建國及其以后發展的歷程中,猶太人充分顯示了自己的外交智慧。當20世紀初英國還是世界領袖時,猶太復國主義運動積極尋求英國的支持,并最終迎來了英國表達自己支持猶太人在巴勒斯坦建立國家的《貝爾福宣言》(Balfour Declaration)。在英國取得了巴勒斯坦的委任統治權后,越來越多的猶太人移民巴勒斯坦,從而大大推動了猶太復國主義運動的發展。當英國出于二戰需要禁止更多猶太人向巴勒斯坦移民,也就是減緩猶太人建立現代國家的步伐時,猶太復國主義者迅速調轉方向,把正在取代英國成為世界第一大國的美國確定為主要外部依靠,為此積極運作并最終得到華盛頓的認同。事實上,為以色列建國奠定國際法基礎的1947年聯合國巴勒斯坦分治決議,正是在美國的大力協調和支持下通過的。1948年建國后,以色列仍然積極謀求與華盛頓建立密切的雙邊關系,并且在冷戰及其以后的每個時期都基于美國的核心利益而提出相應的對策主張,這大大推動了華盛頓親以立場的形成。
以色列對美政策之所以取得如此成功,更離不開美國強大的以色列游說集團的支持與配合。截至2011年12月的統計數據表明,美國猶太人口有六百五十余萬之多,盡管并非所有的美國猶太人都認同以色列及其政策,但是仍然有大量對以色列懷有濃烈認同感的美國猶太人存在,他們通過各種途徑影響美國外交的決策部門和個人,積極推動華盛頓執行親以的外交政策,并在此目標下組成多個團體,并形成力量強大的以色列游說集團。鑒于猶太人在美國工商、金融、媒體和學界等各個領域不可忽視的影響力,特別是猶太人的競選資金支持和在一些選舉關鍵州的突出作用,猶太游說集團的意見和建議很容易影響到國會和白宮等決策部門的觀點。20世紀90年代,美國針對伊拉克和伊朗實施雙重遏制計劃,進入21世紀華盛頓抓住伊朗核問題不放,釀造出至今仍然懸而未決的伊朗核危機,這其中均可以比較清晰地看到美國猶太游說集團和以色列的身影。這樣,美國猶太游說集團接受以色列的訴求,然后利用自己的影響,把以色列的訴求注入到美國的對外政策特別是中東政策中,華盛頓的親以立場自然也就確立。
當然,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美國對以色列懷有如此高程度的安全關懷和政策偏向,也反襯出(曾經)作為以色列對立面的阿拉伯國家、巴勒斯坦和伊朗對美政策的嚴重失效。
五、結語美國著名學者約翰·米爾斯海默和斯蒂芬·沃爾特在《以色列游說集團與美國對外政策》中直言:“雖然我們相信美國應該支持以色列的生存,但是以色列的安全對美國來說,最終并不具備戰略上的至關重要性。倘若以色列被征服……那么美國的領土完整、美國的軍事力量、美國的經濟繁榮,以及美國的核心政治價值不會受到威脅。”“如果以色列不是美國的盟國,那么美國與阿拉伯和伊斯蘭世界之間的關系雖然幾乎不可能是完美無缺的,但是美國更為平衡的方法將使一個重要的摩擦源得以消除。”[2]對于幾十年來美以關系的塑造者和支持者而言,這一觀點不可謂不犀利,它充分揭示了華盛頓對以政策的戰略缺失,以及由此而給美國帶來的戰略挑戰——伊斯蘭世界反美情緒的普遍存在。
如前文所述,不管是在冷戰年代還是在反恐年代,華盛頓奉行的偏袒以色列政策或美以關系沒有給美國帶來應有的收益,也就是說,從國家利益層面講,美國并非是現行美以關系發展的受益方。既然美國不是,那么以色列是不是現行美以關系的受益方呢?對于這個問題的回答,要基于以色列成立以來各時期和各層面的根本使命和需求進行解讀。1948年5月14日以色列宣布建國,次日,埃及、外約旦、伊拉克、敘利亞和黎巴嫩等阿拉伯國家的軍隊向這個新生的猶太國家發起軍事攻擊,從而拉開了第一次中東戰爭的序幕。在戰爭初期,剛剛立國的以色列非常被動,倍感壓力的以色列總理急電駐聯合國代表埃班,直言以色列急需幾周的時間來重新組織和裝備軍隊,因此以色列需要立即停火。在這種情況,美國積極斡旋并成功為以色列爭取了停火4周的寶貴機會。在停火期間,以色列積極補充兵力,并從美國等國購買了急需的先進武器,這使其作戰能力大為提高,在此后的戰爭中一舉扭轉了戰局,確保了以色列國家的生存[9]。這是美以友好帶給以色列的最大收獲。
通過第一次中東戰爭,以色列基本解決了生存問題,之后和平的周邊環境就成為以色列國家發展的最大對外訴求。經過數十年的發展,在自身的努力和美國的大力幫助下,以色列已經取得了相對于阿拉伯國家的作戰優勢,但是以色列苦苦追求區域和平的發展環境還沒有出現。非但如此,目前對以色列而言,舊有的敵人阿拉伯人仍然是敵人,曾經的默契關系國伊朗已成為最大的外部敵人,僅僅在十幾年前還與之簽署了軍事協議的土耳其也成為了嚴重外部威脅。以色列自身實力增強了,但是與周邊國家的關系更加糟糕了,因此其國家的安全系數仍然是一如既往的低,甚至是更低。以色列為什么會產生國家實力與國家安全感如此相背離的狀況?這與它懷有的國家絕對安全觀息息相關,正是在這一思想的指導下,以色列仍然要牢牢控制通過戰爭占領的敘利亞戈蘭高地,仍然要不停地在巴勒斯坦被占領土地上修建猶太人定居點,仍然要嚴密封鎖并類似周期性地武力打擊加沙。
以色列之所以能夠如此強硬,美國的堅定支持與保護是一個重要原因。近幾十年來,在中東地區事務特別是巴勒斯坦問題上,美國始終給予以色列幾乎不加保留的支持,比如雖然全世界普遍譴責以色列2006年發動對黎巴嫩的戰爭、2009年發動對加沙的軍事打擊,但是美國依然堅定地站在以色列一邊,致使聯合國安理會就巴勒斯坦問題商討對策時,形成不了有效約束以色列行為的決議[10]。美國的支持與保護強化了以色列的絕對國家安全觀,當然也堅定了以色列在與周邊國家交往時的強硬立場,而這恰恰使以色列遠離了其夢寐以求的和平周邊環境。這樣看來,在以色列的生存問題獲得解決后,美以特殊關系并沒有讓以色列實現國家的根本利益——夢寐以求的和平的周邊環境,這不能不說是美國外交政策和以色列國家的悲哀。
非常具有諷刺意義的是,美國和以色列竟然都沒能從延續了幾十年的美以關系中獲得國家利益的最大化。未來的美以關系應該如何發展?對以色列來講,的確到了應該重新審視自己的國家安全觀的時候了。目前以色列與幾乎所有的周邊或本地區國家都存在相當嚴重的沖突,這其中盡管也有其他國家的責任,但是以色列也應該反思自己的國家安全政策,必須學會如何與近鄰和平共處。
對美國猶太游說集團來講,的確到了更加清晰地界定猶太民族利益的時候了。以色列的安全自然吸引著美國很多猶太人的關注,但是美國猶太游說集團更應該清晰地知道,以色列更好的發展有賴于和平的國際環境特別是周邊環境的構建,以色列猶太人的福祉根植于與周邊各國民眾的互容。從民族發展的角度講,美國猶太人富有遠見的建議遠比簡單認同并支持以色列同族人的觀點更有意義。美國猶太游說集團也應該認識到,自己一些延續至今的努力會使美國因立場偏頗,從而遭受到中東伊斯蘭世界日益增多的懷疑甚至是反對,這其實會逐步削減華盛頓對以色列的支持效果。
對美國來講,也的確到了該調整現行對以色列政策的時候了。華盛頓務必要使現行的美以關系正常化,也就是說美國要和以色列建立起正常的國家間關系,在認同并維護國際準則的情況下,以美國國家利益為基準來判斷以色列的行為和政策,一旦以色列的行為與美國自身利益或普遍國際準則不相符或抵觸,華盛頓應該像對其他國家一樣向以色列明確表明自己的反對立場。一個與周邊國家和平共處的以色列更有安全保障,一個和平的中東更符合美國國家利益,而這些場景的取得均需要華盛頓改變自己現有的偏袒以色列的政策。事實上,華盛頓這樣做是有較為強大的民意基礎的,早在2003年美國民意調查顯示,如果以色列拒絕接受和配合美國提出的解決巴以沖突的建議,有60%的受訪者支持美國撤銷對以色列的援助;還有高達73%的受訪者認為,華盛頓在試圖解決巴以沖突時不應該偏向其中的任何一方。民意至此,華盛頓在制定自己的以色列政策時的確應該有所改變。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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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think on USIsrael relationFAN Hongda
(School of Public Affairs, Xiamen University, Xiamen 361005, Fujian, China)Abstract: For a long time, America and Israel keep close relationship all the time. Although this kind of relationship brings benefits to America, it also gets America into trouble which imperils the nations interests. Israel is an assistant of America in the Cold War and an assistant for antiterrorism, which once was considered as fundamental factors of America and Israel in establish longterm close relations. But as far as national interests are considered, this reason is not sufficiently convincing. In fact, in the process of formulation of policy to Israel, American Jewish lobby groups and Israel who keeps close relations with the groups have critical effects in promoting it. Throughout the relation between America and Israel, it not only makes Americas national interests lost, but also goes against the longterm development of Israel. Both Israels national security concept and Washingtons policies to Israel need to be changed. And these two countries need shape normal relations as soon as possible.
Key words: America; Israel; Middle Eastern politics; Jewish lobby groups; USIsrael relati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