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門]莊園
摘 要:文學批評的獨立性很重要,它關系到人的主體性、自由、自我等范疇的探討。中國大陸的學人,在20世紀普遍經歷了從政治禁錮到經濟開放的種種困惑,如何擺脫政治和經濟的強大整合,尋找文學自身的價值,關乎到文學批評獨立性的根本。身居海外的華文文學大家李澤厚、劉再復和高行健對這種思想困境有清醒的反思和應對策略。
關鍵詞:文學批評;獨立性;大陸學界;華文文學大家;反思
中圖分類號:I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677(2014)3-0062-05
文學批評的獨立性很重要,它關系到人的主體性、自由、自我等范疇的探討。在這里,我想要通過講述我在實際的操作層面遭遇到的具體問題和困惑,反思當下的學界生態。中國大陸的學人,在20世紀普遍經歷了從政治禁錮到經濟開放的種種困惑,如何擺脫政治和經濟的強大整合,尋找文學自身的價值,關乎到文學批評獨立性的根本。
兩個例子
去年有個華文文學研究方面的大陸學者到汕頭大學訪問,他談及臺灣方面出了一套文學史新編方面的書籍,建議我們編輯部購買并刊發專題研究。我讓他把這套書的目錄發給我看看,看完后我認為該文學史新編契合了當下學界“重寫文學史”的熱潮,但是從這套書的編寫人員情況看來,并沒有內在的統一性,也許用資料匯編來定義更準確,就沒有同意申請不菲的資金來買書。可我認為這位學者對編輯部的熱情精神可嘉,就讓他幫忙組織關于這套書的評論文章。他很高興地答應了。
他以為刊發評論這套書的文章,客觀上對該書的發行和出版方是有利的,就發郵件給這套書的臺灣出版人,讓他組織一系列評論文章。誰知道“熱臉貼到了冷屁股”,該臺灣出版人認為這不屬于他的服務范疇,斷然拒絕。臺灣出版人的此行為反應,在我看來,正好凸顯出大陸和臺灣不同的學界生態。臺灣出版人的潛臺詞可能是:他是書的出版人,負責的是出版發行的工作。組稿是編輯的工作;評論則是評論者的工作。這三者怎么能夠混為一談呢?
而這位大陸學者的做法的內在邏輯在于,寫評論也是一種宣傳,不管說好說壞,客觀上總是能夠起到引發讀者關注從而增加銷量的作用,這對出版發行有利,他以為出版發行人當樂于去做“組織評論他的書籍文章”這樣的事情。
該大陸學者的這種思維理路,其實也是當下大陸媒體普遍的思想路徑:出版一本(套)書,找評論人在報刊雜志上寫寫書評文章;或者在推出出版信息的同時就刊發評論文章;或者通過召開作品研討會收集一系列評論文章。那么這樣的運作如何影響了文學批評的獨立性呢?原因在于,多數評論者不是出于客觀與中立的視角,因為人情或者利益關系而或多或少代表了出版方或者作者方面的立場。
以下還有一個具體的例子,可以說明中國大陸學界與西方在文學批評上很不一樣的處理方式。大陸學界在文學批評的獨立性方面,還沒有達到一種普遍的認知。
大概兩個月前,有個中國大陸華文文學研究學者向《華文文學》編輯部求助,說他正在進行《海外華裔作家訪談錄》一書,他已訪三十多位作家,但一直未聯系上XX,認為“他是很有影響的新移民作家,《華文文學》發過他不少文章,我擬把他補上,否則是個缺憾。”因交稿在即,他希望編輯部轉告他XX的郵箱地址,以便聯系。于是我把XX的聯絡方式轉告了這位大陸學者。
不久,我即收到XX發來的一封郵件,他在信中指出:最近有個大陸學者找我,大意是要寫我的評論,還要我提供資料等,我當時想都沒想就一口回絕了。主要原因是:他們要我提供研究資料。根據西方的學術研究情況,這是很忌諱的一件事。誰要研究,誰就得花時間、精力和財力(西方作家不隨便免費送書的,如要研究,必須自己購買,作者手中有,可以提供,但不是免費,也不能免費,否則無異于自貶身價)。
這位西方學者兼作家以自己的親身體會指出,之前中國某期刊向他約寫一篇評論莫言的文章,他就自己花錢到書店買了莫言的七八本書,并親自搜尋資料,沒有找作者提供這一說。他還講述了另一個有違批評客觀立場的例子,“上一次某教授要把我寫進文學史,被我謝絕了。那時他讓我自己寫一篇關于自己的東西,這在除中國之外的任何地方都是不妥的,因為難以做到公允持平。最近他改變了以前的做法,我才決定參與之。”
以上兩個例子說明,對比中國臺灣和西方,當下大陸學界尚未普遍意識到學術獨立或者文學批評獨立性的重要。在大陸語境中對這個議題的發現和強調,體現了問題人的敏銳視角和超前的反思意識,它啟發我們反思并追問當下大陸不正常的學術和文學生態,探究在政治高壓之后和經濟快速發展的背后,文人和學人內在的危機和困境。
華文文學這個學科誕生在上世紀80年代,它正好是中國大陸從解除政治高壓進入改革開放直接受益的一個學科。之前關于臺港澳及海外華文文學的傳播和研究是一個禁區。2000年之后,這個學科漸漸顯出它超乎尋常的活力和生命力。上文提及的兩位中國大陸學者,他們是這個領域資深的研究人員,但在亟待規范的中國學術界的大背景中,也可見出他們在具體的學術操作中與臺港或西方發達地區的明顯差距來。
大陸的學人普遍經歷了從政治禁錮到經濟開放的種種困惑,如何擺脫政治和經濟的強大整合,尋找文學自身的價值,關乎到文學批評獨立性的根本。身居海外的華文文學大家——李澤厚、劉再復和高行健先生,他們對這種思想困境有清醒的反思和應對策略。
李澤厚、劉再復:打破政治迷思
羅蘭·巴爾特(Roland Barthes)在《寫作的零度》中談及政治式的寫作,他說一種是法國革命式寫作,這是流血的祭典,為流血革命辯護的寫作;還有一種是馬克思主義式的寫作,這種寫作的進一步發展就是美化斯大林的極權政治。
中國大陸在1949年后就經歷了政治壓倒一切,以政治綱領指導文學寫作的“異化”階段。這樣的例子很多。山東大學的《周易》專家高亨,他在1949年前沒有接受馬克思主義,自然也沒有用馬克思主義觀點研究《周易》,結果獲得成就。1949年后,他政治上“進步”了,覺得自己讀了不少馬列,已經用馬克思主義研究《周易》了,然其研究結果相當牽強,沒有多少價值。李澤厚說:最有意思的是,他解放前的研究成果反而接近馬克思主義,而解放后的研究反而離馬克思主義很遠,妙就妙在這里,學術研究尚且如此,何況文學創作者要把馬克思主義變作自己的東西并不是那么簡單容易的。
何其芳在青年時代是一個很有才能、很有藝術感的詩人,但他到了延安之后,接受了政治一元論,創作就退化了。他曾兩次感慨,說很奇怪,為什么我思想進步了,而藝術退步了。劉再復認為,他是一個真誠的作家,所以才敢承認自己的退步。
而沈從文在1949年后就是在先驗的政治尺度下,被說得一錢不值。然而一旦文學回到文學本身,一旦以文學的眼光去看文學,就會發現蓄意回避政治、回避政權、回避主義的沈從文倒是有文學價值、更有生命力。沈從文是現代文學中沒有掉入政治陷阱的為數不多的作家之一。
劉再復在80年代的中國大陸率先提出文學主體性問題,他認為作家作為現實主體和超越主體要分開。“在現實層面上,作家可以有自己的政治立場、政治態度,可以加入政治集團,但是在藝術層面上,也就是參與文學活動時,應當是超越主體,不應當以政治集團之成員的資格參與文學,而應當以一個獨立人格的人參加,以藝術主體的資格參加”。這樣,他才能與現實事件保持距離,以超越的態度對事件進行反思與觀照。
90年代,劉再復在美國談及20世紀的中國文學時指出:創造社的革命文學、30年代的左翼文學、延安的農民文學,以及解放后的社會主義現實主義文學中有一些好作品,但是,就整體而言有一個很大的問題,就是政治性太強,把文學等同于政治,文學創作轉達政治意識形態,這事實上是一種政治式的寫作。
李澤厚先生認為“這是一個很根本的問題,就是政治壓倒一切,也壓倒文學。”他強調,作家可以有自己的政治信仰和政治態度,但不要用政治信仰來干預、取代文學,以為政治一對,學術觀點也一定正確,文學創作也一定成功。其實創作往往與政治信仰分離或者根本無關。
文學藝術的存在價值,必須超越功利的層面達到審美自由的境界,才有自身存在的理由。人類感情中最精彩的東西往往是那些說不清的、朦朧的東西。但是在政治的要求下,什么都要非常鮮明、非常堅決、非常透徹,那么,只有圖解最透徹,但是,一旦用政治圖解代替藝術感覺,那還有什么藝術呢?劉再復說:一個作家,在現實的政治斗爭中可以有自己的立場,也可能不得不置身于一個政治集團之中。但是在進入文學創作時,他應當超越政治集團的立場,拋棄政治集團成員的資格,而以作家的資格,即以作家特有的人道主義眼光和心靈參與藝術。這時,他就會與現實政治斗爭拉開距離,把現實的殘酷斗爭視為一種人類尚未成熟時的不幸現象,并從中叩問人生的困惑和人類的命運,從現實的形而下境地進入到超越的形而上境地。
杰出的文學作品總是既居于它那個時代,又不屬于它那個時代,具有永久的魅力。李澤厚也是比較早就注意到文學對時代的超越。1955年他就提出文藝作品的時代性與永恒性,之后提出歷史與倫理的二律背反,之后又提出“情感本體論”,都是在說明倫理、情感作為人類本體的特殊的和獨立的巨大意義。文學藝術其實沒有什么“進步”問題。進步是一種價值判斷。不能說羅丹的雕塑就比古希臘的雕塑進步,也不能說托爾斯泰就比莎士比亞進步。這種觀念發展到極端,就會像文化大革命中那種把過去的文學藝術一律稱為封、資、修、名、洋、古,唯有后來的樣板戲最進步、最偉大。
李澤厚強調人類本體是自己建立起來的,認為藝術的價值就在于此,它與人類的情感本體直接相關,是它的某種物態化了的對應物。文學藝術可以永恒不朽,它永遠打動著人們的心靈,塑造著人們的情感。這遠遠地超過了一時一地的政治、倫理、宗教服務的作用和功能。他說:“正因為如此,一千年之后的人類還會與我們此時的情感相溝通、相聯系。政治就做不到這一點。”
高行健:“沒有主義”的冷文學
2000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后,高行健同時推出了他一系列文論和藝術論,主要包括《沒有主義》、《文學的理由》、《論創作》、《論戲劇》等。高行健的文學理念有個演變過程。“沒有主義”的雛形,最早見于他1989年的劇作《逃亡》,他的劇中人說:“我也可以告訴你,我什么主義也不是,我也不必去信奉什么主義。我只是一個活人。”1993年他的想法相對成熟,發表論文《沒有主義》;1995年,他的文論集取名《沒有主義》。“沒有主義”,正是對之前中國大陸高唱主義的一種逆向思維,他提倡的“冷的文學”更是對虛火旺盛的當代文壇的絕妙反諷。劉再復總結高行健的睿識有三點:第一,世界難以改造;第二,時代可以超越;第三,文藝可以復興。前面兩點是文學家對共產主義烏托邦政治理念的否定,后面一點則張揚文藝的特別價值。
高行健提出“世界難以改造”的觀點,挑戰的是十九世紀中葉以來世界范圍內的烏托邦思潮與革命思潮。高行健和劉再復他們這一代大陸知識人,從小就接受“改造世界”的宏大理念。這一理念付諸實踐,產生的是烏托邦狂熱與暴力革命崇拜,以為革命可以改變一切,甚至以為文學藝術也應該革命,而革命文藝也可以改造世界。劉再復認為,高行健是他認識的同一代人中,第一個清醒地放下“改造世界”的重負,從而也放下文學可以成為改造世界之奢望的思想家。高行健一再強調,文學只能見證歷史,見證人性,見證人類生存條件,而不能改造世界,改變歷史,所以文學不應當以“社會批判”為創作的出發點。倘若以此為出發點,只會使文學降低為譴責文學、黑幕文學、黨派文學、傾向性文學,變成政治意識形態的形象注腳或形象轉述。正是因為放下“改造世界”的妄念,所以高行健既反對政治干預文學,也反對文學干預政治。總之,認定放下“改造世界”的理念重負,才有自由。
認識到世界難以改造的高行健并不避世,也不悲觀。他明確表示,文學應當關注社會,乃至關注種種社會問題。盡管我們無法從根本上改變時代的條件與社會環境,但可以喚醒人的覺悟,可以超越時代的制約,也即時代所形成的政治條件與經濟條件的制約。政治當然免不了權力的角逐,經濟當然逃不脫利潤的法則,人類社會離不開這些功利的活動。高行健認為:文學可以超越這些功利,而且可以置身于功利活動的局外,退入邊緣而成為潮流外人。這就是作家詩人能做出的選擇,在時代潮流中獨立不移,自鳴天籟。既不從政,也不進入市場;既不接受任何主義,也不制造新的主義與新的幻相。
高行健告訴我們:文學應該回到它的初衷,它的“原本”。文學的初衷是什么?文學的初衷是文學產生于人類內心的需要,有感而發,不得不發。文學初衷本無功利,即無政治、經濟、功名之求。文學本來就不是政治學、經濟學、市場學、新聞學,因此返回文學初衷才是文學的出路。“文學關注的是社會中的人,回到人性,回到人性的復雜,回到人的真實處境,才是文學的宗旨”。
盡管世界充滿困境,市場無孔不入,時髦到處蔓延,但高行健確信,文學藝術仍然可以有所創造,有所復興,大有作為。因為文學藝術本來就是充分個人化的活動,一切取決于個人的心靈狀態。天才都是個案,并非時代的產物,文學藝術都是由個人去創造的,所謂“復興”,也應由個人去實現、去完成。盡管世界亂糟糟,但有心人還是可以找到有意義的事情默默去做。比如米開朗基羅、達芬奇等文藝復興的巨人們,他們正是在當時宗教的一片漆黑中,借著上帝的外殼而注入人性的內涵。也正是在雍正、乾隆文字獄最猖獗的清王朝,曹雪芹卻創造出中國文學的經典《紅樓夢》。高行健一再說明,文學是自由的領域,但這自由不是上帝的賜予,不是他人的賜予,而是自己的覺悟。唯有自身意識到自由,才有自由。從這個意義上講,作家詩人在惡劣的環境中也還可以贏得內心的自由,寫自己要寫的作品,只要耐得住寂寞。
重塑文學家的立場
不僅積極地反思20世紀,劉再復他們還倡議反省21世紀的開端。就像正視20世紀的偏差與錯誤,我們也要思考當下世界的大思路、大格局、大理念是否存在著偏差與錯誤。例如,當下世界正在過度開發、過度消費的路上急速行走而不自知。人類社會正在形成一個龐大的不生產只消費的消費階層。人類神經正在為金錢和消費主義、享樂主義所抓住,地球變成一個繞著“財富太陽”轉動的消費體。消費取代生產而成了世界的原動力,人類成了越來越浮華的消費群體,不僅消費機器、電腦等,而且在消費文化、消費自然、甚至消費上帝,即把文化、自然、神明也當作商品,而最為可怕的是把人本身也當作商品,有才賣才,有貌賣貌,有肉賣肉,有靈賣靈,有八卦賣八卦,有知識賣知識。學校變成產業,文化變成經濟軟實力,一切都是交易。人在全球化的商業狂熱中失去自身的價值與尊嚴。
劉再復在2013年8月韓國舉行的“世界作家節”慶典上的主題發言中,重提文學家的意義。他認為當下世界各地發生的經濟危機乃是人文思想的危機,也就是面對生存困境未能擺脫思維老路的思想危機。他說:面對“人類未來”這一基本問題,政治活動家們實際上無法反省,因為專制政治只有權力情結與地位情結,沒有普世關懷;而民主政治已經變成了黨派政治和選票政治,他們只考慮淺顯利益。媒體無法反省,因為當下的媒體在生存的壓力下只能著眼新聞效應,迎合讀者現實需求,無暇顧及人類的終極前途;至于銀行家,他們更是唯利是圖,腦子里只有經濟數字,全然沒有子子孫孫與千秋萬代。能夠冷靜思考、理性反省的只有天生就充滿人間情懷的、超功利的作家、詩人與思想家,因此,我們應當義不容辭地面對人類的生存困境而提出一些真問題,例如,一味消費、一味開發、一味競爭的習慣性思路是否正確?消費模式、發展模式、競爭模式是否還要繼續走下去?
回到文章開頭的兩個例子,兩位大陸學者不規范的操作方式,不該僅僅被理解為是技術層面的瑕疵。李澤厚、劉再復和高行健的論述,清理了中國大陸當代文學的思想資源,警醒未來的發展方向,正可以用來啟發和鼓勵我們回到文學本身,也回歸文學批評的本質。在澳門大學任教的朱壽桐教授則提出“文學家的立場和視角”,他們都是從文學批評家的眼界來重新思考和界定文學的意義與價值。我們可以沿著他們的思路進一步思索與追問……
參考文獻:
[1] 李澤厚、劉再復《文學政治一元論批判》,《華文文學》2013年第3期。
[2] 劉再復《世界困局與文學出路的清醒認知——高行健〈自由與文學〉序〉》,《華文文學》2013年第5期。
[3] 劉再復《期待時代大思路的轉變》,《華文文學》2013年第6期。
[4] 高行健《沒有主義》,香港天地圖書有限公司2000年版。
[5] 高行健《高行健劇作選》,香港明報出版社2001年版。
[6] 羅蘭·巴爾特(Roland Barthes):《寫作的零度》,李幼蒸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
(責任編輯:黃潔玲)
On the Foundation of the Independence of Literary Criticism
[Macau]Zhuang Yuan
(Department of Chinese, University of Macau)
Abstract: The independence of literary criticism is important for it is related to such issues like human subjectivity, liberty and self. Scholars of mainland China experienced the puzzlements of both political shackles and economical prosperity in the 20th century, for them how to find the value of literature unaffected by the integrative power of politics and economy is the basis of independent literary criticism. About this ideological dilemma Mr. Li Zehou, Mr. Liu Zaifu and Mr. Gao Xingjian-masters of Chinese literature living abroad-have done sober reflections and have found coping strategies.
Key words: literary criticism, independence, scholarship in mainland China, masters of Chinese literature, reflecti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