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俄語字母語音語義聯想看中俄俄語語音意識差異

趙秋野，張 靂

（哈爾濱師范大學俄語教育研究中心，黑龍江哈爾濱 150025）

一、引言

各民族的語言有各自的文化屬性特點，語言結構系統和言語運用表現上的差異與民族文化差異有一定程度的關聯，這種關聯是由后天語言環境所導致的，因為人們在語言環境中生活與成長，自然而然的培養了一種相應的語言意識。在外語教與學的過程中，人們常常關注詞匯語義、語法語義，對語音語義之間的關系卻少有研究。В. фон. Гумбольдт（2000 ：63-64）很早就發現了語音與文化、語音與語義之間的關系，認為語音反映了民族精神。俄羅斯語音語義學研究的代表人物是 С. В. Воронин在（1982：3）指出，語音語義學的研究對象是語言聲音形象系統，他還描述了語言符號的非任意性原則、決定論原則、反映原則、完整性原則、多層次原則。俄羅斯語音語義學是在心理語言學理論的框架下研究語音與語義的關系，探討語音意識的民族文化特點，同時也借鑒了語言文化學、認知語言學理論。

俄羅斯的語音語義研究對中國俄語教學具有啟示，一是引導我們在俄語教與學的過程中應重視觀察俄語語音與語義的關系；二是啟發我們探究中國俄語學習者與俄羅斯人俄語語音意識的差異，從而有效培養學生俄語語音意識，提高跨文化交際能力。為了驗證中俄俄語語音意識差異及中國俄語學習者俄語語音意識現狀，以帶有語音釋義的俄語字母表為依據對中國俄語專業學生進行俄語字母語音語義自由聯想實驗，在對數據統計基礎上對比分析中俄俄語字母語音語義聯想內容的異同，嘗試探討俄語語音意識的民族文化特點，指出在俄語教學中培養俄語語音意識的重要性。

二、俄羅斯人俄語字母語音語義聯想

受民族語言、文化的影響，俄羅斯人對每一個字母的語音所產生的語義聯想具有獨特性，聯想內容在字母表中呈現為一個俄語單詞及相應的事物圖畫，由于文章篇幅所限，文中表事物的圖畫被筆者略去。需要特別指出，下面這張出版于俄羅斯的俄語字母表的功能主要是為俄羅斯兒童最初認知俄語字母并了解相應文化而設計的，它不會涵蓋每個俄羅斯人的語音語義聯想內容，但反映了俄語及俄羅斯文化的普遍特點，即俄羅斯民族語言個性。

表1 俄羅斯人俄語字母語音語義聯想

表1中除了俄語的軟音符號Ь、硬音符號Ъ、元音Ы三個字母以外，其他俄語字母的語音都有相應的語義聯想，聯想內容以兒童所接觸的常見客觀事物為主，主要是動物、植物。其中，由作為刺激語音的俄語字母Б，Е，Ж，И，К，Л，М，Н，О，Р，Т，У，Ф，Х，Ц，Ш，Щ俄羅斯人聯想的事物均為動物，分別是бaрaн（山羊）， енот （浣熊）， жук（金龜子），индюк（火雞），короBa（奶牛），лягушкa （青蛙）， мышь（老鼠）， носорог （犀牛）， обезьянa（猴子）， рыбы （魚）， тюлень （海豹）， улиткa（蝸牛）、филин （鵰鸮）， хомяк（倉鼠）， цыплятa（雞雛），шмель（熊峰），щукa（狗魚），聯想特點是表示這些動物的俄語詞的首字母均是作為刺激語音的字母，產生動物聯想的俄語字母17個，占33個字母的51.5%，這說明兒童最初主要是通過對動物的認識來感知和了解客觀世界，因而對俄語字母的聯想多是動物；第二，由作為刺激語音的俄語字母А，В，Г，Ё，Ч，Я俄羅斯人聯想到的均是植物，分別是 aрбуз（西瓜），Bиногрaд（葡萄），гриб（蘑菇），ёлкa（新年樅樹），чaй（茶），яблоко（蘋果），聯想特點是表示這些植物的俄語詞的首字母均是作為刺激語音的字母，產生植物聯想的俄語字母6個，占33個字母的18.1%，這表明兒童在最初感知世界過程中對植物的認知是很重要的，因而對俄語字母的聯想很多是植物，且“蘑菇”是俄羅斯人自然環境的寫照，“樅樹”是俄羅斯人慶賀圣誕節、新年必備的，“茶”、“蘋果”反映了俄羅斯人的飲食習慣。由字母С，Д分別聯想到солнце（太陽）和дом（房子），對于兒童來說最初對世界的認知就是自己的“家”和居住的“房子”，這是兒童對“空間”概念的最早認知，而同等重要的還有“太陽”，這是兒童對“時間” 概念的最早認知，因而在各民族兒童的繪畫中最常出現的是 “房子”、“太陽”。 由字母Ю聯想的是юлa（陀螺），這是兒童喜歡的玩具。由字母З，Й分別聯想的是зонтик（傘）和йод（碘酒），“傘”和“碘酒”都是生活中的必備品。由字母Э聯想的是常用的感嘆詞эй（嗨、哎）。

以上我們描述了俄羅斯人對33個俄語字母語音產生的語義聯想，分析了俄語語音聯想特點及聯想事物所反映的俄羅斯文化特點。對于俄語33個字母中國俄語學習者又有怎樣的感知，又會產生怎樣的聯想？中俄俄語字母語音語義聯想內容會有怎樣的差異？為了解答以上問題我們設計了中國俄語學習者俄語字母語音語義自由聯想實驗。

三、中國俄語學習者俄語字母語音語義聯想實證研究

1 實驗假設及目的

通過對俄羅斯人俄語字母語音語義聯想內容的研究，我們發現俄羅斯人由33個俄語字母的語音聯想的事物與中國人可能會有諸多差異，為此，我們在某高校俄語專業進行了一定數量被試的模擬預測，預測結果證實了我們的假設。為了進一步驗證我們的觀點，筆者設計了俄語字母語音語義自由聯想實驗，假設中國俄語學習者俄語語音語義聯想內容與俄羅斯人有差異，反映出兩國語言文化、語言意識的差異，我國俄語學習者俄語語音意識具有自己的特點。

2 實驗設計

依據表1《俄羅斯人俄語字母語音語義聯想》，去掉俄羅斯人的聯想詞和相應的實物圖畫，如，由字母Я聯想到的яблоко（蘋果）及相應的蘋果圖畫，只保留俄語字母作為刺激語音呈現給中國被試。

3 被試

隨機選取了某高校俄語專業三年級的35位學生作為被試，被試選取的原則是：盡管俄語字母為俄語零起點學習者入門階段的學習內容，但是考慮到專業俄語教學中教師很少有意識地培養學生的俄語語音意識，且沒有充分重視俄語字母的語音語義聯系，所以，被試沒有選擇一年級學生。由于三年級學生對俄語、俄羅斯文化的學習已經比較深入，對俄語語音也應有較深入的了解，且沒有就業干擾，因而我們選擇大三學生為被試。實驗前被試沒有接觸過實驗內容。被試沒有選擇初中俄語學習者，主要是考慮他們所掌握的詞匯量有限，即使聯想內容與俄羅斯人一樣，也可能不會用俄語表達。

4 實驗步驟

向被試發放俄語字母語音語義自由聯想問卷調查表，調查表所含字母30個，去掉了軟音符號Ь、硬音符號Ъ、元音Ы。要求被試認真閱讀并填寫問卷，不能互相商量答案，按字母表順序依次填寫在第一時間內由每個俄語字母語音聯想的第一個俄語詞，聯想詞不限詞類。共發放問卷35份，收回問卷35份，有效問卷35份。

5 實驗結果及數據分析

筆者對問卷進行了統計，所得數據有兩個：一是所有被試對每個俄語字母語音產生的俄語聯想詞，由此構成每個俄語字母的聯想場，目的是描寫中國俄語學習者對俄語字母的聯想內容；二是統計由每個俄語字母產生聯想的詞匯頻率，按詞頻高低依次列出，目的是分析漢語、中國文化對俄語語音意識的影響?？紤]文章字數原因，本文不呈現俄語字母聯想場，只呈現聯想頻率最高的詞用于對比分析。詞后的數字表示反映頻率，如aBтобус 7（汽車），即由俄語字母А聯想aBтобус （汽車）的有7人（見表2）。

對比表1與表2我們發現，中俄兩國人對俄語字母語音語義聯想差異很大，30個字母中只產生了3個相同的聯想，僅占10%，它們包括：由字母Д聯想到 дом （房子、家）；由字母Ё聯想到 ёлкa （樅樹）；由字母Я聯想到яблоко（蘋果）。對дом （房子、家）的共同聯想說明不同民族相同的認知基礎，即“空間”、“存在”； 對ёлкa （樅樹）的共同聯想表明中國人改革開放之后已逐漸適應并接受外國的圣誕、新年文化；яблоко（蘋果）的相同聯想意味著“蘋果”是水果的原型。相反，30個字母中產生不同聯想的比例高達90%。以下分析不同聯想的內容及原因。與俄羅斯人不同，中國俄語學習者產生了бaбушкa （祖母）， пaпa （爸爸），мaмa（媽媽），женa（妻子）的聯想詞，這幾個詞都是最常用的稱謂詞，這可以看到中國文化對中國俄語學習者的影響，即“家”、“家人”在中國人生活中的重要性，與“家人”的密不可分；中國學習者的聯想Bсе （大家），сaм（自己），лицо（面孔、人），фото（照片）表明他們對自己和周圍人關系的重視，即“我”和“別人”，“個體”和“集體”的關系，我及他人的“面貌”是怎樣的； её（她的），это（這個、這是）的聯想是兩個常用代詞，или （或者）是常用的

連接詞； aBтобус（汽車）， город （城市）， улицa（街道）， озеро（湖）幾個聯想詞是關于城市的語義場；здрaBстBуйте（你好），нрaBиться（喜歡）這兩個聯想詞是交際情景中最常用的動詞；йогурт（酸奶），цBеты（花），щёткa（刷子）是三個常用詞，“酸奶”是典型食品，цBеты反映了“鮮花”在當代年輕人生活中的重要性及節日文化； книгa （書），тетрaдь （練習薄），читaть（讀）， школa（學校）幾個聯想詞構成了關于“學校”的語義場，反映了中國文化中崇尚“讀書、學習”，學習可以改變命運，學習知識可以強國，表征了中國人重視 “教育”的民族心理；Россия（俄羅斯）這個聯想詞說明俄語學習、俄羅斯文化已植根俄語學習者的心里，對其影響很深；聯想詞хорошо（好）是俄語中最常用的表肯定評價的副詞，也是漢語中最常用的副詞。Юрa（尤拉）的聯想可以解釋為常用名字、稱謂的聯想，是學習者在學習過程中經常使用的。

表2 俄羅斯人與中國俄語學習者俄語字母語音語義聯想對照表

通過對比分析我們發現，中俄兩國人的俄語字母語音語義聯想內容有相同點，但差異很大，既有相同的認知，也有各民族獨特的聯想，我們既可以看到中國文化、民族心理對中國俄語學習者心理詞庫根深蒂固的影響，也發現俄語、俄羅斯文化已對中國俄語學習者的語音語義聯想產生了促進作用。也就是說，中國俄語學習者對俄語字母語音能產生相應俄語聯想，且聯想詞的首字母均為刺激字母，已具備了一定的俄語語音意識。在俄語學習過程中應有意識地了解、掌握俄語語音具有的語義，有意識地與母語進行對比，同時加深對俄羅斯文化的學習，逐漸培養俄語語音意識。在俄語教材編寫原則、理念上應充分考慮對俄語語音語義知識的挖掘和呈現，在俄語教學法方面應充分重視俄語語音文化教學策略和學習策略?；A俄語教學的中學俄語教材編寫更應體現這一原則，零起點大學俄語教材也不能忽視這個問題。

四、結語

本研究旨在通過描述俄羅斯人俄語字母語音語義聯想內容呈現俄羅斯人的語音意識、民族文化心理特點，通過實證研究呈現中國俄語學習者俄語字母語音語義聯想內容，對比分析中俄兩國人俄語語音語義聯想差異，揭示產生大量不同聯想的原因，闡釋了中國文化、民族心理對俄語語音意識的影響，闡明中國俄語教學應重視培養俄語語音意識的觀點。研究存在以下問題：（1）由于本研究僅是語音語義聯想實驗的一個初步嘗試，所以被試的中國學生數量較少，且僅局限在一所大學；（2）俄羅斯出版的俄語字母表是為幼兒俄語習得所用的，因而語音語義聯想內容更多反映兒童的認知視角，而本實驗的被試均為大三學生，與兒童相比認知特點差異很大；（3）俄羅斯出版的俄語字母表有幾個版本，其語音語義聯想不完全相同，因而我們參照一個俄語字母表做對比研究不能說明全部問題。盡管該對比研究存在以上問題，但仍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中俄俄語字母語音語義聯想的情況，嘗試探究中俄俄語語言意識差異，為培養學習者俄語語言意識提供啟示。

[1]Воронин С.В. ОсноBы фоносемaнтики[M]. Ленингрaд: Ленингрaдский униBерситет, 1982.

[2]Гумбольдт В.фон. Избрaнные Труды по Языкознaнию[M]. МоскBa: Прогресс,2000.

[3]趙秋野. 俄語語言意識核心詞研究綜述[J]. 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2008, (1).

[4]趙秋野. 試論語言意識的民族文化特點[J]. 外語學刊,2003,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