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論玉蟬的演變及“漢八刀”玉蟬的鑒定

馬奇

蟬，俗稱“知了”，是生活中常見的一種昆蟲，但是在古代先民的心目中，它卻是一種神奇的動物。古代有大量吟詠蟬的詩篇。西晉文學(xué)家陸云在《寒蟬賦·序》中對蟬有如下的贊美：“夫頭上有蕤，則其文也；含氣飲露，則其清也；黍稷不享，則其廉也；處不巢居，則其儉也；應(yīng)候守常，則其信也；加以冠冕，取其容也。”因此，古人用美玉來雕琢玉蟬，寓意著品德高潔，象征著復(fù)活與永生。

玉蟬是中國古代玉器中常見的器物，按用途大體上可分為三類：第一類為佩蟬，專門佩戴在身上作為裝飾或避邪之用，一般在頂部有通天穿；第二類為冠蟬，又稱為“貂蟬”，是帽子上的裝飾品，一般在腹部或兩邊有穿孔；第三類為哈蟬，是一種放在死者口中的隨葬品，沒有穿孔。

一、玉蟬的歷史演變

根據(jù)考古發(fā)掘，玉蟬最早出現(xiàn)于新石器時代時期。在北方的紅山文化、長江中游的石家河文化和長江下游的良渚文化的遺址中，均發(fā)現(xiàn)了一定數(shù)量的玉蟬，分布之廣可以說遍布大半個中國。石家河文化的玉蟬發(fā)現(xiàn)最多，有幾十件之多。這些玉蟬形體均較小，長一般僅為2～3厘米，寬1～2厘米。有的雕琢得非常精致，完全刻劃出蟬的眼睛、頭部、嘴巴、尾巴、翅膀等各個部分，身上還刻劃紋飾，與自然界中的蟬沒有差別（見圖1）；有的玉蟬則省略了蟬的很多部位，僅僅具備蟬的外形。此外，這些蟬大多有穿孔，有的為鉆于一側(cè)的象鼻孔，有的為洞穿身軀的通天孔，都應(yīng)當(dāng)為佩戴之用。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巴林右旗巴彥漢蘇木那斯臺紅山文化遺址出土的一件玉蟬（見圖2）與石家河文化的玉蟬差別較大，它長7.98厘米、直徑3.4厘米，形體更碩大、更抽象。體型呈圓柱狀，頭部平圓，隱地凸起一雙圓眼，兩眼間有道凸棱，上有短陰刻紋，腰背部有兩道凸紋，背微彎曲，腹部光素?zé)o紋，兩側(cè)有一對穿的圓孔。在浙江余杭長命鄉(xiāng)雉山村反山良渚文化墓地也出土一件玉蟬（見圖3）。該玉蟬長2.2厘米，呈橢圓形，以凹凸的弧線刻劃出蟬的眼睛、雙翼，線條平滑流暢，對稱和諧，腹部有對鉆的小孔。綜合分析，石家河文化的玉蟬不論是在數(shù)量上還是形態(tài)上，在新石器時代玉器品類中占有極其重要的地位。石家河文化的人們對蟬的深刻認識和寄寓在其中的思想意識，對后世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

商代的玉蟬在山東滕州前掌大墓地、山西靈石旌介村商墓、安陽殷墟婦好墓等地均有發(fā)現(xiàn)。玉蟬一般呈扁圓形，中間稍厚，頭部平齊，有的嘴尖而突出；兩只微鼓的大圓眼位于頭部兩側(cè)，還有的刻在頭部輪廓線內(nèi)；翅膀較簡單，僅用陰線稍作表現(xiàn)；腹部一般光素?zé)o紋，少數(shù)用弧線表示腹部。穿孔一般為首尾貫通的通天穿，也有的在嘴部鉆孔。比如山東滕州前掌大墓地出土的一件玉蟬（見圖4），長3.1厘米、寬1～1.4厘米，作俯臥狀，嘴尖突出，兩側(cè)圓眼微鼓，頸部刻兩條平行線，背部用弧線刻劃出翅膀，腹部到尾部刻有五道弦紋。

周代的玉蟬頭部較寬，尾端略尖，整體近似三角形，眼睛微微鼓突，雙翅合攏，或光素?zé)o紋或者用陰線雕刻出簡單的紋飾，一般均有穿孔。例如，山西曲沃晉侯墓地出土的一件玉蟬（見圖5），長3.9厘米、寬2.3厘米，頭部較寬，兩眼突出，頸部有兩道平行線，平行線內(nèi)又垂直刻有四道直線，雙翅合攏，翅膀上陰刻簡單紋飾，頭尾兩端有斜穿孔通于腹部。

漢代是玉蟬發(fā)展的鼎盛時期，不僅數(shù)量眾多，而且精美。漢代玉蟬從形態(tài)上來分有三種類型。第一類：形象簡約，僅僅雕琢出蟬的外形和一些基本特征，一般為素面或用簡單陰線勾勒。例如，南昌市老福山漢墓所出玉蟬（見圖6）。該玉蟬通體光素，僅在眼睛和背部陰刻三刀使其略具蟬的外形。第二類：“漢八刀”玉蟬，用簡單犀利的刀法勾勒出蟬的外形，雕工剛勁有力，這類玉蟬數(shù)量最多。第三類：具象形玉蟬，這類玉蟬采用圓雕和陰刻相結(jié)合的方法，描繪了非常逼真的蟬形，極其少見。例如，江蘇省銅山縣拾屯蘇山頭漢墓出土的一只玉蟬（見圖7）。該玉蟬長3.2厘米，雙目突出，頸部有一道絞絲紋，翅膀上采用游絲毛雕的工藝陰刻出羽脈紋，雙翅收攏成尖狀，形體飽滿，活似一只自然界中的鳴蟬。

魏晉南北朝時期，戰(zhàn)亂不斷、社會動蕩，是玉器發(fā)展的衰落期，玉器的質(zhì)地、種類和工藝均呈現(xiàn)下降的趨勢。這一時期的玉蟬形態(tài)與漢代相比變化不大，但是已經(jīng)沒有那種剛勁、生猛的神韻。比如，南京光華門外石門坎東晉墓出土的一件玉蟬（見圖8）。該玉蟬在外形上跟漢代玉蟬很相似，但已經(jīng)不如漢蟬刀法犀利，棱角分明，僅僅具有“漢八刀”的遺韻。

魏晉南北朝以后，玉蟬并不多見，到目前為止，還未見隋唐時期的玉蟬出土。

宋代社會經(jīng)濟十分繁榮，玉器的使用已經(jīng)不局限于統(tǒng)治階層，而為各階層所接受，并逐漸商品化。受到當(dāng)時社會崇古之風(fēng)的影響，宋代玉器仿古之風(fēng)盛行。宋代的玉蟬多仿漢代玉蟬，本朝特征并不明顯。玉蟬的身體變得短而寬，雙翅分得很開，翅尖和尾巴磨成圓角，沒有了扎手感；陰刻線條深而粗，刀法軟弱無力，不見鋒，邊緣沒有棱角，有毛刀和崩裂現(xiàn)象（見圖9）。總體來看，宋代玉蟬僅僅模仿出漢代玉蟬的形，而不見其神。

元代玉蟬很少見，上海嘉定法華塔元代地宮出土一件水晶蟬（見圖10）。該水晶蟬長5.7厘米、寬1.9厘米、厚1.2厘米，圓雕，質(zhì)地?zé)o色透明，蟬體渾圓豐腴，鈕形雙圓眼鼓凸于頂端兩側(cè)，背部刻出兩道豎長弧線表示雙翅，翅端尖銳，頭、背間刻一道橫弧線為頸部，胸腹部以半弧線、六道橫線表示蟬的足爪和皮甲，形象生動逼真。

明清時期的玉蟬以寫實為主，多為佩飾。明代玉蟬以青玉為主，雕工較粗，陰線刻較深，有毛刀和崩裂現(xiàn)象，蟬的腹部較厚，腿部有許多細小的腿毛，這是明代常見做法（見圖11）。

清代是我國最后一個封建王朝，玉器的制作經(jīng)過數(shù)千年的積淀在這個時期達到了一個空前的高峰。尤其是乾隆時期，清廷平定新疆地區(qū)以后，大量的玉石流入內(nèi)地；再加上乾隆皇帝對玉器的重視和愛慕，這一時期的玉器不僅數(shù)量多而且品質(zhì)佳、工藝精湛。此期的玉蟬以和田白玉為主，紋飾細膩，造型逼真。蟬的眼睛圓鼓，在蟬的頭部和頸部用陽紋刻劃出回紋、勾云紋等紋飾，雙翼上用陰線刻和陽線刻相結(jié)合的技法雕琢出精細的羽脈紋或者裝飾其他圖案，在蟬的腹部用陽紋勾勒出嘴、腳等器官，立體感很強，非常逼真，如同真蟬一般（見圖12）。乾隆以后的玉蟬制作則較粗劣，玉質(zhì)不講究，雕工也較粗糙。

二、“漢八刀”玉蟬的鑒定要點

漢代的玉雕工藝盛況空前，是中國古代玉器發(fā)展史上的重要階段。漢代在全面繼承戰(zhàn)國玉雕技法的基礎(chǔ)上又有了新的發(fā)展，其中“漢八刀”工藝就是其中最具特色的雕琢技法之一。“漢八刀”，有兩層含義。第一，“漢八刀”并不是指在玉器雕琢?xí)r僅僅雕刻八刀。所謂“八刀”只是個約數(shù)，而不是實數(shù)，是指玉雕的刀法剛勁有力，刀刀見鋒，刀法簡練，只寥寥幾刀，器物的神韻盡出。第二，此類玉雕用刀時講究左右對稱，用刀后左右兩道槽線形成如漢字“八”似的效果，這在漢八刀玉蟬的背部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東漢許慎著的《說文解字》對“八”是這樣注釋的：“八，別也。象分別相背之形。”在漢代，采用“漢八刀”工藝的玉雕的種類主要有：玉蟬、玉豬和玉翁仲。尤其是玉蟬，完美地詮釋了這種獨特的工藝。“漢八刀”工藝在玉蟬上主要體現(xiàn)在如下幾個方面：玉蟬的雙翼都有重刀和輕刀。起刀的地方在雙翼的兩頭，都是重刀，交匯于玉蟬的背部，為輕刀（見圖13-1）。玉蟬的腹部表現(xiàn)收縮功能的皮紋中間深，兩邊淺，均見刀鋒（見圖13-2）。玉蟬頭部的月牙形斜坡，斜刀漸深，兩邊見鋒。

近年來，隨著玉器收藏品市場的繁榮，在市場上發(fā)現(xiàn)了大量假冒的“漢八刀”玉蟬，嚴重干擾了正常的收藏活動，危害很大。下面，筆者就對“漢八刀”玉蟬的鑒定談?wù)勛约旱男牡皿w會。

1.從玉材上來看，“漢八刀”玉蟬比較重視玉材的選用，多采用新疆和田白玉和青玉制成，一般質(zhì)地都很好，尤其以白玉為上。等級較高的墓主，多采用和田羊脂白玉。而現(xiàn)在的造假者，由于和田玉價格較高，一般采用昆侖山白玉、俄羅斯白玉、阿富汗玉、岫玉等價格較低的玉材。

2.從造型上來看，“漢八刀”玉蟬造型較規(guī)整，蟬身為兩邊薄中間厚的菱形；根據(jù)目前的考古發(fā)現(xiàn)，漢代玉蟬的頭部都沒有穿孔，有穿孔的多為宋代以后的東西；玉蟬的眼睛棱角分明，一般為六棱形或八棱形，而不是光滑的圓眼；玉蟬腹部的橫線是表示蟬伸縮功能的皮紋，一般以4～7條為多見，最多的達到12條。

3.從工藝上來看，“漢八刀”玉蟬表面琢磨得平整潔凈，經(jīng)過打磨、拋光，具有玻璃一樣的光澤；刀法剛勁簡潔，線條挺秀，刀刀見鋒，鋒芒銳利，線條的邊緣絕無崩裂和跳刀出現(xiàn)，而現(xiàn)在新仿的玉蟬，由于電動工具轉(zhuǎn)速較快，常常出現(xiàn)崩裂和跳刀痕；玉蟬的尾部的尖鋒和兩翼的尖端非常銳利，撫之有扎手的感覺，而宋代、明代、清代等后仿的玉蟬，翼端變得圓潤，沒有扎手感。當(dāng)然，對于在傳世過程中，玉蟬的尖鋒折斷的情況要細加區(qū)分。

三、結(jié)語

在中華文明發(fā)展的歷史長河里，玉器是一個璀璨的明珠，是中華文明的縮影，在中國人的心目中具有崇高的地位。自古以來，它對社會的政治、禮儀、審美情趣等方面都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玉蟬這一歷經(jīng)千年而不衰的玉器制作品類，其造型經(jīng)歷了一個由簡到繁，由夸張到寫實的過程。“漢八刀”玉蟬是其中一種最具特色的品類，深受人們的喜愛。我們只要對“漢八刀”玉蟬的玉質(zhì)、造型和工藝等幾個主要方面細加揣摩，就能對其真?zhèn)巫龀稣_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