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證”“論辯”譯名辨

金春嵐

【摘要】在西方哲學方法論的影響下，許多新的概念或者表達大量涌入，如 “論證”、“論辯”或者英語的“argument”、“argumentation”、“demonstration”等等數(shù)不勝數(shù)，然而在使用中卻問題百出。本文借近三年的“中國期刊全文數(shù)據(jù)庫”“文史哲”的目錄下的“精確” 搜索到的核心期刊發(fā)表的191篇論文對“論證”及“論辯”的概念的使用和英文對應(yīng)的翻譯的統(tǒng)計，發(fā)現(xiàn)在語言學目錄下的論文錯誤百出。

【關(guān)鍵詞】論證 論辯 翻譯

就“論證”和“論辯”這兩個詞來說，從“中國期刊全文數(shù)據(jù)庫”進行“精確” 搜索，在文史哲的目錄下，以“論證”或“論辯”為關(guān)鍵詞僅對核心期刊進行搜索，從2010年到2012年底這三年期間就搜索到了191篇論文。[1]

在對所有搜索到的文章進行分析后發(fā)現(xiàn)，有兩個問題比較突出：

1.對“論證”和“論辯”兩詞的譯名呈混亂狀態(tài)，“論證”一詞的翻譯有“demonstration、argument、justification、argumentation、proving”等等，“論辯”一詞的翻譯有“argumentation、argument、disputation、debate、apology”等等，還有表述“論證”的概念時，argumentation和argument混用。

2.“論證”和“論辯”兩詞的意義指代混亂。

一、何為“論證”“論辯”

先看“論辯”在漢語中的發(fā)展和意義。在古代中國，“辯”是一種文體，也是一種討論問題的方式。《墨經(jīng)·小取》解釋道： “夫辯者，將以明是非之分，審治亂之紀，明同異之處，察名實之理，處利害，決嫌疑：焉摹略萬物之然，論求群言之比。”意思是“辯”這門學問的目的，是用來判明真理與謬誤的分別，審察治理和混亂的頭緒，判明同一與差異的所在，考察概念和實際的原理，權(quán)衡處置利益與禍害，洞察決斷迷惑和可疑的痕跡。而“論”這種文體則更為常見，早在春秋戰(zhàn)國時期，“議論”體或“論辨”（“辨”通“辯”）體就常見諸于百家的論說中。而最初此類文體一般被稱為“論”。最早說明“論”的性質(zhì)和寫作特點的是劉勰，他在《文心雕龍·論說》中指出：“論也者，彌綸群言，而言精一理也。”而以“議論”為文體之名，始見于宋代的真德秀。而論辯體興起戰(zhàn)國，姚鼐在《古文詞類篆序目》中說“論辯類者，蓋源于古之諸子，各以所學著書詔后世。”可以歸為論辯體的文章有：

1.論 ：《文心雕龍 論說》定義論為“圣哲彝訓曰經(jīng)，述經(jīng)敘理曰論”，如《論語》、莊子《齊物論》等等，“論”的意義為明辨是非、清晰論理；2.辯：即判別。例如晉陸機《辨亡論》、韓愈《諱辯》等等；3.解、釋：即針對具體事物，講清具體理義。如蔡邕《釋誨》、皇浦謐《釋勸》等等；4.說：即述說解釋。如韓愈《師說》陳繹曾《文說》等等；5.原：闡述事物本源。如《文心雕龍 原道》、韓愈《原道》、《原性》、《原毀》等等。

因此，在漢語中“論辯”的解釋有：1.議論辯駁。如漢代王充之《論衡·訂鬼》中說：“天地之性，本有此化，非道術(shù)之家所能論辯。”2.文體的一種。章炳麟《辨詩》提到：“論辯之辭，綜持名理，久而愈出，不專以情文貴，后生或有陵轢古人者矣。”“論辯”也通“論辨”。“論辯”的意思有：1.謂考定才能品德。《禮記·王制》：“凡官民材，必先論之，論辨，然后使之。”2.議論辯駁。辨，通“辯”。《后漢書·荀悅傳》：“辭約事詳，論辨多美。”3.文體的一種。今稱論說文。辨，通“辯”。

在現(xiàn)代邏輯學意義上，“論辯”是“展開于主體之間，通過單個命題或命題組合來證明自身觀點、反駁對方觀點，以消除爭議、謀求共識的理性行為。”[金立：2012]

作為思維和語言的產(chǎn)物，邏輯產(chǎn)生于兩千多年前的古希臘、中國和印度。雖然這三個古國當時并無聯(lián)系和交流，但卻產(chǎn)生了這門大致相同的學問，這是因為有產(chǎn)生它的共同背景和條件，即都是在思想極其活躍、論辯成風時產(chǎn)生的。古希臘的“辯證法”（即論辯術(shù)）就是關(guān)于論辯中戰(zhàn)勝或說服對方的方法和技巧。而“論證”一詞源于英語的argument， 目前我國邏輯論著中最為通行的定義《普通邏輯》關(guān)于“論證”的定義是：“論證就是用一個（或一些）真實命題確定另一命題真實性的思維過程。”[吳家國，1993：346]在邏輯學中，當有人有一個“論證”時，可能指他有：（1）支持一個結(jié)論的理由；（2）一個理由和一個結(jié)論；（3）得出結(jié)論的一般過程；（4）與別人進行延伸性地交流互換；（5）用簡要的例子進行延伸性地交流互換。

愛波斯坦對“論證”的定義“我們說它是使用語言，試圖使某人信服一個主張是真的…… 一個論證是一系列主張，一個是結(jié)論，是該論證打算確立的；另外一些是前提，它們被認為導(dǎo)致、支持或使人信服那個結(jié)論是真的。”[Epstein， 2002：5]所以，從語言學角度來講， “論證”是需要理由支持或者說服他人的語篇，而它的邏輯意義就在于需要有前提、支持和結(jié)論。

其次，論證也可以作為一種話語體裁（genre），也稱語類，有別于敘述、詩歌、戲劇等，但體裁的界定決不限于文學領(lǐng)域。而作為話語體裁的“論證”，實際也是人們思考的一種方式，而這種思考方式以論辯或者給出理由說服為主要的表現(xiàn)形式，在不同的語言中有著或同或異的結(jié)構(gòu)；同時論證也可以被認為一種社會交際的活動，因為表達者如果沒有需要說服的對象或者給予解釋的對象，這種論辯或者爭論就顯得毫無意義可言。

論證也具有修辭意義的。古希臘修辭學的主要研究對象是說服論證。就西方修辭學意義而言，“論證”的概念與“論辯”有相通之處，然而又不盡相同。亞里士多德《修辭學》開宗明義指出：“修辭學是辯證法的對應(yīng)部分”。（1354a1）

有了論證的“目標”和“前提”，論證結(jié)構(gòu)的經(jīng)歷在西方哲學史發(fā)展則成為自然而然的結(jié)果，這種結(jié)構(gòu)是研究論據(jù)到結(jié)論之間推論關(guān)系的問題，“是根據(jù)篇章中各個組成部分的結(jié)構(gòu)關(guān)系和他們的功能來確定的”。[廖秋忠，1988 ：87]一般認為，論證都是三個基本要素構(gòu)成：論題、論據(jù)和論證方式。“論題指通過論證需要確定其真實性或虛假性的判斷。……而論據(jù)是被引用來確定論題真實性或者虛假性的判斷。……論證方式是指論據(jù)和論題之間的聯(lián)系方式，可以包含一個或者多個推理方式。”[劉愛蓮，2008：326]而陳望道先生在1922年的《作文法講義》中提出的三要素，后來成為了語篇學或者現(xiàn)代作文的指導(dǎo)思想之一。他提出：“所以論辯題目必須就是一個判斷。......論題既定，其次就是闡明論旨的論證。論證共可分為三部：一是引論；二是論辯本文；三是結(jié)論。”[陳望道，2005[1922]：45～51]雖然表達有不同，核心內(nèi)容還是近似的。endprint

二、“論證”“論辯”差異

如果說兩詞最大的差別是什么，“論證”強調(diào)的是“證”的過程，即如何證明成立是其核心；而“論辯”強調(diào)是“辯”的行為，一般有雙方或者多方的參與，說服和反駁是主要的目的，而其中自然可以使用論證的方法。此外，如果“論證”可以被視作舶來品的話，“論辯”尤其是“辯”卻不是西方理論視域下的專利，中國幾千年前春秋戰(zhàn)國時期就“論辯”成風了，而“論”或者“議論”的文體也是源遠流長。這也就是為何在這兩個概念在現(xiàn)代的中國容易混淆的重要原因之一。

到后來傅泛際、李之藻翻譯的《名理探》、艾約瑟翻譯了《辯學啟蒙》到嚴復(fù)《名學淺說》和《穆勒名學》，尤其是嚴復(fù)的翻譯成就最為矚目，可以說開啟了近現(xiàn)代邏輯學的“西學東進”的大門。他們的翻譯的理念也是用心良苦，一方面需要介紹新知識或者方法，一方面又希望找到與中國的文化相通之處，這應(yīng)該說是在當時社會環(huán)境下上佳的努力了。Venuti Lawrence 也認為“讀者認同于一個由翻譯投射出來的理想，通常是在本土文化中已占有權(quán)威地位并且主導(dǎo)著其他文化群體準則的那些準則。”[Venuti，1996：9]

本文認為對待術(shù)語的翻譯，首先要把原詞放在原本的語境下進行正確的理解，其次翻譯過程中，不能盲目采取音譯、解釋或者“歸化”的意譯的方法，了解其真正的含義后，有選擇的創(chuàng)新未嘗不是一種行之有效的方法。

注釋：

[1]以原文的注釋和英文摘要為準。提供摘要和注釋的文章有130篇，約占總數(shù)的68%。

參考文獻：

[1]陳望道.作文法講義[A].陳望道學術(shù)著作五種[C]上海：復(fù)旦大學出版社.2005.

[2]金立：邏輯視域中的論辯[J].哲學研究，2012（12）.

[3]廖秋忠.篇章中的論證結(jié)構(gòu)[J].語言教學與研究，1988.

[4]劉愛蓮，李志祥：普通邏輯學[A].河海大學出版社.2008（09）.

[5]吳家國.普通邏輯[A]，上海人民出版社，1993（4）.

[6]R.L.Epstein.Critical Thinking [M].Belmont： Wadsworth.2002.

[7]Venuti L.：“Translation and the Formation of Cultural Identities，” in Christina Schaffner and Helen Kelly-holmes （eds） Cultural Functions of Translation， Clevedon： Multilingual Matters Ltd.， [A]1996.

*2013年華東理工大學繼續(xù)教育教學研究項目“成人教育英語專業(yè)學生畢業(yè)論文的指導(dǎo)模式研究”資助。endprint